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五公主装出一副疯了的模样,将事情闹得宫内人尽皆知……
她瞧见了晋王眼中的嫌恶,她害怕极了,怕自己只是一颗没用的棋子,被所有人丢弃,无声无息惨死在宫里。
于是在被请去殿前问话前,她以整理衣衫的借口为由禀退了来问话的宫女,还恬不知耻上手说要为他更衣。
在关上门的一瞬,她跪了下来,拽着男人的衣袖,列了诸多条件,权衡利弊,只为让他纳了她,卑微到了骨子里。
他答应了。
而后她便主动认下了所有事,换了他的名声,也为自己换了个侧室的位置。
在梦里,她的父亲骂得比现实更难听,说她是□□,珝儿在这之后,再也没怎么来过她的院子。
而那如皎月般的郑六姑娘,与她只有一面之缘,看她的眼神只有悲悯。
后来晋王回了晋阳,临走前也没人告诉她。
到了约定的日子,一辆马车把她接去了晋阳,路途跋涉,她孤身一人,到了晋地,还似遭遇匪乱。
救她的人看不清面容,可不是他,那人把她一路护送到晋阳,可城内没有大婚,也无人相迎。
她穿着红色的衣裳,被送进了最偏的院子。
当晚偏院冷清,没有人过来,几日后的夜晚,她端着亲手做的点心去他的书房外候着。
他没有吃那点心,隔日却是来了她的院子,夜半才走。
此后每隔几日,他便来一趟,她在床榻上任他放纵,摆出一个个令她不齿的姿势,却从未留住过人。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若说那班婕妤尚且还得到过天子宠爱,那她从头到尾,都只是个笑话。
可就这样她也没有离开,仍有所期盼,在府里天天受下人白眼,还是坚持做了点心送到那人的书房。
到最后也只换来了句,“这不是你能进的地方,以后不必再来。”
那声不必再来,透着厌烦,就连那眼神都冷得让她这个梦中旁观者心寒。
她后来便再也没出现在他的书房前,晋阳无亲友,她把自己关在那方破败的小院子,他们唯一的关系,也只在床榻上的纠缠。
直到有一日,他喝了个烂醉,匍匐在她的身上,冷冷地问了句,“岑璠,你不觉得自己可怜吗?”
她哭了,而他再也没出现在院子里。
梦中的她分明不像她……
岑璠这样想着,梦却陡然混乱起来,或是女人的低咽,或是恸哭,最后停在了一场大雪,只剩了一声对不起。
真不像她……
再醒来时,天已明,抬手拨开帐幔,光影映衬浮尘,白昼驱散了虚幻。
又是一场梦。
庄周梦蝶,梦是真是假,岑璠竟是彻底分不清了。
梦到大雪时,她只记得晋王那双冷眸,隔日便遇上了,而那佛堂中荒唐的梦,也成了事实……
这场梦漫漫悠长,仿若走过了一生。
这难道就是自己将来要走的路吗……
可那梦和现实有些差别,比如给她下药的是五公主,他们的事也没有败露在人前,他还非要娶她做正妃。
再比如,现在的她根本不会做什么点心。
她真的要入王府吗?
岑璠的脑中闪过一张张鄙夷的脸,或说她是□□,或说她是上不了台面的外室女,连带着自己的母亲也要被翻来覆去,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
就像梦里的他说的那样,可怜,也可悲,
她不知道为何她会梦到这些,也许是一场虚幻,也有可能是因果轮回。
可现在的她,切切实实不想活成那般,也不想把自己窝藏在王府的院子里,只能在床榻间侍奉男人,让所有人看不起。
说不定哪天,周围的人都会疏离她……
岑璠坐起身,静静坐了好一阵。
自上次梦以来,岑璠房中点上了安神香。
掀开帐幔,捏起炉盖,博山香炉中只剩了细碎香屑。
岑璠穿了鞋,推开房门,槿儿正站在门外。
“珝儿早些便来问过,正想着去叫姑娘呢。”
槿儿刚净过手,用裙边擦了水,进了房门,帮岑璠梳洗,一起出了门。
这次出门,岑璠带上了护卫墨群,黄珍跟着两人一起出门,对这般排场腹诽了两句。
即使在洛阳的大街上,岑璠也不想自己再遇上什么事,她真的有点怕了。
珝儿今天带足了银子,一手拿着荷包,拿在手上掂了掂,东张西望,看到能买东西的铺子,总要进去转两圈,兴致极佳。
黄珍前些日子忙着参加宴席诗会,显然也许久未出门,到了胭脂铺子,看得眼睛都直了,拽过珝儿软磨硬泡说要买。
珝儿将荷包拿远了些,“今天是来给阿姊挑嫁妆,这可是我的私房钱!”
黄珍撅起嘴,“她的嫁妆自是有父亲母亲去添,她一个做长姐的,嫁妆难不成还要你这个做弟弟的来凑?她缺银子啊?”
珝儿下意识看了看岑璠,舔了一下唇,似是不服气,又踮起了脚,“那怎么一样,这是我给阿姊买的!”
说罢,他牵起岑璠的手腕,将满满一荷包的银子扣在岑璠手里。
岑璠愣了愣,看着面前的两人吵吵嚷嚷,珝儿为她争得面红耳赤,下意识捏紧了手上的荷包。
黄珍撇了珝儿一眼,暗道小气,还是放不下手里好看的步摇,眼睛都红了。
珝儿见不得如此,“哎呀”一声,嫌弃地从荷包里拿了点银子,“就挑这一只啊!阿姊还没挑呢,你倒是先哭起来了!”
黄珍站在两人几步开外,帕子点了点眼泪,“我看你分明就是忘了,还有我这个妹妹…”
珝儿过去安抚,“你这不是还没嫁吗?你要是将来嫁了,我给的肯定也不比这少啊。”
闻言,岑璠眼睛动了动,再看两人一哭一哄,心绪落了下来。
她将荷包还给珝儿,“珝儿的心意阿姊知道,阿姊不缺钱,这簪子可以自己买。”
“别啊阿姊。”珝儿又连忙靠了回去,“她就是个小丫头,你别把她的话当真啊!”
岑璠笑了笑,让一旁的槿儿挑了两只珠钗,取了腰间的荷包,掏了银子。
珝儿看着那两只素钗,心道这哪儿成,执意又给岑璠挑了一只石榴红宝簪,多子多福,寓意极好。
黄珍得了步摇后,便也安静了下来,珝儿便领着两人去成衣铺。
成衣铺前些日子换了掌柜,仔细听起来,竟是彭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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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璠罕见地与掌柜说了几句。
兴许是生意人他乡遇故知,掌柜也笑得开怀,听珝儿说她要成婚,当即便说不多收银钱,差铺子里的人将挑好的衣裳送去虞府,不仅如此,临走前还送了岑璠一个熏香球。
黄珍拿起来闻了闻,“这是什么,竟这么香?”
掌柜道:“这位姑娘,这可是上好的迦南沉香。”
“原来是迦南香啊……”
黄珍知道这迦南沉香价值万钱,父亲平日信佛,却都不怎么用沉香。
可这香中除了沉香,好像还有些别的香味。
“这里面还放了什么?”
掌柜笑了笑,夸她识货,“这里面还装了十几样香草,是小女亲自调的呢。”
“小女就在隔壁铺子,姑娘要是喜欢香,不若去看看?”
黄珍捏着熏香球,看了掌柜两眼,应付了一声,倒没有去的意思。
岑璠却开了口,“掌柜同我指个位置,我们去一趟。”
珝儿终于听到岑璠有想买的东西,打起十二分精神,揪起黄珍指尖的香囊,推着她出了铺子。
掌柜在门口指了对面不起眼的铺子,岑璠让槿儿先在铺子挑衣裳,带着其他人去了隔壁铺子。
铺子弥漫着香草气息,黑暗的角落里坐着一女子,正在磨着香珠,听到声音站了起来,眯着眼睛向外摸索。
待走近些,几人俱是一惊,那掌柜的女儿,竟是盲女。
那姑娘在门口停住,面色如土,近处看去,迷起的眼睛隐约可见眼白,有些狰狞。
“可是有客人来?”
岑璠拿了那熏香球,放在盲女手心,姑娘香调得极好,想挑些用来熏衣裳。”
盲女手捏了一圈,“姑娘是要这种香吗?”
“是。”
“姑娘随我来。”盲女转了身,摸着柜格,止在一处,“这便是了。”
岑璠捻了一颗香丸,闻了闻指间,问道:“这样一颗要多少两银子?”
“二两。”
黄珍惊道:“二两?这迦南香莫不是假的吧?”
“姑娘有所不知,这香丸用的迦南香并不算多,是以并不贵,这里面还添有十几种香料香草,虽是寻常,却不遮沉香香气,反而更衬其清香。”
黄珍听的认真,又扯了珝儿的袖子。
珝儿一愣,抽开袖子,“别看我啊,说了只买一支簪子…”
黄珍点了下他的脑袋,“我看爹这些年是白养你了!”
珝儿揉了揉脑袋,这才想到自家爹是喜欢沉香的,看了看岑璠,从荷包里掏了银子,“这香我来买,就先要三盒吧。”
盲女转头去取香,岑璠没再开口多说什么。
街上仍是熙熙攘攘,回到对面的成衣铺,槿儿已经挑好了衣裳,岑璠随意指了几件便准备离开。
刚踏出铺面,却是有一群人围了上来,打头的人穿着锦衣,身后的显然是跟来撑场子的家丁。
这么大的阵仗,便是铺子的老板也走出来,一看究竟。
岑璠在最前,下意识将槿儿和珝儿护在身后。
然而那些人似乎并不是冲她来的。
为首的人指着她身后,“给我把他的手给我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