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一身异族服装,已经有些年岁了,并不似楚色赋面庞白皙,她额头上也带着硕大的蜜蜡和珊瑚,身高更是远比过其他女子,健硕的就像草原上善于奔跑的野马。
为了避嫌,楚色赋和朱槿荣交谈之时,都是用的是猃狁话,几人都是磕磕绊绊的。
“几日不见,妹妹这里好生热闹?”那妇人问候楚色赋道,楚色赋低头行了礼,一屋子的人也跟随。
见此猃狁贵妇模样的女子出现,朱槿荣和常捷连抬头看也不能,毕竟此刻他们的身份是低贱的奴隶。
想来这猃狁贵妇正是折兰单于的大阏氏,听说了楚色赋害喜的事情,特来探望。
楚色赋并没有多留两人,只是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朱槿荣和常捷行完了礼,就依礼退下了,将说话的功夫留给楚色赋和这折兰单于的大阏氏。
中了毒药之事,告知了楚色赋,她一定会想法子,有了这个外援,总比没有的好,朱槿荣心中有短暂的开阔,只是没想到,这开阔也要转瞬即逝了。
“常捷,我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总觉得有大事情要发生,咱们几人已经分开,也不知道托克拉克到了哪里?有没有遇上叔叔?也不知道青鸾一行人如何了,有没有将消息带到京畿,告知父亲?”朱槿荣忍不住问道,其实她心里也没底。
“放心吧,他们都是有主见的人,一定能不辱使命,现在主要是咱们离不开……”常捷笑着说,他一向是乐观向上的人,对迎来的困难不放在心上,可他的话却截断在这里了,目光愣愣的看着前方。
朱槿荣也被他的异常所吸引,顺着那目光看去——
在这青草曳曳,浅草才能没马蹄的时节,那一群猃狁人牵牛牵羊一般牵了一群人回来,也如同驱赶牛羊一般的驱赶着他们,骑马的猃狁士兵发出了那野蛮的“呦吼”声,甩着皮鞭的声音不绝于耳,打头儿的就是就是久违了的左贤王呼延纳林,此刻他满面红光,充满了满载而归的喜悦。
朱槿荣心中大叫不妙,仔细一看,这些人多半就是被俘虏的周人,她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不料此刻却在这群人里面看到了几个熟面孔。
这那群人里面,有一黑衣的壮汉彪悍不输于猃狁男子,所以被特殊照顾,由着两个猃狁士兵押送,他满脸的不忿,却被驱赶着向前,他此刻根本不愿意看前路,身旁跟着一书生打扮的男子,好言相劝,似乎是精通着猃狁语言。
这黑衣壮汉竟然就是蒙川骛的身影,他本是朱承柔的亲信,因为武功卓绝,这次被选拔进了队伍,随着朱继钢出使,怎么也被抓了?
“亏得你还是一个王,你这个没有卵子的家伙,设伏抓我?有没有本事和爷爷一对一较量?!”蒙川骛越骂越脏,简直没耳听了,可那呼延纳林听得懂,却不屑于回应他。
呼延纳林冷冷道,指挥亲信说,“去让他住嘴。”
亲信遂领命而去。
那书生模样的向导是李清润,李清润也被绑着手腕,由一骑兵拖着前进,他也劝道,“蒙大人少说几句吧,事已至此……”
这骤然的变故,令常捷也看呆了,他自然是认识蒙川骛的,以前还被他指点过拳法。
蒙川骛骂到尽兴,这才看到了呆若木鸡的朱槿荣以及常捷,那两人均是锁链束缚着手脚,他心里藏不住事,被李清润刻意绊了一下,这才警觉,起来了依旧佯装着样子,谩骂着呼延纳林的胜之不武。
蒙川骛心中却是警铃大作,他并不是痴傻木讷之人,大抵也猜得到朱槿荣和常捷出现在这里的真相,任谁都不可能带着两个半大的小子添麻烦,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自己来的,并且不幸因为某种原因,被猃狁人抓住,沦为了奴隶。
这下子,呼延纳林倒是不愁祭祀没有奴隶祭祀了,这真是一个冷笑话,朱槿荣心中五味杂陈,悲观的想着。
那呼延纳林的亲信也到了蒙川骛的身边,一脸狞笑,招呼着其他士兵压住了这壮硕如牛的蒙川骛,并说,“叽叽喳喳的,实在是聒噪!你是不是饿了?老子有东西给你吃!”
说着,一行人就压着蒙川骛,想要将地上的泥土和马粪塞进了他的嘴里,但蒙川骛武力彪悍,却利用绳索的间隙,险些挣脱了束缚的绳索。
“无耻的猃狁狗!”他瞅准了间隙,骂起来了呼延纳林,“折辱我,不如杀了我!”
呼延纳林也看够了这些闹剧,他的初衷是让蒙川骛闭嘴,没想着用肮脏的法子羞辱人。
他挥了挥手,那些士兵已经散去,这下子蒙川骛也不再狂妄的谩骂,只是细碎的诉说着不忿。
“诺缪,你们两个不要再看了!快来帮忙!”萨日娜的洪亮声音传来,是她扛不动沉重的锅具,招呼两人帮忙。
于是朱槿荣心情抑郁的帮着萨日娜干活,一边和萨日娜交谈,“萨日娜,猃狁祭祀需要那么多奴隶吗?这也太落后和野蛮了吧。”
虽然上看上去这么多奴隶都是劫掠来的边城百姓和战败的俘虏,但其中也不乏猃狁的人口。
“这……”萨日娜语带艰涩,她也不好评判这习俗的正确与否,因为他们早已经习惯了这些,并视之为常态了,“祭祀的人除了奴隶还有平民中犯罪者,这都是无上的昆仑神的旨意。”
又是什么神?还无上的昆仑神?看这萨日娜虔诚到不容置疑的信仰,朱槿荣被噎了个半死,不阴不阳的用雅言说了一句,“这神也真够独特的,竟然要人命祭祀,我看也不是什么正神。”
常捷听了这话,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还是尽职尽责的帮着萨日娜干活。
朱槿荣还在留意那些被抓住的周人,唯恐在里面发现了朱继钢那熟悉的身影,万幸的是,并没有朱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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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的影子,看来出使队伍的人也并不是全部被缉拿了。
比起朱槿荣和常捷的境况,这蒙川骛和李清润一行人就惨多了,一行人被关押在猃狁人关押狗狼等野兽的铁制牢笼之中,没有一点补给,只能硬扛着。
就这样过了几天,也有人受不了这种磋磨,再加上外伤,被活活磋磨死了,饥饿加上外伤,这让蒙川骛更加暴躁,他叫喊着要吃饭。
“呼延孙子,有种和老子一对一!用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算什么好汉?!现在我们都要被饿死了,你还怎么祭祀?!”
纵使他如此侮辱呼延纳林,但就是没有引起呼延纳林的重视,呼延纳林自帐篷中走出,手里还拿着马鞭。
赫连氏有些担忧这些周人奴隶的死活,怕影响了祭祀,便问到,“是不是给他们吃饭?这全都饿死了,怕是撑不到祭祀了。”
呼延纳林冷冷一笑,没有理会赫连氏的说情,恐怕此刻在他眼里祭祀都比不得朱继钢重要,他只说,“谁要是能说出画像上面的人去了哪里,我就给他饭吃,赐给他金银细软,送他回周国。”
那画像是迟春送来的那张,画的则是朱继钢此人,画像中的朱继钢身着官服,脸上蓄着胡须,端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髯公,这期间呼延纳林也派人将羁押的人一一比对过,唯恐错过了什么,可就是不见这朱继钢的身影。
说起来,那呼延纳林也是布局甚早,他得了迟春手里的画像,便马不停蹄的命人仿照画作,将其布散到了猃狁控制的河西四城,命人抓捕朱继钢一行人,唯恐错过了朱继钢。
朱继钢原本是和朱槿荣一行人一样,打扮成客商队伍,西去大月氏的,却在客栈之中被识破了真面目,险些被抓,朱继钢自然是跑了,可贴身护卫他的蒙川骛却不幸被抓,连带着还有翻译兼向导李清润等其他出使队伍的人。
“你们只需说出这画像上人的下落,我们就放了你,给你们吃饭。”小兵将话原原本本的传达,得到的却是蒙川骛的一声从鼻子里发出的不屑嗤笑。
蒙川骛就是块难啃的硬骨头,软硬都不吃,诱降过,刑讯过,也不肯说出朱继钢的下落,一问就是什么也不知道,说是队伍被冲散了,他也不知道朱继钢的下落。
如此过了几天,眼见从蒙川骛这里问不出来什么,呼延纳林也烦了,就不再理会他们,一门心思放在了缉捕朱继钢的身上,如今河西四城把持在猃狁手中,他就不信了,还抓不住一个异面孔?
朱槿荣也总不能次次拿呼延纳林当幌子,所以这些人也被狠狠的饿过了几夜,才迎来了转机。
又是一夜,朱槿荣试探着靠近了关押蒙川骛几人的铁制牢笼,那四周还是重兵包围,有人站岗。
朱槿荣见他们蔫巴巴的没有气力,纵使放开铁制牢笼,也跑不远的样子,如何能不忧心切切?便带了饭食和饮水,想给予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