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前来参加过拍卖会,又来交了好几次任务,凌烟阁的弟子已经跟他们混了个眼熟。一人道:“几位道友,来交任务么?”
李玉真上前道:“我们有事求见周阁主。”
接引弟子有些诧异,凌烟阁主虽然广交八方朋友,却也不是这些无名小卒说见就能见的。李玉真从怀里掏出了太清宫的腰牌,郑重道:“劳烦你把这个给周叔叔,他会见我的。”
他腰牌的顶部是金色的,背面写着他的名字。那弟子的神色一凝,知道跟太清宫相关的都是大新的达官贵人,能用这种金云头的人更是身份高贵,万万怠慢不得。他道:“几位请稍等,我去通报。”
片刻那弟子快步回来了,恭敬道:“阁主请几位进去,跟我来吧。”
李玉真道了一声多谢,跟着那人走了进去。伏顺走在后面,低声道:“有关系就是好啊。”
赵大海示意他少说话,别露了怯让人瞧不起。伏顺想起自己也有官职在身,怎么说也是从九品的司晨,于是把腰杆子挺得直了一些。
一行人穿过花园,前方有一座青竹建的雅舍,周围积着薄雪,庭院里青松亭亭如盖。屋前有个小池子,里头耷拉着几支枯荷和干瘪的莲蓬,水面结了一层薄冰,别有一种萧瑟的意趣。屋里传来悠悠的琴声,不疾不徐,看来此间的主人是个风雅之人。
接引弟子带他们来到屋前,低声道:“阁主就在里面。”
众人不敢冒犯,静静地站在门外。等那一曲弹完了,李玉真才扬声道:“周叔叔,晚辈李玉真和钦天监的几位朋友求见。”
隔着一道珠帘,周玉成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听我这琴怎么样?”
其他人一怔,李玉真已然朗声道:“周叔叔的琴艺高超,斫琴的本事更是天下第一。这琴高音清澈,中音扎实,低音浑厚,如同昆山玉碎、芙蓉泣露,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步云邪忍不住笑了,李玉真夸起人来一套一套的,着实会讨长辈喜欢,难怪他师父以前去哪里都把他带在身边。为了给段星河帮忙,他也是不遗余力了。
周玉成的爱好就是斫琴,好不容易找到了这块上好的桐木,爱惜的不得了,花了一番功夫才把它制成了一把新琴。他听了这一顿赞美,心情很是舒畅,道:“外头冷,都进来吧。”
一群人走了进去,纷纷向周玉成行礼。周玉成坐在琴案后摆了摆手,淡淡道:“不必客气。”
一名侍女跪坐在一旁泡茶,淡淡的兰花香飘满了屋子。周玉成戴着一根白玉簪,穿着一身浅碧色的宽袍,轻轻摩挲着琴头,微微一笑道:“我还想着你是要三过家门而不入,来了好几次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这回怎么转性子了?”
他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模样还很英俊,但既然已经到了元婴期,应该也有近百岁年纪了。听他说话跟逗小孩儿似的,看来跟李玉真的关系很亲近。他是静华真人的老朋友,当年创办凌烟阁时,还得到过静华真人的帮助,便也把他的宝贝徒弟当成自家孩子看。
李玉真有些不好意思,道:“小侄出来历练,想着若是仰仗周叔叔,难以锻炼自己的本事,并非目无长辈。”
周玉成一摆衣袖道:“小嘴叭叭的倒是挺会说,先前紫衣侯也没把你劝回去,我自认是没这个本事了。说罢,找我有什么事?”
李玉真道:“我有位朋友中了诅咒,很是痛苦。周叔叔的修为高深,能不能帮我们看看?”
周玉成喔了一声,拍了拍面前的桌子,道:“过来让我看看。”
段星河过去坐下了,伸出手腕。周玉成手指搭在他脉搏上,片刻皱起了眉头,道:“你这诅咒……来头可不小啊。煞气郁结在心脉上,每次发作就像铁钉子钻心脏一样,是不是?”
这些大能果然见多识广,段星河的病症一下子被他说中了,很是佩服。他道:“前辈说的是,我这诅咒是虺神烙下的,胸口有个蛇头一样的红色痕迹。煞气爆发时力大无比,却也会丧失神智。”
周玉成道:“给我看一眼。”
段星河解开了衣襟,袒露出胸膛。周玉成伸手碰了一下,一股灼热的痛感传了过来。他缩回了手指,诧异道:“还在疼?”
段星河克制着道:“不严重,能忍。”
周玉成叹了口气,道:“仗着年轻不把自己当回事,这么拖下去,你这身体早晚报废。”
段星河道:“前辈有没有法子解除这个诅咒?”
周玉成的神色沉静,道:“我解除不了。”
他说的这样直接,大家都十分失望。周玉成道:“术业有专攻,我是个掮客,不擅长驱邪,乱来是害了你。”
众人知道他说的不错,但除了他也不知道还能求谁帮忙好。李玉真道:“那怎么办?”
周玉成沉吟了片刻,道:“燕丘的萨满的灵觉十分强大,擅长施咒,也精通解除诅咒。要不然你们就去找她试一试吧。”
李玉真想了一下,道:“若是有人被兽皮蒙住,变成了动物,萨满也能把他们变回原样么?”
周玉成的心思敏锐,道:“有人被变成动物了?”
李玉真犹豫了一下,觉得凌烟阁的人太多了,万一消息传出去又要惹麻烦,道:“没……我就是问问。”
周玉成看出他不想多说,淡淡道:“这事也得找萨满。把人变成牲口的咒术,最早就是从燕丘传出来的。那里的牧民在战败的俘虏身上蒙上兽皮,把他们变成牛羊奴役。据说现在草原上的牲口,还有不少是人与牛羊杂交的后代。”
他说的好像是件极寻常的事,众人听了却不寒而栗。不过既然如此,那萨满应该能救得了那些小猴儿。
周玉成微微一笑,道:“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李玉真想是没有了。周玉成嘱咐道:“在外面多加小心,有空给家里写信,别让你爹担心。”
李玉真老实道:“小侄知道了,多谢周叔叔。”
这些年轻人行走在外不容易,周玉成放心不下,从小指上褪下了一个黑色的玛瑙指环,上头刻着凌烟阁的徽记。
他道:“最近任务不好抢,你们拿着这个指环可以出入凌烟阁任意分舵。有任务可以先挑,有困难也可以寻求各个分舵的人帮忙,摇人也行、借钱也行,但是要打借条,期限内还不上我就告诉你爹。”
他扳着脸这么说,却是给他们提供了极大的便利。李玉真的眼睛湿润起来,师父虽然不在了,他的老朋友还关照着自己。他双手接过了扳指,道:“多谢周叔叔。”
周玉成摆了摆手,道:“去吧。”
众人行礼退了出去,心中有了目标,便如同在迷雾中看到了一点光亮。出了凌烟阁,段星河的心里有了一点希望,道:“咱们去燕丘看看吧。”
别的事都可以往后放,段星河身上的诅咒必须想办法解除。还有那些小猴儿也受了许多罪,得赶紧让它们恢复原样才是。
天色渐晚,他们回到了驿馆。赵大海的屋里亮着灯,他们走的时候没关门,窗户上映出个黑黢黢的人影。众人心中一凛,伏顺道:“不好,猴子被发现了!”
一群人快步进了屋,见驿丞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包子,对一个小猴儿道:“嘬嘬嘬,猪肉白菜馅儿的,你吃不吃?”
小猴儿伸过手去,直接把包子拿走了,还冲他吐了吐舌头。驿丞也不生气,转身又从桌上拿了一个包子,去喂其他的猴子。一只小猴蹲在桌上,专注地翻着墨墨的毛皮,从它身上找盐粒子吃。
三十只猴儿在屋里待着,有的在床上睡觉,有的吃东西,没打架也没吵闹。驿丞听见了推门声,回过头来,带着笑容道:“你们回来了。”
猴子虽然被他发现了,但他们相处的莫名和谐。驿丞兴奋地说:“你们怎么养了这么多猴子。我就是属猴的,真好玩啊!”
伏顺警惕道:“你怎么进来的?”
驿丞想起正事来了,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道:“朝廷批的钱下来了,我给你们送过来。刚才步大人不在,这边没关门,我听见有动静就进来了。”
步云邪接过了钱,有一百两药材钱,还有一百两抚恤费。他们马上就要去燕丘了,肯定没法带这些小猴。既然驿丞这么喜欢这些猴子,不如托付给他。
段星河跟他想一块儿去了,开口道:“能不能劳烦你帮忙照看它们一阵子。我们要去燕丘一趟,最多两个月回来。”
驿丞道:“这些猴子是炼丹用的?”
段星河吓了一跳,这地方的人就是生猛,看什么东西都像炼丹用的。他生怕转一圈回来这些猴子都变药渣了,道:“不不,这些猴子金贵得很,就是有用,一个也不能少。”
驿丞寻思了一下,忽然单刀直入地问:“是人变的?”
段星河诧异地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
驿丞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没有直接回答,却道:“你猜。”
正常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些小猴是人变的,他能说出这种话来就很不寻常。
众人的神色惊疑,段星河的心里也生出了一丝提防,道:“猜不出来,你直说吧。”
驿丞指了指身后,桌上摊着一张纸。步云邪拿起来一看,上头歪歪扭扭地写了些字。一只小猴儿的爪子上还沾着墨水,已经自己把事情的大概写下来了,学堂还是没白上的。
驿丞道:“是真的么?”
步云邪松了口气,道:“是真的。”
驿丞挠了挠头,道:“我还以为这小猴儿耍我,难怪会写字呢。”
他都已经知道了,还这么淡定。在这里做驿丞时常能遇见各种奇怪的事,这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段星河本来也没想瞒着他,只是觉得说起来太离奇,他未必会相信。段星河道:“我们这次去燕丘,就是要找给它们解除诅咒的法子。这件事先别告诉它们的父母,要不然还要惹麻烦。”
驿丞道:“那可不,自家孩子变成这样,搁谁谁受得了啊。先在这儿养着吧,反正大厨房每天做不少饭呢,包子馒头管够。”
小猴儿们望着这边,步云邪温声道:“我们明天出门一趟,你们乖乖地待在这里。驿丞会保护你们的。”
猴儿们知道他们是好人,纷纷点头。段星河想着接下来的旅程,眼前已经浮现出了辽阔的草原。也不知道那位萨满好不好说话,若是能一切顺利就好了。
出了白沙郡往北走,一路上的人越来越少。过了界碑,便离开了大幽。
他们出发的时候刚出正月,往北走了半个多月,天渐渐暖和起来。小河里的冰开化,枝头生出了迎春花。一阵长风吹来,嫩绿的草地一望无际,牛羊悠然地吃着草,远处传来牧民粗犷的歌声,这里便是燕丘了。
赵大海赶着大车,春风吹在身上,心情格外轻快。伏顺歪在车厢里打着呼,口水淌了一脸。李玉真在他对面看着羊皮地图,又比较了一下罗盘,发现他们已经快到赫兰部落了。
燕丘原本有好几个部落,这十几年来,赫兰部落的首领□□到处征战,把散落在草原上的五大部落都统一了,成了燕丘唯一的王。
这里的牧民信仰萨满神,每年都要举行大型祭祀,感谢神的庇佑。他们认为每一代的萨满都是神的化身,说的话是神的旨意,连部落的大王也敬她三分。
这一代的萨满已经有八十多岁了,会说十多种不同种族的语言,能够预知未来,被称作塔林必勒格,意为草原上智慧的化身,牧民们都很尊敬她。
远处已经能看见一座座帐篷了,李玉真探头出来道:“萨满应该就在前头的部落里,咱们先去跟他们的守卫打个招呼吧。”
段星河应了一声,道:“好。”
他和步云邪骑着马并驾齐驱,发丝在风中猎猎飞舞,一派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模样。出来走了这几天,他心情好了一些,煞气也勉强控制住了。其他人见他这么乐观,心中也轻松了一些。
大车来到了部落跟前,几个卫兵过来,举起长矛拦住了车,说了几句他们听不懂的话。
他们应该是问自己是什么人。段星河下马,客气道:“我们是从大幽来的,想求见你们的萨满。”
中原常有商人过来旅行,带来些茶叶、丝绸,还有姑娘们喜欢的镜子、首饰等小玩意儿,换些牛羊皮子、酸奶酪等特产带回去。这些卫兵见了他们也没有特别惊讶,一个会说汉话的士兵道:“你们找萨满干什么?”
段星河道:“我生了重病,听说她擅长驱邪,想请她老人家给我治疗。”
萨满的巫术高明,救治了许多草原上的人,但很少跟外乡人打交道。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有些迟疑。段星河诚恳道:“我们走了许多天,是专程来求见她的,还请行个方便。”
伏顺被外头的说话声吵醒了,道:“啊,停车了……开饭了吗?”
他这段时间已经掌握了旅行的真谛,上车睡觉,下车尿尿;吃饱喝足,到此一游。两个士兵过来检查他们的大车,伏顺提着裤子正要去小解,一开车门差点撞到人家身上。
士兵见车内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正打算放行,目光忽然落在了伏顺的腰带上。伏顺刚下了车,忽然被士兵揪住脖领子,一把提回来了。
士兵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话,伏顺听不懂,慌张道:“别拽我,要尿出来了!”
那名士兵一把将他腰带上挂着的牛骨牌子薅下来,在其他人面前晃了晃。发黄的牌子上刻着一只鹰,正面镶嵌着一块绿松石,写着几个燕丘的文字。有人道:“这是小主人的腰牌!”
另一名士兵的神色也严肃起来,道:“这东西从哪来的?”
以前墨墨到处流浪,在路边捡过不少破烂吃,这就是它吐出来的。伏顺觉得好看就戴在身上了,没想到惹了麻烦。
他捂着小腹跳了几下,道:“路边捡的,我尿完了再跟你说——”
他奔到远处,放完了水,几个士兵已经把其他人都扣押住了。伏顺慌了,没想到一块牛骨牌子能惹这么大的麻烦。他们还以为这牌子的主人是个普通的牧民,看来那人的来头还不小。
士兵们推推搡搡的,对他们很不客气。段星河皱起了眉头道:“干什么?”
士兵道:“你不是要见萨满吗,我带你们去见她。”
士兵们用刀枪指着他们,把他们押送到了一个巨大的帐篷跟前。那帐篷处于部落深处。周围有几个大汉守卫着。士兵把那块牛骨牌子递过去,跟他们说了几句话,一人便掀开了帐篷,进去通报了。
片刻那人出来,示意可以进了,士兵们便押着段星河等人进了帐篷。
帐篷里有些昏暗,里头堆满了各种奇怪的东西。有一大把悬挂的羽毛,下面垂着风铃,矮桌上摆着一个硕大的水晶球,一个带着角的牛头骨,堆成山的羊皮卷轴,角落里还有一个铺着白绵羊皮的步辇,垫的十分厚实。
一个八十来岁的老婆婆坐在上首,雪白的头发跟皮绳缠在一起,编了几十条小辫子。她身上满是皱纹,穿着一件紫色的长袍。她露出来的皮肤上覆盖着用海娜画的文身,额头上画着一只展翅飞翔的鹰,跟那块牛骨牌子上的花纹很像,看来此人就是这里的萨满了。
她脖子上戴着好几个月亮形状的铜片项链,里圈的小,向外逐渐扩大。双手上也戴着一大串铜环样的手镯,稍微一动就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她盘腿坐在垫子上,仔细看来,她的双腿是萎缩的,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四个大汉抬着她。
守卫帐篷的那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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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既是她的侍卫,也是她的轿夫。老婆婆静静地注视了他们片刻,开口道:“你们是从中原来的?”
她的年纪虽然大,声音却中气十足,汉话也说得很流利,显得很有威严。
段星河行礼道:“晚辈段星河,是大幽钦天监的司晨,这些是我的伙伴。我不幸中了诅咒,听说萨满的力量强大,特地前来,想请您帮我医治。”
萨满见这年轻人的眉宇间笼罩着层青气,身上一股煞气若隐若现,确实有诅咒缠着他,而且下咒的还是个厉害的角色。
她招了招手,段星河走到她面前。萨满闭上了眼,感受着他周身的气息,忽然开口道:“不对,你们是从外面来的。”
众人的脸色微微一变,都有点紧张。这萨满果然有些本事,这就觉察出来了。
这里的大多数人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存在,段星河迟疑了一下,道:“是,前辈好眼力,我们是被一阵大风卷过来的。”
萨满的神色淡漠,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她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萨满手里摩挲着那块牛骨牌子,道:“这牌子是哪里来的?”
伏顺很有些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骨气,向前一步道:“在路边捡的,我看着漂亮就挂在身上了。要是你们的,那就还给你们好了。”
士兵出声道:“谁问你了。”
伏顺只好闭了嘴,段星河道:“是我们的灵兽在路边捡的,它当时在路边发现了这块牌子就吃了。后来它遇见了我们,吐出了好多东西,其中就包括这块牌子。”
众人都有点紧张,生怕她不相信。听那些人说死者是萨满的小孙子,万一她认为是自己这些人害的就糟糕了。
萨满沉着脸道:“灵兽呢?”
赵大海伸出大手一捞,把窝在他兜帽里睡觉的墨墨揪出来了。墨墨眨了眨黑豆眼,一副困惑的模样,拍着翅膀落在了萨满面前的桌子上。
步云邪小声道:“规矩点,别上桌。”
萨满咦了一声,非但没觉得被冒犯,反而十分惊讶。她苍老的眼睛注视着它,神色庄严起来,抬手捂着心口道:“噬梦上神,您苏醒了。”
其他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萨满居然管它叫噬梦上神,这名头一听就不得了。不但他们吃了一惊,就连帐篷里的士兵也很意外。
墨墨一副淡定的模样,看不出有那么大的排场。一般人见了它,不是管它叫小妖怪,就是叫它长鼻子小猪,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尊敬它。
步云邪道:“您认得它?”
萨满郑重道:“这是跟随创世神的灵兽,鸿蒙之初就存在了。能够侍奉它,是你们的福气。”
众人觉得墨墨未必有这么大的来历,至多是那位上古灵兽的后代罢了。但萨满对它这么恭敬,对大家也有好处。至少这些士兵看在它的面子上,不至于拿刀枪把自己叉出去了。
萨满低下头来,发出了一串奇怪的音节,听起来跟墨墨的叫声很像。墨墨终于遇见了能够跟它沟通的人,兴奋起来,扬起鼻子发出了声音。
“咕……叽叽,咕叽咕叽,咕噜噜,咕叽。”
萨满道:“咕叽叽咕?”
墨墨:“咕噜噜,咕噜,啾啾,叽。”
萨满:“咕噜噜叽?”
墨墨摇头道:“呜咕噜噜,叽叽叽,啾啾啾,叽叽。”
众人如听天书,正疑惑间,萨满捂着脸哭了起来,十分伤心。墨墨一副为难的表情,觉得是自己把她惹哭了,沮丧地耷拉下了鼻子。
萨满道:“我知道了,噬梦上神不会骗人的。我的孙子被一群小妖兽围攻吃了,残骸在路边被它发现了。之前草原上就有许多妖狼流窜,害了不少牛羊。我那小孙儿脾气暴烈,说要除了它们,却不幸被害了。”
萨满的孙子失踪了半年多了,一直没放弃寻找。她虽然能感到孙儿已经不在人间了,这回确认了噩耗,还是十分难过。
萨满擦了一把泪水,伏顺道:“那什么……老婆婆,人都已经没了,你还是节哀吧。”
赵大海拽了他一下,小声道:“少说几句。”
萨满抬起苍老的眼睛,看着他们道:“我孙子是为了杀妖狼而死的,我得为他报仇。我看你们的修为不错,比这草原上的勇士还要强。若是你们能帮我杀一千只妖狼,取它们的角回来,我就可以帮你们。”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气,这老婆婆还真不把他们当外人,使唤起来毫不客气。李玉真忍不住道:“一千只也太多了吧,那要杀到什么时候?”
萨满冷冷道:“杀到它们灭绝为止。它们祸害牛羊、牧民,还害死了我的孙子,我要它们从草原上消失!”
李玉真感到了一股杀气,又有些同情,若是自己的亲人遭遇了不幸,只怕会比她更加愤怒。
萨满伸出干枯苍老的手,在面前的水晶球上虚虚一拂,一道白色的光芒升了起来。一只像豺狼一样的四足怪兽出现在白光里。那妖兽的鬃毛是红色的,头上长着两只短短的骨角,身上的皮毛秃得一块块的,难看的要命。
她咬牙切齿道:“就是这种妖狼,记清楚它们的样子!”
段星河已经到了金丹期,抓几只小妖应该不难,便道:“好,那就一言为定。”
萨满道:“去吧,祝你们平安顺利,我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来了外乡人的事很快就在附近传开了。牧民们听说萨满见过了他们,准许他们在这里除妖,便对他们没有那么提防了。
赵大海驾着大车,带着他们的全部家当,找了个水草丰足的地方停了下来。天上聚着一片片白云,地上也有一团团白绒绒的羊群。胭脂山在远处若隐若现,红色的岩石如同女子化妆用的胭脂,因此得名。
众人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扎下了帐篷,附近还有其他牧民的帐篷和牛羊。小孩子对他们十分好奇,小脸上带着两坨日晒红,嗦着手指头看着这边。
李玉真大方地向他们挥了挥手,道:“我们是从中原来抓妖狼的,暂时要住在这里,请多关照啦。”
小孩儿害羞地跑了,大人听懂了他的话,用生硬的汉话道:“好,欢迎你们,中原来的勇士。”
天色不早了,步云邪等人架起了大锅,开始煮晚饭。段星河从包袱里掏出了神州风物志,翻到了燕丘一卷,喃喃道:“妖狼……妖狼……”
篝火的光照在书卷上,映出了一只怪物的画像,跟萨满的水晶球里的影像一样。段星河的眼睛一亮,道:“有了——妖狼,四足野兽,鬃毛赤红,头上生有一双短角,是胭脂山大妖与当地野狼的后代。性情残忍,成群捕猎,会掏牛羊的肛/门,喜食内脏。”
伏顺凑过来瞧了一眼,看到妖狼会掏肛/门,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屁股。他道:“这犯规了吧,爱群殴就算了,为什么这么下三滥啊?”
赵大海道:“妖怪嘛,你指望它有多讲武德?”
伏顺道:“还是稳妥一点的好,大家都多穿一条裤子吧。”
李玉真道:“少自作多情了,你又不是牛羊,它们懒的掏你。”
饭煮好了,热腾腾的白气冒了出来。大家盛了野菜粥,就着干粮和肉干吃了。夜空中的星子闪烁,远处的胭脂山隐没在夜色里。段星河寻思着书上写的胭脂山大妖,心中有些疑惑。他往后翻了翻,书上没记载那大妖的事。
步云邪道:“怎么了?”
段星河道:“书上说燕丘有个胭脂山大妖,是那些妖狼的祖先,也不知道有多厉害。咱们来杀它的子孙,它知道么?”
步云邪也没听过这大妖,想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怪物。他道:“应该是杜撰出来的吧,不用管它。”
段星河想了想,觉得也是,便把书放在一边,专心吃起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