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魅魔夫妻出现在公共区域的时候，太阳已经来到了天空正中。
“昨天晚上有吵到你吗？”薇薇安毫不避讳地问道。
正在啜着咖啡的妮娜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猝不及防地被杯子里的液体呛了一口。
“完全没有……这儿的隔音效果非常好，你甚至可以在房间里跳踢踏舞。”她拍着胸口说道，“你们早饭吃什么？这里有面包和煎鸡蛋，喝的有咖啡和牛奶。”
“早餐需要额外收费吗？”拉弗尔走到桌边，环视了一下厨房的情况，“我们能够支付的额外费用非常有限。”
妮娜放下咖啡杯，推动了一下手边的鼠标：“不能说完全免费。但可以用金钱以外的东西作为报酬。”
拉弗尔指了指自己：“是这方面的？”又指了指薇薇安，“还是那方面的？”
妮娜开始没有听懂，等想明白之后，差点把已经喝进肚子里的咖啡再呛出来，她连连摆手道：“你们脑袋里就只有那种事情吗？”
拉弗尔无辜地看着她。
薇薇安在餐桌旁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将一只手臂搁在桌面上，另一只撑着自己的脸颊：“我们曾经尝试过各种能够挣钱的办法，但最后发现只有一条出路。所以我们也不知道，除了金钱和身体，我们还能支付给你什么。”
妮娜感到如芒在背，她松开了鼠标，站了起来，从烤面包机里取出两片面包，将它们装进盘子，然后开始摆弄那台咖啡机。
这些机器也来自万能的恶魔城的馈赠。
她无法想象制造这件魔法道具的那位古代魔王究竟是多么神通广大的存在。在他掌权的年代里，这些现代化的机器应该还没有被发明出来，但是他留下的这件神奇道具却能将它们完美复现。
“说到只有一条出路——我昨天在网上了解到有不少从事直播行业的魅魔，我不了解这一行，但听说做的好的那些人非常赚钱，你们没有考虑过这种生财方式吗？”她背对着租客，试探他们的口风。
“我听说过，但我想你看到的那些所谓的魅魔主播八成都是人类反串的。”薇薇安说。
妮娜回过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问她这么说的理由。
“我们想过尝试，但甚至凑不够成本。你知道我的意思吧？”拉弗尔替女伴解释起来，“我们买不起能够做直播的设备，也付不起必要的通信费用。更重要的是，如果没有人类的帮助，魔族几乎没办法在网络上开设账户。”
“我们手里的钱最优先用来支付食物，然后是装扮，接着是住处。如果还有得多，我们才能考虑别的，但往往不会发生这种情况。”薇薇安补充道。
妮娜冲好了两杯热咖啡，将它们和面包一起端到桌上。
说实话，这对魅魔情侣的外形非常优越，衣着也相当得体，根本无法想象他们实际上过着一种极其拮据的生活。
“服装是第二优先级？”她问。
“如果不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点，我们就会找不到工作。就算只能露宿街头，我们也必须维持好自己的形象。”薇薇安说。
妮娜在电脑上打开一个新文档，把这一情况记录进去，“再多说一些关于你们的事情吧。这就是我需要的伙食费。”
两位魅魔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女士，你真是一位慷慨的好人。”拉弗尔说。
其实他们应该感谢的是老吸血鬼，如果不是他赞助了黄金和魔法道具，妮娜·斯特尔女士眼下也只是一个自顾不暇的准毕业生罢了。
“你们多大了？”
薇薇安笑了起来：“你想听到一个怎样的答案？三位数，还是一个偏大的两位数？”
“这么说，魅魔相对人类，也算得上是长寿的生物了？”妮娜一边敲打着键盘一边说道。
“魅魔的平均寿命只有四十年。人类从来没有见过老年魅魔，所以认为我们青春永驻。”薇薇安说，“实际上在衰老之前，我们就会迎来死亡。我今年二十岁，拉弗尔和我一样大，我们从小就相依为命。”
妮娜吃了一惊，她完全没有想到这对魅魔竟比自己还要年轻。无论是外貌，还是别的什么评价标准，他们看上去都要成熟很多。
拉弗尔笑了一下：“短命的物种往往比较早熟。比如有些寿命只有几个钟头的虫类，他们刚从卵里出生的时候就具备成熟的生殖系统了。”
“我明白了。”妮娜觉得有些心酸。
二十岁，对人类来说还是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年龄。而对一位魅魔来说，他们的生命进程已经过半。
“你在替我们感到难过？”薇薇安问。
“不是……”
“那就好。不然你见到无花果小蜂的话，会难过到心碎的。”拉弗尔说。
妮娜飞快地查找起关于无花果小蜂的资料，在谈话的间隙一目十行地了解了这一物种的生命进程。
她的态度变得更加谨慎起来：“我还可以问一些别的。比如……你们是否具备一些魔法天赋？”
“我不是很确定，或许你会对我们的某项特性感兴趣，我想这应该是独属于我们这一种族的魔法。”薇薇安说。她在说话的同时给自己的伴侣使了一个眼色。
拉弗尔心领神会。
“好了，你感觉拉弗尔有哪里不同了吗？”薇薇安露出了一个狡猾的表情。
妮娜谨慎地打量起她身旁的魅魔先生，发现他确实产生了某种变化，一种体现在整体氛围上的变化，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也无法准确描述出来。
过了一会儿，她才注意到一个一直被忽视的细节。
“你是一位女士？！”她指着拉弗尔大声说道——无论是动作还是音量，都只是因为她太惊讶了。她倒是不介意发生在同一性别之间的爱情，她只是惊讶于自己竟会误判这种事情。
拉弗尔笑了起来。
妮娜注意到“她”的声线也发生了变化。
这下她有些明白过来了，但仍感到难以置信。拉弗尔最初的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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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男性”形象出现在她面前的。只是现在，就在刚才，他变成了一位女性——不是伪装，而是生理层面的“变性”。
“魅魔可以改变自己的性别。”拉弗尔说，“不光是我，维维也可以变成一名男性。”
“只是我不喜欢那样。”薇薇安说。
“难以置信，如此重要的特性我竟然没有在任何一部与魅魔有关的作品里看到过！”
“总不能把□□当成科普读物。创作者们被剥夺了了解我们的机会，而我们也没有理由将这种事情公之于众，没有任何一个人类能与我们亲近到可以谈论这些事情。况且大多数时候，我们会选择一个固定的性别。老实说，我一直都不知道生命之树赋予我们这个特性到底有什么目的。”
“科普读物。”妮娜敲着键盘，突然灵光一闪，“没错，我可以制作一个与魅魔有关的科普视频。”
虽然社会已经步入信息化时代了，但关于魔族的各种知识像是被隔绝于网络和电子化的鬼魂，一般人很难在生活中发现它们的一鳞半爪。
关于魔族的科普视频——和无论真假的魅魔主播不一样，这还是一个无人涉足的领域，一条新的赛道。
况且魅魔能够变性这个“知识点”足够新奇。
“我都不敢想象这能给□□的创作者们带去多少灵感。”她忍不住感叹起来。
“你喜欢看那些作品？”魅魔中的一位问道。
妮娜脸上一热，矢口否认，眼睛却隔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悄悄地窥伺着薇薇安的表情：“你们会觉得受到了冒犯吗？”
“你给了我们足够廉价的住处，还以微不足道的报酬替我们提供早餐，为此我愿意接受你的冒犯。”薇薇安说。
妮娜心情复杂地盯着键盘上那些黑色的按键，小声呢喃道：“我还是为我刚才的话感到抱歉。”
薇薇安温柔地笑着：“好吧，看来我得把话说明白。至少代表我自己，我并不讨厌人类在小说和影视作品里对我们的刻画。也许是因为那些作品有利于提升我们的收入，又或许是我相信文艺作品和现实之间存在一条不可跨越的界限，我大可不必为一些虚假的事情感到冒犯。”
“薇薇安女士，”妮娜抬起头，看着她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睛，“你有一颗强大的心。我对你感到敬佩。”
“这是魔族在人类社会生存下去的必需品，绝对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薇薇安说。
妮娜整个下午都在整理计划中第一支科普视频的文本内容，并在脑中匹配相应的画面。
她本来想请魅魔夫妻录几段视频，又因为担心会对他们的生活产生影响而打算作罢。
没想到薇薇安主动提出了出镜的事，并兴致勃勃地表示这或许是贫穷的魅魔一生中唯一能够参与视频录制的机会。
几乎没有接触过相关领域的她还无师自通地在难以抛弃羞耻心的房东面前发表高见：
“你要在封面用上刺激的图片，不管是谁都多多少少会有一点猎奇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