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坐在你边上吗？”
妮娜从“年轻”讲师的身上收回目光，看到了一张不算陌生的脸庞，“当然可以。”
她整理了一下桌面上某些越界的文具，好把空间腾给同桌，“好久不见，露西。”
“好久不见。”表情明朗的女生大方地坐了下来，将背包塞进桌面下方的空间，“自从上次分别之后，罗德里斯公寓的成长速度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这都要感谢同伴们的支持，我有一群很棒的帮手。”妮娜说。
距离讲座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她不介意和别人闲聊上一会儿。她想起露西负责的是一个教育培训方面的项目，虽然没有做到引人瞩目的程度，但成绩一直在稳定提升。那也是一个牵涉到魔族的项目。
妮娜不动声色地打开手机，在大赛官网上找到露西·法日那的主页，仔细浏览了一下最近的进度发表，看到了最新履历中确实出现了为有需求的魔族提供从初等到专门各层级的再教育服务。
客户通过提供魔力源流获取服务，露西将这些源流用于魔法小道具的制作和出售——这种盈利模式和传统的媒介商人没什么两样，但魔法道具和魔法媒介实际上是两种不同的东西。
前者将魔法作用于物品，后者则是将魔法能力短暂地赋予他人。
露西制作的魔法道具别出心裁，大多数都是没有实际意义的小玩意儿，比如可以交互和简单交流的玩具熊挂件，可以投影出立体场景的雪花水晶球，能够眨眼睛的玻璃杯——相关的魔法阵被刻印在配套的杯碟上……
这些东西普遍价格低廉，一件价格超过三位数的都没有，销量十分可观。
魔法早就已经融入人们的生活了，可是因为人类与魔族间的隔阂，以及贵族院对魔法的相对垄断，大多数魔法都被投入生产运输还有网络部门，如此切实可触而又没有实际生产效益的魔法用品在市面上几乎不存在，这位参赛者可以说开辟了一个新市场。
妮娜看到了从露西文具盒里钻出来的只有一根手指大小的小鸟玩偶。
“这是你做的？”
露西有些得意地点了点头：“这是复读鸡，其实功能和录音笔差不多，但我觉得这样更生动可爱一点。我在里面储存了一个简单的魔法术式，所以它可以自主进行一些简单的活动。”
她的轻描淡写总让人以为那个魔法术式不值一提，但妮娜知道这需要非常扎实的魔法知识和灵活的创新能力才能做到。
“你是魔法学生？”
“嗯，我是红山美院魔法系的学生。”
听到露西的回答，妮娜挑了一下眉毛，视线移向坐在窗边的某位熟人，“亏你能在阿尔弗雷德吹牛的时候表现得那么不动声色，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跳出来打着他的脑袋叫他不要顶着别人母校的名号沽名钓誉。”
露西笑了起来：“那时候我还想多少给他留点面子。”
“对了，”妮娜收回目光，看向她的眼睛，“我最近也在筹备教育方面的业务，你有兴趣和罗德里斯公寓展开合作吗？”
露西展现出一个尽在掌握的笑容，她直言不讳道：“我今天就是抱着这个打算来找你的，我相信能从你这里挖掘到很多客户。”
赫尔马岱的工地上有很多从未接受过教育的魔族工人，露西想必是盯上了这一点。
妮娜丝毫没有对她的盘算感到反感，相反，能有这种互利互惠的事情送上门来实在是再好不过。
那些魔族工人在管理设施中成长到具备劳动能力的年纪之后就被送到了矿地上，没有机会也没有能力考虑其他的生存可能，如果能让他们接受基础教育，在此基础上选择有兴趣的专门教育，获得在工地以外的职场上能够适用的职业技能，才有机会让他们真正脱离原本那种不正常的生存环境。
要重新构筑起一个健康的社会，具备各种知识和技能的社会成员显然必不可少。
一拍即合的两人立刻交换了联系方式。
后座一些素未谋面的参赛者们的聊天内容在这个间隙中不经意地飘了过来。
“你有没有看过那个被删除的视频？”
“你是说夜骑那个吗？哇，真的超帅的。第二期里提到这个种族的时候我就超级好奇！”
“感觉是魔族里的SSR。”
“没错没错，超级稀有的，而且是真的会魔法诶！”
“魔法公寓的负责人应该就在这里吧？好想知道是谁啊，想拜托她带我见见活的夜骑。”
露西往妮娜身边凑近了一点：“其实我也很好奇那位夜骑先生，他看起来和别的魔族很不一样。”
妮娜用笔杆逗了逗复读鸡，“没想到他会有这么高的讨论度。”
“稀有度和特殊性都提升了他的魅力值，而视频的消失也让大家对他更加好奇了。”露西解释道。
“如果他不是一位夜骑呢？至少以我的审美标准来看，他的外表在人类中肯定不算什么绝色美男子。”
“确实是这样，如果是人类的话，那顶多是一种让人感到舒服的、非常耐看的长相，优秀，但说不上出类拔萃。”
“那……”
“只是说说我自己的感受，”露西思考了一会儿，“他是那种能够把一切调和到恰到好处的存在，比如说……他有着非常健康开朗的长相，但是气质上有种破碎的、脆弱的感觉，明明很强大，却让人产生保护欲。你和他在实际相处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吗？”
妮娜一开始被她这种夸张肉麻的说法给逗笑，但在听到最后的提问时还是忍不住好好想了想，表情不由变得严肃起来：“你说的好像有道理，确实是这么回事。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不是上当受骗了——他是不是故意装出那种柔弱的样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顿了一下。
或许她真的上当受骗了。
阿加雷斯并不是魔族，否则他为何能够忤逆她的命令？
文森特最初的猜测没准是真的，他用某种隐蔽的魔法媒介制造出魔力源流的假象，导致她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他还故意装出柔弱多病的样子，兴许就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
难道他是贵族院派来的卧底，目的就是要从内部瓦解罗德里斯公寓？
这完全有可能。
有人在教室前面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告诉底下的学生们课程就要开始了。
闹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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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的阶梯教室一下子变得安静无比，妮娜和露西也端正了姿势，像所有好奇的学生一样虔诚地注视着前方的讲师。
波诺用假名做了自我介绍。但其实妮娜也无法确定波诺是否是他的真名。他列出了一些非常小众的成就，说明自己是一位魔族领域的权威专家。
教室里除了露西之外，似乎还有别的魔法学生，他们看起来都对波诺的那个假名有所耳闻，并对他的成就表示出认可。有了这些学生的肯定，其他人也就不再觉得他看上去很可疑了。
“首先，我想向大家介绍的是魔族的分类，大家应该都很清楚，这不是一个能够一概而论的种族……”
波诺所讲述的大多数内容妮娜都已经在《勇者笔记》里读到过了，但也有一小部分补充内容值得一听。他还讲了一些未曾公开过的人魔大战的细节，这一部分让所有人都很感兴趣。
就在讲座要进入第二环节时，窗边突然响起一声惊呼，吸引了包括讲师在内所有人的视线。
“那是什么！”阿尔弗雷德激动地指着窗外。
令人感到费解的是，讲师在异状发生的几秒之内就赶到了窗边，他的举动引导了教室里的学生们纷纷向窗边涌去。
妮娜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于是也随着人群向窗边移动。
她顺着众人的视线向外面的十字路口看去，一列身穿工人服装的业者抬着好几个用黑布罩起来的笼子，就像是抬着一排棺材似的，在绿灯亮起之后，整齐地向马路对面的邮局走去。
“我知道那种笼子，那是专门用来关押恶魔的笼子。”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一句。
这话让“课堂氛围”顿时变得更加热烈。
“真的，上面的魔法术式是专门用来封印魔法的。”
“喂，你们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之前被全网下架了的那只夜骑？！”
“我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大场面，今天真是走运！”
七嘴八舌之中，有不少人拿出手机开始拍摄，讲师毫不诚心地维护了一下秩序，但最终还是放任学生们为所欲为了。
阿尔弗雷德盯着其中一只笼子，他透过黑布，看见了里面火光明灭，就像一只即将油尽灯枯的打火机会发出的那种光。
他觉得自己逮到了一个展现学识的机会，激动地指着那只笼子喊道：“那里面是一头炼狱兽，不会有错的！”他可是亲眼看见魔女是怎么把那头凶兽给抓走的。
“炼狱兽也是SSR啊，我还从没见到过活的呢。”
“他们要把这些魔物运到哪里去？”
“如果真的是夜骑和炼狱兽那种稀有魔物，应该会被送到什么特定的机构里保护研究吧。”
“会不会被送去解剖啊？我听说魔物研究所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要下去看看，谁跟我一起？”
“学习就要理论和实践结合，课上学再多也比不上看一看活的，兄弟们走起！”
一大群人哗地涌出了教室，向路口奔去。
“哎——哎——”讲师象征性地拦了一下，结果自己也跟在队伍末端跑了出去。
至于妮娜·斯特尔，她也在一片混乱之中，被露西拉到了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