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引导
    在冯铨的追问下,朱敏汎这才告诉了他关于平阳刘家的事。

    刘善成刘家一事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个事早就尘埃落定,而且平阳府此案当年就通过地方衙门报到了刑部,刑部那边也结了案。

    刘家垮台后,刘家的百万家财被瓜分的一干二净,朱敏汎作为利益团体的一员自然也捞了不少,反而是真正的始作俑者朱慎锥却只喝了点汤水。

    但在冯铨面前,朱敏汎自然是不会把这事的真相告诉他的,说的也就是那些在台面上的情况,至于他要查刘家的案子也容易的很,知府衙门就有案卷,这些案卷做的扎扎实实,还有刑部的批示,再加上刘家早就完蛋了,怎么查都查不出问题来。

    说了说刘家案子的情况,这才讲到刘家出事后其家产归了朝廷,其中地产、店铺什么的直接由官府发卖。当初朱慎锥得知此事,因为宗室的日子不好过,俸禄一直下不来,朱慎锥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如果再仅靠俸禄的话这日子越发难,无奈就找到自己借钱,提出了想借此机会买下刘家一个店铺作为产业。

    大家都是亲戚,而且朱慎锥在宗室里的辈分又高,和自己的关系也不错,朱敏汎听了他的请求后就借了些银子给他,又和知府衙门打了招呼,这才买下了刘家那间店铺,从而有了一份产业。

    不过后来朱慎锥和亢家合作,以店铺入股当了恒通的东家,这个事朱敏汎也没注意。但就算这样也是很寻常的,士农工商,商人向来就是最低的阶级,如果商人没有背景根本就混不下去,亢家在平阳经商多年,平阳上下几辈人都是知道的,只是亢有福之前的亢家经营的普普通通罢了,也没人太过注意。

    但亢有福当家后,这个人颇有经商天赋,又和朱慎锥关系不错,接着朱慎锥宗室的名头成了了一个恒通商行,再替朱慎锥经营不很正常么?

    这样做无非就是看中了朱慎锥宗室的名头,用这个名头便与经商罢了。这种操作是常规操作,朝廷从来就不禁止,何况别说宗室了,就算是他们这些文官读书人不也如此?别说当了官,哪怕就是中了秀才、举人,朝廷对有功名的人是有免税政策的,从而乡亲朋友为了免税投效田地的情况比比皆是,这个道理和亢有福通过朱慎锥宗室身份成立恒通没任何区别。

    “这么说,恒通商行没有问题?”冯铨眼珠子一转问。

    “这能有什么问题?不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商行罢了,冯大人,我不明白你这一次来平阳究竟要干些什么,但我能保证恒通只是一家普通的商行。”朱敏汎有些不悦道。

    冯铨想了想,接着又问:“之前的刘家产业就这么一家店铺?其他产业呢?现在落到谁手里了?”

    这话一出朱敏汎脸色瞬间很是难看,冯铨的到来真正目的他实际上并不清楚,只是晋王府那边来消息让他配合而已,现在这么问,难不成冯铨来平阳是追查刘家案子的?可刘家的案子早就结束了,怎么又翻出来了?

    何况刘家垮台后,刘家的许多产业都被瓜分了,其中朱敏汎就拿了不少,要追究下去,不等于把自己的事给挖出来了?万一冯铨盯着这个事不放,最后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回京报告说他作为平阳府宗室的领头人和地方官府勾结陷害商户,鲸吞其产业,这个罪名可是不小。

    “冯大人这是要查刘家的案子?”

    冯铨笑笑:“下官只是打听而已,怎么?将军不便说此事?”

    “这有什么不便的,刘家的案子当年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平阳府上下都知道。”朱敏汎轻描淡写道,脑子里却飞快旋转:“此案简单的很,官府早就有定论,冯大人如想知道可直接去知府衙门看卷宗,或者回京后去刑部调阅也没问题。至于具体的细节这个就不是我能知道的,我是辅国将军没错,可宗室有宗室的规矩,宗室向来不得插手地方事,如何断案是官府的责任,我这个宗室哪里能有这个资格?”

    “至于冯大人所问的刘家产业之事就更不用说了,刘家的产业如何处置的,这个你也得去官府查问,我记得当初不仅是平阳府和布政司使衙门,就连巡抚衙门也有记录,对了!有个事我差一点忘了,冯大人不是从京师来么?这事朝堂上有几位老大人也是知晓的,据听说宫里那边……。”

    说到这,朱敏汎意味深长看了对方一眼,就闭口不再往下说了。

    这番话如同冷水一般浇下,把刚才还对刘家案子极为有兴趣的冯铨淋了个透心凉。他虽然从没当过地方官,一直在翰林院任职,可要知道冯铨的父亲就是布政使,对于地方的有些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

    朱敏汎这几句话听起来似乎寻常,可实际是在暗暗警告他,刘家案子的水很深,深到不光是平阳一地,还牵扯到整个山西的官场,就连京师那边也有大佬出手,还包括如今风头正劲的魏忠贤似乎也……。

    刘家百万产业最终发卖,这些产业落到了谁的手里还真不好查。倒不是查不清楚,关键在于你敢不敢查,一旦查来查去查到问题怎么办?难不成伱一个七品翰林院的小官能和这么多人抗衡么?到时候哪怕有皇帝给你当靠山,冯铨也没这个胆量。

    无奈,冯铨只能打消了从刘家案子开始查的想法,转念又回到了老路上。他询问朱慎锥当初花银子买下了刘家那家店铺,这个朱敏汎倒是知道,告诉他是一家盐铺。

    听到盐铺,冯铨两眼顿时一亮,盐铺可不是普通店铺,尤其是山西产盐,盐铺里面的道道多的很,如果能通过盐铺查到朱慎锥走私私盐的证据,那么他这一次山西也不算白来了。

    谢过朱敏汎,冯铨兴冲冲地就先离开了,他带着人准备从恒通的盐铺入手,开始查朱慎锥的问题。对此朱慎锥并不知晓,他离开将军府后脸上平静的很,心里却定下了心,原本以为这一次会有大麻烦,可当见了冯铨,又和他直接打了交道后,朱慎锥忐忑的心反而放下了。

    恒通那边早就安排好了,和蒙古那边的贸易也暂停了,就连商队的人都直接打发到了草原那边,平阳府这边一个人都没留下来。

    这种情况下,冯铨要从恒通查到他和蒙古走私的证据根本就不可能,除非冯铨从两个地方下手,一个是直接去草原从蒙古人那边查,另外一个就是去边关通过军方查。

    前者是不可能的,给冯铨一个虎胆他都不会跑到蒙古那边去查,他在大明这边也就算了,去了草原谁会鸟他?弄不好前脚出了长城,后脚就被蒙古人砍死在草原也不一定,傻子才会这么干呢。

    至于通过边关的军方查也是瞎扯,山西这边偷运物资出境走私的事多了去,可以说整个山西只要有规模的商行没有一个不这么干的,边军靠着商人的走私收受贿赂,大开方便之门,这早就是潜规则了,但你要去查绝对不会有人承认,毕竟这个事实在太大,一旦承认了不仅是整个边军各镇,就连全山西的商行都会牵扯进去,这样的后果没一个人能够承担得起。

    朱慎锥唯一的漏洞就是私盐贩卖,靠着中开法获取盐引,从而走私私盐获取暴利。但这个漏洞朱慎锥很是清楚,却没下令停止,仅仅只是收缩了部分罢了,直到冯铨来了山西,恒通商行的私盐走私同样还在继续。

    这不是朱慎锥忘记了这个漏洞,而是他故意所为。因为他很清楚如果冯铨什么都查不到的话反而不好,所为过犹不及,既然人来了总得让人家查出点东西来不是?要是一点都没问题也就太过刻意了,所以这个漏洞是朱慎锥故意摆出来的。

    今天请朱慎锥去将军府,朱慎锥已在前一日就接到了来自京师的消息,张锡钧的确给力,他通过密信告诉了天启皇帝已派了人暗中来到山西查自己了。

    之所以清楚这点还是通过魏良卿得知的,毕竟冯铨来的时候天启皇帝为了保密没告知官府,也没动用锦衣卫,而是让魏忠贤派了东厂的番子同行。

    东厂掌控在魏忠贤手里,魏良卿作为魏忠贤唯一的侄子对于东厂自然就和自己家没什么区别,通过魏良卿那边,张锡钧在有心之下就弄到了这个消息,得知此事后就密信送至朱慎锥,接到密信后,朱慎锥早就做好了准备。

    现在朱慎锥巴不得冯铨去查私盐的事,他就算没想到这个,朱慎锥也会通过其他方式去提醒他。

    果然不出所料,就在朱慎锥去了将军府回来的第二日,冯铨那边就有动静了,冯铨带着人开始调查恒通的盐铺,不仅在平阳查,还派人去了解州,看样子是想从解州的盐井那边开始查起,随后一步步搞清楚恒通贩卖私盐的规模,抓到朱慎锥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