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本放臣
    楚放臣差点就被朱槿拉偏了话题,他还记得自己来此的重要目的。

    “先不说这些小事了,我有大事和你商议。几日后的斗鸡协会你还去斗鸡吗?七皇子也入伙了,你不去真是说不过去,他们都想见识见识你那只‘黄金甲’!”

    楚放臣从怀里拿出来了一张描金的请帖,塞到了朱槿的手里,只见上面写着朱槿荣亲启。

    “这……”朱槿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接手。

    楚放臣一巴掌拍在她的肩上,凑近了说。

    “这什么?你不是说一直想结识七皇子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听上去有那么些许的奇怪呢?总不能这七皇子是朱槿荣少女怀春的暗恋对象?

    怀着这样的期许,朱槿接下了七皇子的请帖,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几句话:“听闻阁下手中有名鸡‘黄金甲’所向披靡,戊辰日,庚申时,于花萼楼日盼与君一乐,祝谕顿首。”

    等送走了楚将军赵夫人两人,都已经日上中天,楚放臣依依不舍的走了,显然还心系斗鸡和煽猫的事,朱槿苦着脸向他挥手道别。

    虽然楚放臣好像很了解朱槿荣一样,但理智告诉她,他绝对不是适合探听朱槿荣隐私的对象,因为这个人就是一个十足的大嘴巴,什么心事都在心里藏不住,但凡让他发觉不对劲,那等于对全世界广而告之自己的脑袋出问题了。

    “别送了,外面这么冷,还是和槿荣回去吧。”

    赵夫人说着,但朱槿母女二人还是站在门口,目送楚放臣一家人走出好远,才准备转身回屋。

    几场秋雨下来天气更凉,秋风也是萧瑟入骨,如果能有选择朱槿还是选择待在温暖的室内。

    在她们正欲往室内走的功夫,有仆从疾步快走到了两人面前,将一纸红封的书信递给了风母,“主母,是将军的来信。”

    风母温柔的声音中带着喜悦,虽然说的是埋怨的话,“他还记得这个家真是不容易,戍边一守就是十三年,连槿儿长这么大都没有机会好好看上几眼。”

    秋色之中,她安详的面孔就像一张水墨画,是那么的典雅端庄,风母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这才开口道,“下半月就是你姥姥的八十大寿了,你也好见见亲戚们,希望你父亲赶得及回来,咱们一家也好团聚。”

    “亲戚们”这个词汇触动了朱槿的心神,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她总是要曝光在众人眼前的,家人,亲戚,同学,朋友……一样一样,变成朱槿荣,或者说接替朱槿荣的一切。

    “好,姥姥大寿那应该送姥姥什么礼物?我也好久没有见姥姥了。”

    朱槿应声道,她取代了朱槿荣,或者说这个世界自始至终只有朱槿荣一个人,以后便要奉养他人父母,再做他人之子。

    想到这里她心里苦涩,却还要装出无恙的表情来,既然如此,更不能因此重蹈覆辙,人生不过一百年,重来的机会能有几次!

    朱槿早做了心里建设去接受朱槿荣这一大家子的亲戚,但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毫无预兆,并且这么早。

    她也听过善怜儿说过风老太太的威名,说起风老太太,那是有名的巾帼英雄,当年随夫出征,而获一品诰命的官职,能在战争年代能占的一席之地的女子,那当年是如何的风采岂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风老太太年轻时枪法高超,临到老了她也目光如炬,对时政有非凡的见解,在某些事情上面,他们就像痴儿一样围绕在她的膝前,期盼她指点一二。

    好在距离风老太太的寿宴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她可以好好思考未来的走向。

    “你自幼长在姥姥膝下,也不兴说送什么礼物的,我记挂着她有咳嗽的老毛病,让人从藏地找了上好的虫草花,应该能用上。”

    风老太太拢共生育了三子二女,在战争的年代,长子因为医疗水平太低而患上痢疾而死,大女儿则是因为时局动荡,送给农夫养育去了,最后也没有了消息,现在在她的身边,只剩下两子一女,均已成婚。

    这一女,就是朱槿荣的母亲风世贽,她家中排行最小,人都叫她一句“小妹”,她嫁给了二品征西将军朱承柔。

    朱承柔父母早逝,被族人抚养长大,如今只有一个同胞弟弟,朱继钢。济钢承柔,一文一武,深受周帝信任,有文人言其为帝国双璧。

    当年风老太太看上了朱承柔这个女婿,就是看上了他家人口组成简单,并且是朱家嫡支,要不然也不肯将独女下嫁。

    风母拿着那信件,拆开了来读,脸上挂上了几分喜色,“槿儿,你父亲说他要回京述职了,已经在路上,要是不出意外,将来少不了要在中枢行走。”

    “这样的好事情,真是值得一喜,母亲。”朱槿荣说道。

    “你父亲回来还有些时日,但是有一件事情需得现在就去办。”看完信件,风母又想起来了一事,遂说道。

    “什么事情?”朱槿荣问。

    “你那日火灾脱险,幸亏得了白大侠相救,我们也应该去拜访他,述说感激。”风母拉着朱槿荣的手往里面走,告诉她缘由。

    说走就走,风母早已经命奴才备下若干礼物,自己看过了礼品单子,意欲往白临江白大侠处去。

    一辆马车坐了母女二人,穿越热闹的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众人纷纷避让,朱槿荣也好奇的挑起帘子,往外探视,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心。

    此刻,那锦衣华服的浓妆女子正被一杆竹子撑在高处,连带着一起被撑起的还有稚龄的孩童,他们一路走,一路那些身体随着步伐在竹竿上摇曳,看上去有种百鬼夜行的荒谬。

    更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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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提的是,这社火的队伍中,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他们一瘸一拐走得分外慢,哪怕有些人情况稍好些,也都是被割了鼻子,漏出两个漆黑的鼻孔,亦或是没了眼睛,走路都需要别人牵引。

    朱槿荣知道这是秦地的传统技艺,就叫“血社火”,以西府的最为正宗,既然叫“血社火”,那自然以血腥暴力为卖点。

    小时候她也去看过,卖艺的人都是自小练起,要求身姿轻若浮鸿,据说练这种功夫的人是每一顿饭只吃几颗鸡蛋,还是只吃蛋黄不吃蛋白的那种。

    “母亲,这还没有到新年,为什么社火就此演开了?”朱槿荣问道。

    在马车旁行走的路人想必和朱槿荣有一样的困惑,他掐指算着,问身旁的同伴,“今年不是闰年,怎么演起社火了?”

    今年不是闰年,现在也不是新年,可就是在此地演上了社火,还是血社火,传闻中传男不传女,有许多独家技艺的社火。

    在那领头的马上,坐着一个面施厚粉的男装女子,此刻正在领导着这社火班子前进,纵然有她的领导,这马路还是挤做了一团,一时间交通秩序紊乱了。

    “这东西我看一次害怕一次,那么小的孩子却要吃那么多的苦,人讨生活真是不容易。”胆小的风母掩面不敢看,朱槿荣也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这是些碎银子,槿儿你拿给他们吧,学艺也不容易,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有今天的技艺。”风母说着,从绣花的荷包内掏出了些碎银子,递给了朱槿荣。

    “母亲说的是。”朱槿荣回应道,立马就打算下马车,将这碎银子送给社火班子。

    正在此时,因为血社火的缘故,马路堵了起来,原来是京畿道的官差来了,他们也在执勤,此刻正要将那社火团体以扰乱治安、私占街道之名查办。

    那带头的男装丽人岂肯依,她振臂一呼,那社火班子停下了步伐,她也从马上跳了下来。

    她俏丽的脸上有几分不甘,看着那领头的捕快,“你不让我们演,我们这社火班子应该吃谁去?”

    她说着这话,自然有负责讨赏钱的人拿着铁钵向众人讨赏钱,但那铁钵里早已经积满了赏钱,都是些许碎银和币钱,那负责讨钱的人,竟然将里面的赏钱,挥手一撒,引得围观的众人去捡。

    铜钱和碎银更加加剧了场景的混乱,低头去捡钱的人不在少数,没有发生踩踏事故已经是侥幸。

    带着赏钱,下了马车的朱槿荣被这样的操作所震惊,呆呆的站在原地,选择了旁观。

    她只见那女子振臂一呼,“我们不为社火,也不为演出,只为让大家看看肉刑的丑恶!”

    那女子虽然口不择言,但说出了其中的核心,朱槿荣定睛一看,那些以假乱真的血社火,竟然都是被施以肉刑的人们,这女子不知道从哪里搜寻了这么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