搬了铺盖出去的两个小太监折返回来,进屋收拾卫素瑶的衣物和日常用品,一边拿一边问她要不要带上,动作迅捷,闹腾腾一番将几欲凝结的空气搅开了。
卫素瑶自己也下炕,将散藏在各处的物件扔进包袱内,后来再无可带的东西,便坐着等两个小太监收拾。安嫔在这当口忽问:“良贵人现在还奉茶?”
卫素瑶刚才下床动了动,有点吃力,缓摇着头道:“这两天没去,娘娘也看到我这光景。”本想说走两步都累,念曹寅在此,便没有说下去。
安嫔纳闷道:“既为贵人,该给你安个婢女和太监伺候才是,皇上既说宠你,这一处却不知怎么想的。”
旁边正给包袱打着结的小太监打抱不平说:“安主儿误会皇上了!皇上不拨下人给良贵人,因为他不放心,他都亲自伺候的良贵人呢!”
他这么兴致勃勃说着,手背“啪”地被人打了一下,正是他身旁的魏珠,魏珠紧张地挤眉弄眼,小礼子有些讪讪,心想这是乾清宫所有下人每天都亲见的,有什么不可说?
安嫔不敢置信,挑眉问小礼子,“皇上亲自伺候?怎么伺候的?”
卫素瑶抢道:“我吃不下东西,他喂过一回。”
小礼子闻言忿忿,“哪止一回?良贵人睁眼说瞎话,皇上每天喂你吃饭,到晚上皇上就抱你回暖阁,叫奴才和小魏子打水进去,他再伺候你沐浴更衣,伺候了这么多天,你非但不谢恩,轻飘飘一句就想带过了?真替皇上不值!”他的手背都被魏珠拍疼捏红了,可还是将这几天心里憋的话一股脑儿说出来,早就对这个良贵人很不满,趁她走前总算说畅快了。
安嫔厉声道:“大胆!谁给你熊心豹子胆对良贵人这样无礼?”
小礼子紧撅着嘴,心里很不服。魏珠赔罪道:“安主儿,小礼子见皇上病着,心里发急才胡说八道,念在他忠心侍主的份上宽饶他吧。”
安嫔哂道:“本宫自是管不得你们乾清宫的人。”
她原就做样子吓小礼子的,免得他一骨碌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吐露了,损及皇帝颜面。此时她忙着掩饰内心的震撼,更没心思训斥小礼子。她只听闻皇上夜夜召幸良贵人,叫她住在乾清宫是为方便宠幸之故,没成想,不是外头传的那样,根本是留她在身边方便照顾。但听小礼子言语中的不满,可想见卫素瑶对皇上的无情。
安嫔摇摇头,匪夷所思中掺杂进讥嘲之意,皇上有执念,不是良贵人搬去慈宁宫能善了的,她有点同情地看向曹寅,走过去低声道:“听到了?”
曹寅沉浸在震骇中没有醒来。
“走吧。”她劝曹寅。
曹寅却杵着不动。
安嫔心想你不走,我叫良贵人走,便向卫素瑶道:“良贵人,东西都收拾完了吧?”
卫素瑶见两个太监都收拾齐整了,想想也没有什么东西带,起身对安嫔行一礼,叫太监带路去慈宁宫先布置起来。即将出门,安嫔唤她道:“良贵人乘本宫的辇车去吧。”
卫素瑶回首婉拒,“多谢娘娘好意,连日未动,走走路挺好。”
安嫔没有强求,着看卫素瑶转身出去,片刻后,望着空旷的院子说:“子清,当断则断。”
曹寅仍是默然。
安嫔道:“你未必做得到皇上这样。”
曹寅面色沉凝,嘴角抽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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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卫素瑶同小魏子和小礼子沿廊而行,穿过一团又一团的灯光,步子忽然一停。
魏珠问:“良贵人可是忘了什么?”
卫素瑶回看御茶坊的方向,茫然望了片刻,终于说:“小魏子,你转告小林子,每日记得给高士奇高大人另外沏酽茶,用年初余下的普洱便可,若普洱没了,就去广储司领些散茶;若徐元文徐祭酒在,当天可以换祁门红茶,皇上嘱咐过,徐祭酒胃不好,可以就着他换;给曹侍卫和纳兰侍卫的茶无需斟满,他二人侍从在侧偶尔浅酌,少量多添,茶才不至于凉透。”
魏珠来不及惊奇,忙忙地用心去记忆,在心里复述两遍,“良贵人,奴才记着了,一定转告小林子。”
卫素瑶点点头,这才放心地继续往前,可算是绕到了月华门边,就要转身进去,身后砰地一声,在安静而幽暗的院子里炸响。
“朕没吩咐,你去哪?”
卫素瑶悚然而惊,像有恶兽咬上她的尾巴似的,她带着断尾而逃的决绝,加快步子进入月华门。
“回来。”康熙的声音有病中之虚弱,他强行扬声命令,“快!把良贵人拦住!”
一瞬间,卫素瑶听到身后橐槖地赶来几名太监,而身侧的小魏子和小礼子则在片刻的举棋不定后,也配合地堵在月华门口。果然,乾清宫都是他的人,太皇太后发话也没用。
卫素瑶前路被挡,对他们两个喝道:“还不让开!”两人看着卫素瑶背后的康熙,一齐摇了摇头。卫素瑶妄图从他们二人中间的缝隙中硬挤出去,小魏子为难道:“良贵人!良贵人别这样,皇上要您留下!”
身后影子渐近,遮住她身处的微光,卫素瑶转身就见康熙身披玄色暗纹斗篷,背着光,步子虚浮地过来,斜斜的影子覆上她的脚,攀上她的衣服,而后把她罩住了。
他的手搭上卫素瑶的肩膀,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肩膀上,以至于卫素瑶没稳住往后趔趄了一下,康熙的眉宇间透着痛苦之色,“你、你.......”他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求她了。
后面西暖阁门被彻底洞开,太皇太后从里出来,攒眉怒喝:“玄烨!”
康熙一怔。
“是哀家让良贵人搬去的慈宁宫,你连哀家的话也不听了?”太皇太后在苏麻喇姑的搀扶下徐徐下了台阶,边走边凛然道,“放开良贵人。”
康熙没有动。
“放开她!”太皇太后一字一顿地命令,康熙还是没有动。
卫素瑶感到肩膀上压来的重量越来越沉,她快支撑不住。台阶下站着绝望的太皇太后,台阶上站着惊骇的太后和佟贵妃,大家都注视着她这边。卫素瑶看不清黑暗里康熙的脸,只听到细微的嗤嗤的声响,应是他喉咙里发出的,她张了张嘴,说出了自封贵人以来对他的第一句话,她轻柔地哄他说:“皇上你回去,病好了来找奴才。”
“你休想骗朕。”康熙显然不信,冷着声回她。
“真的,奴才在慈宁宫等你。”
他还是不撒手。
“玄烨,你要让皇祖母再度失望吗?”太皇太后颤抖的声线在清冷月色下揪人心弦,“皇祖母年纪大了,再扛不住这大清江山,你醒醒,你......快回到皇祖母这边。”
佟贵妃哀求道:“皇上,您身子有恙,可经不得风吹啊!”太后则慌张无主,焦急握着佟贵妃的手问:“这是怎么了,是魇着了?徐医正呢,胡太医,你去瞧瞧皇上是不是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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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胡太医为难地嗯嗯啊啊一番,瞅着皇帝和太皇太后僵持的场面,根本不敢出头。
康熙攥紧了卫素瑶肩头的衣衫,卫素瑶晃了晃他的手臂催他。一院子人都在看他们这里,卫素瑶觉得自己成了罪人,他们的目光里有一半是对皇帝的期盼,有一半是对她的厌弃和责难。
他当真病糊涂了么?
太皇太后咬牙切齿,“好,好,好啊!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那字字沉痛,像从肺腑呕出似的,最后嘶哑到发不出声。苏麻喇姑连声急唤,太皇太后身子微晃,一只手紧紧攥着苏麻喇姑的手腕,用作仅有的支撑,另一只手指着康熙道:“你只管去!你不想当这皇帝,还有太子!赵昌,把胤礽给哀家请过来!”
赵昌早就给吓傻了,讷讷应是,不敢耽搁,急忙扭头就走。
“赵昌。”
赵昌跟幻听了似的,不可思议地张望着皇帝,又听皇帝唤他一声,的的确确,是皇帝的声音,嗓音低沉,冷冷清清,听来就跟平时无异,赵昌激动万分,喜色难掩,迎上去,小心翼翼问:“皇上,皇上您有什么吩咐?”
康熙垮垂下手臂,松开了卫素瑶,轻晃身子,赵昌上前搀扶住他,康熙侧过身,揉着额头,缓缓掀起眼皮扫了院中诸人一面,好像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冷淡地说:“朕是怎么了,你们都站在这儿做什么,”他痛苦地嘶声,“头快裂开了。”
卫素瑶后退两步,隐在月华门的阴影里,看着康熙一步步回去,踏上阶,迈进西暖阁,黑色斗篷的角消失在门缝里。原来他刚才真是病糊涂了,卫素瑶松了口气。
其余人都紧张皇帝的病情,没空再搭理她,卫素瑶吩咐小魏子和小礼子继续往慈宁宫去。三人出了月华门一路西行,走了一会儿,背后有人匆匆追来,卫素瑶听到喊的是“良贵人”,便停了步子,等了一会儿,才看清是苏麻喇姑。
苏麻喇姑喘了会气,“良贵人,慈宁宫的人不认得你,就这么去恐怕会遭怠慢,我来带个路。今儿就先辟间屋子住下,明日再依太皇太后吩咐安置。”
“都听姑姑的。”
苏麻喇姑走在三人前头,四人影子在灯下时而拉得长长的,叠在一起,时而变得又短又分明。踏踏的脚步声像有节奏的鼓点,苏麻喇姑忽然回眸问道:“良贵人从前同安嫔认识?”
“并不相识。”
苏麻喇姑忖了忖说:“许是良贵人合安嫔眼缘,她倒多为良贵人着想的,不但送来淡纹膏,还跟太皇太后提要给良贵人你拨几个下人用。”
“她有心,改日我去跟她道谢。”
苏麻喇姑赞许点头,“应当如此。”顿了顿又说,“近日不急着出门。”
卫素瑶疑惑地“嗯”了一声,苏麻喇姑道:“皇上一病,宫里流言纷纷,良贵人先在慈宁宫避风头,待后宫人心稳定了再出门。”
卫素瑶认真听着,深以为然,她可不想再被宜嫔或是谁揪着打。
苏麻喇姑时不时回眸望望,卫素瑶以为她是在看自己,这时才发现她看的是更后面。见卫素瑶困惑,苏麻喇姑道:“良贵人这几日注意避着曹侍卫。”
卫素瑶心里噔地一声,心虚地轻问:“怎么?”
“曹侍卫为着皇上迁怒你,方才在乾清宫,我瞧他总古怪打量你,你走后他还跟来呢,这会倒是不见了踪迹,”苏麻喇姑劝道,“能避且避吧,过几天他气消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