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间最厌出门,都怕遇上毒日头。来来往往的马车小轿,也换上了纱帘。行至清音坊,隔着一树翠绿,总能听到指尖流泻出的妙音,让些许清凉之意涌上心头。
“从前不知道你还有这手,虽比不得萝鸳,也很不错了。”顾清芳拿了枚青枣,笑着看向江敬月,慢悠悠道。
顾清芳知晓江敬月的打算后,先是愣了片刻,咬着嘴唇思索后,笑道:“从前宫里给长公主选伴读,我也是去过的。她当时突发奇想,不要考什么琴棋书画,也不考女工针织,偏要考太傅前些日子留给太子的一道题。我当时就觉得,她是个极有主意的人。”
“论血脉,她与太子都是先帝元后所出;论仁德,她在宫内也是恩德惠下,人人称道的良善,从不自恃身份高贵,便看不起谁,宽和不输太子;论行事,伴读那些日子里,若有高门贵女仗着身份骄矜,她也能弹压一二,瞧着比太子更有些锋芒。”
“若你决定选她,我会像追随太子那样追随她。”顾清芳的语调笃定,笑容坦率又真诚,看得江敬月心头一暖。
琴声渐歇,江敬月缓缓抬头:“我许久没弹过了,都是萝鸳教得好。”
萝鸳脸色微红,欠了欠身:“二位姑娘过奖了。”
程则渊知晓听雨楼的存在,她便将萝鸳接来了此处,如今可真是派上了用场。
“你若想接近长公主,总得有人举荐。”顾清芳挑眉,“要不我来?”
江敬月微微摇头:“你平素没做过这些事,若由你引荐,程则渊他会怀疑的。”
“那你找谁来?”
“咚咚”,叩门声传来,几人止了言语。江敬月抬眸:“进来吧。”
杜若华款款走入,含笑道:“姑娘,方才明华郡主苏汐怀来了,说是也要向长公主献曲。奴婢想着,这是个好机会,特来回禀一声。”
苏汐怀,定王府……
可她并不是很想和定王府扯上关系。
顾清芳偏头:“她要多少曲子多少人?”
“郡主殿下说越多越好,她都给长公主送过去,总能得一个如意的。”杜若华侧身回道。
“既然人多,便不容易引人注意。明华郡主和长公主是堂姊妹,她挑的人必然能见到长公主。”顾清芳思忖片刻,朝着江敬月使了个眼色。
“听说,世子殿下要在七夕后才能回京了,应当不会撞上。”春绾懂得江敬月心内忧虑,适时开口。
确实不宜为了心中那点隐秘私情而误了大事。江敬月看向杜若华:“劳烦杜掌柜添我一个进去。”
到了送人那日,定王府的马车早早地停在了清音坊外。琴师们清一色的天水碧纱衫,都抱琴敛目,娴静优雅。江敬月走在最后,低垂着头。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马车停在了定王府西角门外,她们排成一列,跟着郡主身边的女使澜声入了垂花门,又转过一处花厅,候在了烟柳水榭。
炙热的阳光探向她的脸庞,索性清音坊内有精通易容术之人,才可瞒天过海,不教人发觉。
“请诸位在此稍候。”澜声转身离去,独留她们一行人在榭中。幸而水送风来,消解了几分暑气。
抱琴的胳膊微酸,江敬月暗自活动了下,尽量显得与其他几位琴师无异。王府耳目众多,若是露了破绽可不好。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苍翠的山后传来,越近越急。想必是郡主到了,众人皆屏气敛声,眼眸低垂。
“清音坊来的琴师,都在此处了吗?”
清冽又带着几分冷气的声音袭来,江敬月心如擂鼓,嘴唇微颤,拼命抑制了想抬头的冲动。
苏行舟……他不是尚未回朝吗,怎么会出现在定王府!
“回世子殿下,一共八位。”澜声落后他半步站定,从容回道。
苏行舟锐利的目光扫向众人,挨个落在眼前的琴师身上。江敬月面色不改,心中默念“易容术”几个字,静静等待他的视线飘来又飘过,所幸……落在她身上的时间不算长。
“先带她们下去休整吧,一应供应都要最好的。”他顿了顿,又补了句,“这是献给长公主的人,不容有失。”
江敬月暗暗松了口气。错身走过他时,忽然很想抬头看一看他的脸,犹豫再三,还是忍住了。
相逢陌路,对面不识,他大抵不会想见到自己,何必让他再回忆起那些过往的不快与噩梦呢。况且他若是知道自己如今再次利用他,只怕恨意与厌恶还要再添一重,昔日误会未曾解,如今又何必再惹新愁。
恰逢清风过,撩起青丝相绕,也算是我们再会了。
王府给各人安排了靠近晴琬阁的厢房,她本以为会是几人共居,没想到却是个人独住。屋子里头布置雅致,几朵荷花浮在白色小瓷缸里,清新脱俗。
没想到定王府竟有如此礼遇,她心中微讶。
第二日,她早早起身,却未听得有郡主召见的消息。只得在房内练起了琴,让自己时时刻刻沉浸入琴师这个角色。
过了不多时,一道严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若泠姑娘,世子爷有请,请带琴随我来吧。”
悠扬之音戛然而止,她抚弦的双手立刻顿住,怕不是自己方才的琴声招来的。
算了,在王府早晚都要相见,过了眼前这一遭,自己也不会再有心结。
“是。”低低应了一声,她理了下衣上的褶皱,缓缓站起了身。
“若泠姑娘,世子爷就在屋内,你自己进去吧。”白砚引她到望舒轩门口便停了下来,并没有想带她入内的意思。
江敬月识趣地欠了欠身,跨过门槛走入。一方池塘里种满了荷花,清晨的曦光铺在粉白的花瓣与碧绿的莲叶上,自是别样美景。清幽香气扑面而来,心旷神怡,让她不自觉想起了昨日屋内的那两朵莲。
云水蓝的衣袂被风吹起,她打起竹帘,推门而入,缓缓入内。
苏行舟正靠在太师椅上,左手执书,右手随意搭在旁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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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听得响动后也没抬眼。
“奴见过世子殿下。”江敬月放柔了语调,盈盈一拜。
“啪”得一声,他把书隔在了长桌上,直起身子,如墨的眼眸牢牢锁住江敬月的面庞:“风声传琴音,如泣如诉,若泠姑娘的曲子让本世子想起了一位故人。”
江敬月微笑:“雕虫小技,不敢当世子此言。”
苏行舟没有说话,而是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你怎么不问问本世子那故人是谁?”
比起当年的清冷,他的身上多了几分飒爽与严整,此刻靠得如此近,她几乎能看到他那因北境严霜侵蚀而留下来的痕迹。
她将头垂得更低了:“世子殿下的故人自是如您一般的贵人,奴不敢问。”
“她原不是什么贵人,只是她在我心中,珍贵得很。”
不似方才那般冷硬的声音,他的声音里有了一分思慕之意。江敬月猜想,大抵是自己的琴声里有哀情,勾他想起了意中之人。
估摸着时间,大概是他在北境遇到的哪位姑娘,听说那里民风淳朴,他合该配心思纯洁,明艳灵动的人。
忍着心底泛起的一丝酸涩,她缓缓道:“殿下既喜欢这曲子,奴再奏一遍可好?”
苏行舟半晌未言。屋内气氛霎时凝重,她不敢抬头,琴身厚重,她竟觉压得半边身子都麻了,微微活动了下小臂。
许是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苏行舟点了点头。
弄轴拨弦,霎时就有好音倾泻而出,犹如昆山玉碎,婉转动人;又似芙蓉泣露,情肠百转。
苏行舟那句故人还回荡在她耳边,能得他一句珍贵的姑娘,必然是风采卓然……
不知不觉间,哀怨情丝竟随着琴音流出,她沉溺其中,全然未发觉苏行舟微微蹙起的眉头。
突然,一个阴影笼罩下来,苏行舟骨节分明的手按住了琴弦。
曼妙琴声,即刻顿住,她没有抬头。
“若泠姑娘,我记得长公主的那句诗里,可没有如此浓重的伤感之情。”苏行舟盯着她泛红的面庞,“你这奏的又是什么呢?”
江敬月声音微哑:“是奴思念亲人,才私自改了此曲的意境。殿下放下,长公主面前,奴有分寸。”
“那请若泠姑娘说说,‘明灯曾照风月处,冷夜不谙红妆时’”你是如何解的呢?”苏行舟依旧按着琴弦,他的手与江敬月的手,挨得极近。
“明灯风月该是畅快之时,冷夜幽长自是寂寥一刻,不过是恋青春年月美好,感慨物是人非罢了。”窗外吹来的微风勾起她鬓边的发丝,苏行舟温热的呼吸洒在额上。
苏行舟摇了摇头,头更低了些:“姑娘说得太简单了些,依我看,这两句都该落在一个‘月’字上。是高悬明月,辉映天际;是水中望月,随舟游走;更是心中明月,往昔难觅。”
那一夜的漫天流彩涌上心头,她搁在琴上的双手轻颤,他到底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