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在湘悦阁落下一层余晖,仿佛给整个小庭院镀上了一层金色。
就在这个时候,院里的库房大开,一箱一箱的物资从明轩搬过来,入了库房。姜婉月看着那一个个梨花木箱子,难得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少女姣好的容颜在余晖的辉映下,显得更为灵动。
姜婉月应该很开心吧?她帮她将她母亲的嫁妆要回来了,原本属于她的管家权也拿回来了。
清点嫁妆的事,姜婉月自是交给不惊去做。不惊不惊,真是应了她的名字,平日里做事总要沉稳一些,这当然是在闺中之时,叶青梧听姜婉月讲的了。
明轩这边,陈氏得到消息的时候,又气得摔了一套杯子,说好的三十大板,竟是半点脸面都不给她留。
屋内丫鬟跪了一地,陈氏坐在桌子旁喘着粗气,余光瞥到一双绣花鞋走近。
“姨娘何必如此动怒?姜婉月很快就会离开伯府了。”少女轻柔的声音响起,带着一抹不怀好意。
来人正是姜薇。
“什么意思?”陈氏不解。
姜薇扬唇,附在陈氏的耳边耳语了一番。
陈氏的表情从不可置信到欣喜若狂,冷静下来还是严肃地嘱托道:“此事切记要做得干净些,莫要让人抓住把柄。”
“姨娘放心,这一次,我必要她付出代价!”姜薇紧紧捏住手帕,眼露寒光。
陈氏母女的计划,姜婉月当然不知道,此时她正在试穿夜行衣。
入夜。
天色漆黑如墨,唯有零散的几颗星子挂在天上,发出微弱的光来。
打更人一边敲锣一边念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许是困得紧,他的双眼微微闭着,却在经过叶府门前的小巷时,眼前突然闪过一个黑影。
打更人愣了愣神,脑袋瞬间清醒,顿时害怕极了,也不敢四处张望,哆嗦着双腿扔下锣鼓就往家的方向跑了。
叶府。
时间恍如隔世。姜婉月一身黑衣融进夜色里,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秀丽的眼眸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院子里已然杂草丛生,虽无人打理却长势极好,许是人血浸润到土壤之中,添了肥料。姜婉月走到一株枯败的茉莉花前,伸手愣愣地抚过,这是阿娘自她出阁种下的,生了五年,如今也已失去往日的娇艳,一派枯败颓然。
姜婉月怎么也想不到,她还能再回到叶府,尽管只能像个盗贼一样偷偷潜入。
是的,她重生了,重生到了她死的这一年,叶府灭亡的这一年!重生到了她的闺中好友姜婉月身上。
她是前皇后叶青梧,也是如今姜家的女儿姜婉月。
虽能重活一世,却是大局已定,再也挽回不了什么。
但她也一定要那些人付出代价!
姜婉月收回手,猫着腰潜进了叶府书房。
前世她死的时候,谢景鸿说那些通敌叛国的证据是从父亲书房里搜出来的,可谨慎如她父亲,不说到底有没有通敌叛国,就算有,父亲也不可能将证据摆在容易发现的地方。
一定还有其他令谢景鸿忌惮或者想要的东西。
姜婉月立在书房内,看着眼前熟悉的摆设,仿佛又回到小的时候犯了错被父亲揪着耳朵到书房受训的日子。
此刻的书房里显得有些凌乱,明显被翻动过,姜婉月在一幅画前停了下来。
画上是寥廓淡远的山水风景图,河流穿山而过,河中有一老叟悠然划着船,身旁是一个小小的鱼篓,活脱脱一幅钓鱼满载归来图。
其实很早见到这幅画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此时仔细看,才发现那个鱼篓与寻常鱼篓有些许不同,寻常鱼篓是中间部分更突出一些,画上的却仿佛口朝下倒扣,最圆的竟是最上面。
姜婉月抬起手轻轻按了下去,一阵声响响起,一旁的地面下凹,若隐若现露出一道向下的楼梯来。
姜婉月打开火折子,蹑手蹑脚地往下走。
越往下越是开阔,到最后看到眼前的景象,她惊呆了!
这简直是地上那个书房的复制品!一应摆设还有那幅画都是原封不动地在那里,就连方位都很精确。
不过相对于上面的书房,眼前的陈设虽然积了灰,却看着整齐了许多,显然没有被人发现过。
姜婉月突然有些庆幸,叶家灭忙好些日子了,谢景鸿都没发现这里,顿时不由心中鄙夷。
地上有乾坤,地下肯定也有。
姜婉月想也没想就跑到那幅画前,她紧紧盯着画,最后猛然一掀,露出画后面的墙,墙上有一暗格,就在鱼篓对着的那个位置。
姜婉月有些紧张,好像那里面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她颤抖着手打开暗格,露出明黄色的卷轴来。
传位诏书!
姜婉月打开扫了几眼便赶紧揣进了怀里,她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
父亲当初冒死拿出传位诏书来以匡扶新帝,却被她逼得退让,她一直以为父亲已经将它烧毁或者给了叶景策……哦不,现在应该是摄政王谢景策,却没想到父亲他还留着。
想来谢景鸿是怕有人再拿诏书说事,或者害怕诏书落到谢景策手里,才想尽快灭了叶府吧?只是诏书不得手,他肯定也不会安心。
姜婉月突然觉得,有了这个诏书,就多了一份报仇的筹码。
门口传来东西碰撞的声音,姜婉月警觉,迅速往来时方向看了一眼,眼中闪过凌厉的光,姜婉月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朝眼前而去,那人却躲开,但姜婉月岂能罢休,万一来人是谢景鸿身边的人,那么她不仅会死在这里,连带着叶府,也逃不过一场搜捕。小說中文網
暗处的人见避无可避,索性两人交起手来,但打到最后,姜婉月的匕首却被对方死死钳住,动弹不得。
对方一袭黑衣,脸上带着面具,似是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一双眼睛如夜鹰一般,二人对视,姜婉月只觉这双眼睛有些熟悉,但此时性命攸关,容不得她再多想。
姜婉月不得已从另一只手里摸出几根银针,突然朝对方甩去,行事敏捷一点不拖泥带水。
那人避开银针的瞬间,姜婉月手一松,不敢久留,从书房的窗户里一跃而出,融进了黑夜里。
月色渐渐明亮,倾泻入户。
那人走到窗前,拾起地上安然躺着的荷包,用指腹摩梭着,他的影子被月光拉长,映在身后的墙上。
男子将荷包举起,对着月光,才看清上面绣着一个字,姜。
“姜家的女儿,竟也会轻功?”男子薄唇轻启,磁性的嗓音就着月光,在这空寂的房屋里,显得有些清冷,“有意思。”
“殿下,您怎么样?”又一名黑衣男子窜入书房,跪在男子身后。
夜里吹起了风,微微扬起男子的衣袂,他的容颜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更添一分神秘感。
“已经被人拿走了。”男子淡淡开口,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是很失望,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找个人,盯紧姜家小姐。”
不等下属说话,男子留下吩咐便闪身出了姜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