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堂内的侍女站了十来个,皆垂着眼眸,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好孩子,年几何了?”林老太太笑眯了眼问道。
苏穗岁微微躬身道:“回祖母话,刚过十六。”
林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穆和冬日就二十一了,倒是合适。”
苏穗岁也笑眯了眼,你年纪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环视了一圈,瞧见高堂上的另一个身影,林老太太随着她的视角看去,目光落在林老爷子身上。
林老太太笑了笑,“你祖父近来身子不好,今日若不是想瞧瞧你,他也不会下床。”
苏穗岁听了她的解释,高堂上的那个人身子确实瘦弱,几乎可以用面黄肌瘦来形容。
“来好孩子,你去同你祖父说说话。”老太太拉着穗岁的手,“穆和,你也去,带着你家新妇同祖父说说话。”
林穆和点点头,拉着穗岁的衣袖上了高堂,他轻声喊道:“祖父,你可听得见?”
林老微微点头,看向了一旁的苏穗岁,“好能寻个家便好。”
苏穗岁看着眼前的老者有些动容,她不知道林家还有两个老者还盼着林穆和成家,突然眼眶一红,她握上了林穆和冰凉的手,林穆和察觉到她身子有些颤抖,也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有些动摇,一边是面对穿书的任务,一边是家庭的阻碍,她觉得自己是否太多情,人生本就起起落落,又想起了自己的祖父母,他们若是活着也是这般年纪,老者总是希望年轻的孩子早日成家,从而忽略了自己的处境。
拜见了两位老者,林穆和带着她站在了林尧的身边。
“祖母我们来迟了!”门外传来陌生的声音,苏穗岁随着声音转头,耳后便听见祖母的声音说道:“林泉那孩子,这么大个人了还如此吵闹。”眉眼间没有一丝责怪之意,看上去还有些溺爱的模样。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公子的身影便进了堂中,一袭青袍看上去温文尔雅,手中一把羽扇轻轻晃动,扇骨下挂着一枚麒麟状的玉坠。
“拜见祖母,祖父。”他手中抱着羽扇躬身作揖,拜了高堂上的老者又朝着一旁看去,一一喊道,“阿父,伯父,兄长......这位是?”
林穆和嘴唇微启,“你嫂子。”
林泉假意恍然大悟,“原来是苏家小姐。”
苏穗岁淡淡一笑,朝着他点头示好。
“苏家小姐,苏大人可还好?”林泉笑着问道,他脸上笑嘻嘻的,眸子里却是没有感情,倒是同林穆和有些相似。
苏穗岁听出他是在为难自己,也顺着他话说道:“借小公子吉言,没有生死之忧。”
林泉冷笑一声,“那倒是极好。”
林老太太察觉到他们说话带刺,打着圆场,“泉儿,你阿娘怎么还没来?”
林泉这才转过头,回应道:“孙儿正想同祖母说,阿娘身子不适,暂时没有办法过来。”
林空皱了皱眉,“月英怎么了?”
“阿娘方才腹中绞痛,正在房间休息。”
林老太太着急问道:“那夏大夫去瞧过没有?”
“已经看过了,祖母不必担心。”林泉一副孝顺孙子的模样。
“那便好,好了,大家都饿了,传膳。”林老太太拿着拐杖坐下,她话刚落,屋中和院外的侍女便都动了起来。
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气呵成,一个又一个的侍女们传递着菜肴。苏穗岁随着林穆和落座,看着身前逐渐摆满佳肴的桌案,像是又回到了那日在宫中的光景。
人相同,心境却不同。
对面坐着叶霁与林殊庭两人,林殊庭手中捏着木筷,正在给叶霁夹菜,眉眼到处流露着温柔,一副感情和睦的景象。
苏穗岁抬眼间觉得讽刺,成年人的泰然自若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林穆和微微偏头,“多吃些。”
苏穗岁对上他的眼眸,见他夹了些菜放进自己碗中。
堂上的林老太太和蔼的看着两人亲密的举动,嘴上的笑意都止不住。
“老夫人,宫中的公公来了。”府上管事的匆匆来报,话刚落,便远远见着一行人走至到湖边,再绕过小花园便到了正堂。
林老太太微微皱眉,拿起桌旁的拐杖准备迎接。
“林老夫人,家中有喜事啊!”李公公缓缓走近,声音拉得老长,轻甩手中的拂尘,拿出袖中备好的折子,“诏,将军府林尧之子林穆和骁勇善战,足智多谋,体恤百姓,苏侍郎家苏远山其长女苏穗岁温香恭顺,秀外慧中,特为两家赐婚,命择吉日成婚。”
李公公将圣旨递到林穆和身前,“林将军和苏小姐,接旨吧。”
林穆和与苏穗岁一同跪下,“多谢圣上隆恩。”
林老夫人走上前,“车马劳顿,李公公不如留下喝杯茶?”
“多谢老夫人美意,奴才还急着回宫伺候皇上,便不多留。”李公公微微躬身,“老夫人真是多子多孙的好福气。”
林老夫人笑着送他至门外,李公公作揖道:“外边天气热,还请老夫人留步。”
送走了李公公一行人,林老夫人扶起林老爷子,对着林尧说道:“穆和与穗岁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你个当爹的可有主意?”
“苏家如今都在狱中,这亲事如何成得了?”林尧反问道,看向了苏穗岁,“难不成成亲那日苏家就她一人?”
林穆和不等老夫人开口,自己先说道:“如今圣旨已下,相信圣上已经有了定夺,你自然不必为此烦心。”
林老夫人见父子俩多说几句怕又要吵了起来,她赶紧揽下话,“行了,我找算命的挑个好日子。”她又看向了苏穗岁,温柔道:“穗岁你不必担心苏家,圣上不是薄情寡义之人,若你成亲那日案子还未明了,圣上定然也会赦免苏大人回府送你成婚的。”
苏穗岁笑着点点头,“是,祖母。”
“好了,菜都凉了,如今家中也是家中有喜,什么东西都要筹备起来了。”林老爷子看着眼前的景象笑了一声,嘴中缓缓说道。突然,他脚下一软,整个人朝后仰去。
“夏大夫!快去传夏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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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空离他最近,赶紧上前一把将林老爷子扶坐到软榻上。
场下的人皆是慌张,苏穗岁看了一眼林穆和,“祖父他是什么病?”
林穆和拉了拉她的衣袖,“都是战场上落下的病根,早些年不得医治,如今身子才这般弱。”
看着夏兴德匆忙地为林老爷子诊了脉,脸色一沉,低声道:“去药房将锁着的那个柜子打开。”说罢,他将怀中的钥匙递了过去,林穆和见状赶紧拿下,一路小跑去了药房。
这药房柜子里锁得都是救命的药,一刻钟都等不了。
苏穗岁见他大步向前,轻声道:“注意脚下。”
林穆和点点头,脚下的步子依旧不减。
苏穗岁看着他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又看着软榻上那个瘦弱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她偏头注意到一旁不太友善的目光,微微抬眼,瞧见林泉一双眸子上下打量着她,她缓缓开口,“三弟这是看什么?”
林泉冷笑,这模样简直和林穆和一模一样,“苏小姐,您如今倒是为苏家找了个好靠山。”
苏穗岁不明白这不过是第一次见林泉,他怎么对自己便有如此大的敌意,她上前一步,站到林泉旁边,“不知三弟为何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不妨说说,我看我能不能改。”
林泉瞪她一眼,甩开衣袖,“别叫我三弟,我还没认你这个嫂子。”这傲娇的样子,同林穆和简直一模一样。
苏穗岁笑了笑,“无妨,谁是谁的靠山还不一定呢。”
林泉诧异地看她一眼,“苏小姐真是好大的口气。”
随意摸了摸发簪,苏穗岁平和地看了他一眼,当真是傲娇。
这时叶霁从林殊庭的走开,来到苏穗岁的旁边,“妹妹第一次来便遇上这等事,可是被吓到了?”她语气温柔,活脱脱是一个知心姐姐。
“生死在天,人生在世不过蜉蝣。”苏穗岁看着她低声道。
叶霁淡淡一笑,“妹妹平日可爱看书?看些什么书?说的话真是及其好听。”
苏穗岁在心底暗喜,九年义务教育而已!
“不过是些四书五经,随便看看打发时间。”苏穗岁说道。
叶霁眼底有些黯淡,“你大哥总是说我读书少,不解风情,你下次借我几本看看可好?”她突然由有些懊恼,“嗐,可我识字识得少,还是不借了......”
苏穗岁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姐姐想看我借给姐姐看便是,我不过是在国子监念过几日书,根本不值一提,姐姐也可以去国子监!”
叶霁顿了顿,“我?我想去国子监也不会要我啊。”
苏穗岁挑了挑眉,“姐姐想去我有办法!”
“当真?”
“自然!”
苏穗岁一下子想到骆祈安,倒是可以找他帮帮忙,就看叶霁自己愿不愿意。
叶霁眼神有些闪躲,“我......我得在想想......”
苏穗岁笑了笑,拉住她的手,“无妨,姐姐想好了告诉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