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的战事已让天启头痛不已,现在辽东战事还在进行之中,由于之前熊廷弼、王化贞二人的缘故,山海关以东的地盘全部丢失,督师孙承宗到任之后并没有马上发动反攻。
孙承宗对辽东的局势判断很清晰,他知道以目的大明的军事力量根本没有和后金决战的资本,要想收回失地唯一的办法就是稳扎稳打,利用大明强大的底蕴和人口基数不断压迫后金,采取步步为营的战术,以堡垒推进的策略压制后金的生存空间,从而逼迫后金军队和大明军队打堡垒攻防战。
孙承宗的这种战术是绝对没问题的,毕竟在萨尔浒之战后明军在辽东又经历了两次惨败,尤其是第二次惨败使得明军最具有攻击力的两支部队——戚家军和白杆军全军覆没。
没了这两支强军,靠现在的这些明军野战肯定打不过后金军队。不过明军也不是没有优势,明军最大的优势就是防御战和火器上的优势,野战打不过,可要打防御战明军还是可以的。所以用这种战术不断修筑堡垒(城池),稳步推进,建立防线逼着对方打攻防战,利用堡垒和城池的掩护和后金作战,就算打不赢也能守住阵线,同时消耗后金有生力量,一步步逼迫后金最终使得主动权向明军转移。
出于对孙承宗的信任,天启皇帝给了自己这个老师极大的权利。而现在孙承宗设计的关宁锦防线已一步步有了初型,几次交战中大明虽有损失,却损失不大,随着防线的建起,未来情况会逐步好转。
在这种情况下,天启皇帝稍稍松了口气,更坚定了用老师孙承宗督师辽东的决心。可就在这个时候南边又出事了,而且一出就是这样的大事,让天启愤怒不已。
说起荷兰人,大明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早在万历年间荷兰人就窥视大明的地盘,意图用武力夺取大明领土,逼迫大明开放互市,从而垄断远东贸易。
当时的大明刚刚打赢了朝鲜战争,大明的国力还是很强的。在荷兰人夺取澎湖之后大明很快就反应过来,当初福建巡抚徐学聚先礼后兵,要求荷兰人退出澎湖,但荷兰人根本不以理会,反而咄咄逼人。
徐学聚见荷兰人如此回复顿时大怒,令海战名将沈有荣迅速调集战舰前去“武装交涉”,沈有荣受命后率领五十艘战舰,二千余士兵浩浩荡荡开往澎湖,直接以武力压制荷兰人。
荷兰人一开始还打算用武力压制沈有荣就范,可当看见大明的战舰铺天盖地时瞬间就软了下来,比较双方军事力量后荷兰人连开战都没这个胆量,灰溜溜退出了澎湖头也不回就跑了,这场冲突实际上双方并没实际开战,大明只是以绝对军事优势压制不战而胜。
但这一次不一样,荷兰人明显有备而来,不仅占据了澎湖,在澎湖修筑堡垒,还派出军舰直接攻击大明港口,其用意非常明显,就是为了讨回当年的面子。非但如此,还大言不惭提出如此条件,简直把大明当成软柿子来捏。
“红毛番欺我大明无人呼?”天启皇帝咬牙喝骂,这些年真是流年不利呀,辽东那边还没搞定,荷兰人又冒了出来?难不成泱泱大国居然成了大家随便都能来欺负的软蛋了?这把自己这个皇帝至于何处?大明什么时候任人欺辱了?
“皇上说的正是!”叶向高神色严峻道:“红毛番此次有备而来,主动挑起边端,如不给红毛番狠狠教训,把我大明处于何地?”
“先生此言说的好!”天启皇帝神色稍缓,他问道:“此事南居益打算如何处置?内阁又是什么意见?”
“回皇上,南居益自然是主战的,但南居益也有顾虑,毕竟我大明海防荒废多年,朝中精于海战的将领暂时找不出合适人选。此外,红毛番坚船利炮,据南居益所说红毛番的一艘战舰从大小就比得上我大明十艘战舰之巨,舰上装备巨炮无数,非我大明战舰可比,如要打起来一时间恐难以驱逐。南居益的想法是在整顿兵马打造舰船应战同时以计谋应对红毛番,如能计成,或许能以极小代价驱逐红毛番……。”
不等叶向高把话说完,天启皇帝就追问南居益打算用什么计谋,叶向高回答了皇帝问话,天启皇帝听后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南居益居然想出鸿门宴的办法来应对,这办法真有效?
“先生觉得此计可成?”
“这……据南居益所言,红毛番的战舰巨大,力敌赢面甚少,此计虽普通,但臣以为或可一试,哪怕不成后面反正不还是要打吗?可万一成了呢?”
天启皇帝微微点头,这话倒也有道理,他随即问:“内阁这边呢?是赞同南居益的想法?”
“回皇上,臣来见皇上自然是代表内阁,福建必守,红毛番也必须驱逐,要不我大明如何自处?”
“好!”天启皇帝抬手一拍扶手,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就由内阁下令吧,令福建巡抚南居益全权处置此战,朕不管他如何做,此战必须要赢,我大明威严不可有辱,等赢得此战,驱逐红毛番后,他南居益必有重赏!”
“皇上英明!”叶向高连忙起身朝皇帝行礼,口中直呼万岁。
天启皇帝微微点头,转而向一旁的魏忠贤道:“魏伴伴,内阁此事批红由你来办,尽力配合,不得耽误大事。”
“奴婢明白。”魏忠贤连忙应了下来。
见事已经谈完,叶向高也放下了心,正要向皇帝告辞,天启皇帝却又想起一事,留住了他。
正当叶向高奇怪天启皇帝留他何事的时候,天启皇帝示意魏忠贤,魏忠贤会意点头,去一旁取了一份东西过来随后递给了叶向高。
“皇上,这是……?”
“先生暂且细看。”天启皇帝也不明说,悠悠道。
叶向高疑惑地接过取在手中,随后翻开细看,看了没几眼眼皮顿时微跳,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不亏是二次出任首辅的人,叶向高的城府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仅从他的表情来看也只是略微凝重罢了,却瞧不出其他。
片刻,叶向高仔细看完,把东西递还给一旁的魏忠贤,起身朝天启皇帝行礼:“皇上,臣居然不知有此事,臣身为首辅,朝中出了这样的事,臣其责难咎,臣……。”
“好啦好啦……先生不必如此。”天启皇帝倒是很是大度,摆摆手道:“先生是首辅没错,但先生统领内阁所为的都是国家大事,如此小事先生不知也是正常的,再说这朝中官员无数,先生就算是首辅也不可能都知其本,这事怪不到先生身上。”
“不过既然此事已有,朕倒是想问问先生,此事如何处置才好?不知先生可有主意?”
叶向高思索了下,开口道:“皇上,此事臣得知后心中惊愕,却不知此事真假如何,既然牵扯到朝臣,臣以为还需慎重行事的为好,臣提议派人核查此事,如事是真,自然以国法处置。一旦此事只是谣言,也能还其清白。”
“叶阁老,你的意思是说这些都是假的了?”魏忠贤在一旁笑问。
“魏公公这哪里的话,我只是说核查仔细罢了,是真假不了,是假也真不了,总不能因为一些谣言就处置朝臣吧?更何况这消息究竟从何而来暂且无法证实,魏公公,朝廷处置自有朝廷的规矩,你说呢?”
“伱……。”魏忠贤被叶向高这一句话顶的胸闷,叶向高话里话外意思不就是说你魏忠贤只是一个伺候皇帝的太监哪里懂什么查案。再说了,这个事一不是三法司报上来的,二也不是御史上折弹劾,莫名其妙的玩意毫无证据,说不定就是你魏忠贤东厂搞出来的。
没有真凭实据,又没经过正常的程序核查哪里能做得了数?什么时候东厂也有风闻奏事的权利了?你们东厂拿出来的东西也能当证据?简直就是笑话,朝廷有朝廷的规矩,难道你魏忠贤不懂?
“先生所言甚是。”不等魏忠贤反驳,天启皇帝就把话头给接了过去,坐在那边开口道:“既然先生如此说,朕也觉得有理。这天下事总不能任凭说有罪就有罪,要不置三法司又处于何地?先生的意思也是朕的意思,这事还是查一查的为好,如此就交于先生,并由三法司协助彻查,如何?”
叶向高微微低头,左眼皮猛跳,但语气却依旧平常:“皇上此言甚是,这事确是要查仔细的为好,免得朝臣受人诬陷。如证据确凿,自然以王法处置,以正朝纲。”
天启皇帝似乎很是满意这样的回答,当即点头道:“如此就交于先生了,先生辛苦。”
叶向高连忙回礼,口称不敢,接着天启皇帝示意没其他事了,他可以回去了。叶向高行礼后离开了乾清宫,出了宫门,叶向高眉头紧锁,微微停了一步,但他很快又恢复如常,快步朝着内阁方向而去。
叶向高走后,魏忠贤忍不住朝着叶向高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等叶向高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外面,他这才低声询问天启皇帝为何如此处置。在魏忠贤看来,明明就已经捏住了东林党的把柄,按理说应该穷追猛打啊,怎么把这个事交给了叶向高去办?
全天下都知道叶向高是东林党的魁首,把关于东林党和商人勾结走私的事让叶向高去处置,这能处置个什么结果?想想都知道最终不是查无实证就是不了了之,这么好的机会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
天启皇帝微微一笑,却没做任何解释,魏忠贤虽然忠心耿耿,但魏忠贤的性格直来直去,哪里懂得自己如此这么安排的奥妙?明面上这个事注定无疾而终,可问题在于叶向高既然接下了此事,那么后续的发展就容不得他了,天启还有其他布局,他从来没有想靠这个事就能让东林党就范,之所以这么做,天启皇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拿此事当引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