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后人声渐渐远去,余霞最后一抹辉光惨淡淡垂落,远方的天空乌蓝发青,像是一副未尽的泼墨。萧娇没有动,望着不远处树里的鸟巢发呆。
萧娇幼年刚刚入宫的那段时间,其实并不大喜欢卫珩。原因很简单,小孩嘛,又刚失了母亲,心里总没有安全感。本来在卫珩来长禧宫之前,偌大的宫殿只有她一个孩童,但卫珩来之后,她总认为他分去了阿婆的宠爱,要是阿婆也不管她了,她该怎么办呢?萧娇很害怕,因此很长时间都不跟卫珩说话。
那时阿婆是怎么说的呢?阿婆似乎说,她和卫珩共处长禧宫,虽差了辈分,但彼此年岁相当,又是血脉相亲的亲人,应该相互亲近友爱些。那时,她常想,虽然她与卫珩的确年岁相当,但毕竟太后是她的亲阿婆,但卫珩却非太后亲子,再怎么血脉相亲也该是她和阿婆亲一些的。
如今,回思这一切,只觉自己天真得可笑。卫珩……竟然是阿婆亲生!那为何要说他是宫人所出,阿婆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萧娇百思不解。廊下影子一动,一个灰衣内官匆匆跑来,见到萧娇,忙道:“郡主,您在这!奴才好找,太后听说您来,正召您入殿哩。”
树上飞来一只大鸟,给鸟巢里的雏鸟喂食,鸟鸣啾啾,舐犊情深。萧娇点头,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寻着游廊往殿中走。
到了内殿,太后才被医正施完针,气色并不大好。萧娇心中一紧,到底是担忧阿婆的身体,收起心中杂思,走到身边道:“阿婆,天气转凉,你的咳嗽又犯了罢,这几日就让阿狸来服侍您。”
太后摆手,面上露出一抹淡笑:“好孩子,阿婆不碍事,都是老毛病了。你来看阿婆,阿婆心里高兴,等明儿就好了。”
萧娇勉强笑了笑,对医正道:“窦大人辛苦,但阿婆这咳疾之症已经多年,为何会如此反复,医正署里难道没有根治的法子?”
窦准正在收医箱,闻言动作一顿,扭头拱了拱手:“臣医术不精,才累太后咳疾拖延于今。论根治之法……医书上说,肺寒则内外合邪,因而客之,则为肺咳。又云,人与天地相参,感于寒则受病,微则为咳[1]……”
萧娇抿唇。这窦医正平日话不多,但谈及医术总能滔滔不绝,她看了眼阿婆,发现阿婆也面露不耐,不得不发言打断他:“窦大人,听你这么说,是有根治之法?”
窦准这才打住,再次躬身道:“有是有。太后之咳究其根本乃风寒侵体,针法汤药能缓解一时,但不能治根。金陵秋寒,不利调养,若想彻底根治这咳疾,还要请太后南下避寒细养才是。”
南下?
萧娇蹙眉。太后凝眸思忖,淡笑道:“南下一番,兴师动众,劳民伤财,此事还是容后再说。”
窦准再拜,提箱退去。
萧娇忍不住开口:“阿婆,若是南下真能治好您的咳疾,您……”
太后拍拍她的手:“区区咳疾,并不打紧。表兄来京时,就常劝我去会稽过冬,早些年我还去过一次,但现在,老了,就不爱折腾了。”
太后口中的表兄,正是会稽王卫渊。这事,萧娇亦有印象。当年陛下登基不久,太后就偕他巡查南地,在会稽住了整整一个冬天。那时,她被留在宫里,为这事,哭了好几个晚上。但很奇怪,自那之后,卫珩便再也没去过会稽,对会稽王的态度也陡转直下。
太后见萧娇愣神,不由笑道:“我记得当年回宫后你还生了好长一段时间气,若不是后来……”
太后忽然止住话。萧娇垂下眼眸,后来……她就接到阿娘薨逝的噩耗。
萧娇轻扯嘴角,幽幽道:“阿婆,阿狸从小在您身边长大,您最疼爱阿狸,有件事一直梗在我心中,难以释怀,您能不能告诉我,当初阿娘为何要抛下我,独自去往封国,难道,她对我的爱还不足以抵消她的失望与愤怒吗?”
太后眸光忽闪,顿了片息,她长叹一口气,道:“当年我没告诉你,是因你年纪太小……昌平她,是被自己困住了。身在皇家,切忌动真情,可她却飞蛾扑火爱上了你父亲。在明知萧鼎心中另有所爱时,还是一意孤行嫁给他。勉强的婚姻,能有多少幸福可言,可惜她还是看不破,也不甘心,最后只能选择逃避……”
萧娇在心中摇头,不,不是这样的。她阿娘绝不是一个遇事逃避的人,一定有什么更重要的原因,促使她不得不放弃自己,离开金陵。
太后拉着萧娇的手,眸光如潮水暗涌:“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她跟先帝都是这样。阿狸,我只希望你能明白,身在皇家,拥有无尽权力的同时,也有逃脱不开的责任。在这世上,永远有比情爱更重要的东西。”
萧娇伴在太后身旁,直到就寝时分,才出了长禧宫。今日见到阿婆以来,那些事,那些对话,一件件,一句句如同泰山之石,沉沉地压在心口,让她心生烦闷。
月光薄凉若水,萧娇抬起头,她想,人心便如这月轮就好了,无血无肉,永远都是这样寂清地望着世间,不必思考亦无忧愁。
萧娇正望月伤怀,宫墙下,有内官叫骂声远远传来:“让你们跟紧,眼下不见,若是……怪罪下来……”
萧娇蹙眉,循着声音走去。到了近旁,才发现是陛下身边的内官正训斥几个宫婢,见到萧娇,内官才呐呐闭嘴。
“何事喧哗?”萧娇凝眸望向他们。
几个宫婢支支吾吾,内官身子躬低,讪笑道:“陛下听说郡主您进宫,就要来长禧宫看看,后面到了御园,不知怎么就掉头走了,这几个婢子跟在一旁,竟将陛下跟丢了,眼下还找不到……”
“陛下没回明光殿?”
内官摇头:“奴方才从明光殿出来。”
萧娇点头:“宫里都是侍卫,陛下应该没事。你刚才说陛下到过御园,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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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时分,奴还问陛下要不要吃莲子羹,没想到陛下转身就走了,御园离明光殿不远,走到那估摸也是这个时候。”
日落时分,阿婆正和谢濛在御园里……卫珩,难道也听到了什么?
萧娇心中一动,吩咐内官继续在周围找,自己则绕过游廊,拐进一处静默宫道里。
这条宫道通往那处焚烧后仅剩光秃秃高台之地,其实萧娇也只是来过一次,上次来时,卫珩一个人仰卧在高台之上,后来又对她说了一番奇奇怪怪的话……萧娇直觉,这次卫珩不见,很可能也去了那里。
四周树影婆娑,衰草疯长,萧娇提着宫灯,很快走到宫道尽头,面前是一条长长莎阶。她抬头仰望,果然见到卫珩。卫珩似乎又饮酒了,他脚下堆了三四只酒瓶,还有一只被他提在手上,他双手斜斜后撑,整个人坐在高台边缘,正仰望头顶明月。
“陛下!”萧娇惊呼,很怕他一个不留神就从高台上摔下来。
听到声音,卫珩缓缓低下头,他眼睛眨了眨,似是在分辨,隔了片刻,终于咧嘴一笑:“阿狸,是你,快来!”
萧娇抿唇,顿了顿,还是提步走上莎阶。
“陛下,内官们都在寻您,您怎又一个人在此,还喝这么多酒!”萧娇望他,似乎是他的表情没有往日那般阴沉,语气亦添了几分急切,“这里这么高,万一不小心……”
话未说完,身子忽被人一扯。萧娇低叫出声,下一瞬,就被他强硬按坐在高台之上。
“阿狸,陪我一会,就同小时候一般。”与他动作相反,卫珩的声音却异常低柔。
因着这低柔声音,又或是今晚她同样纷乱的心境,萧娇竟没有拒绝,就这样和卫珩肩靠肩,坐在一起。
周围异常空静,静得连草蛩蛰鸣声都听不见了,萧娇坐了半晌,心中终于升起几分不自在,她抿抿唇,问:“陛下,你经常来这里?”
卫珩仰着头,声音透着萧瑟:“只要心情不好,我都会来这里。”
萧娇“哦”了声,默了片刻,又听卫珩道:“你不问我为何心情不好?”
“陛下政务繁忙,军国大事,都需您操心,日日这样,心情怎会好。”
卫珩扭头,忽然扬起一抹笑。卫氏都有一副好面容,月光下卫珩这一笑,恍若棠棣花开,冰雪初融,萧娇眨了眨眼。
“不过,和阿狸坐在这,我心情就好了不少。”卫珩笑意加深,他拿起酒瓶,正欲继续饮酒,手臂却被萧娇按住。
“陛下,您不能再喝了。”随着她的动作,一只酒瓶碰撞着跌落高台,砸进颓败墙根里,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萧娇骇了一跳,下意识望过去。
身下的高台约莫有一层楼高,台壁上黑黢黢一片,是当年那场大火焚烧遗留的痕迹。
卫珩突然开口,恍若梦呓般。
“你知道这里为什么会起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