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波光粼粼,小船荡漾朝着荷花那边而去,片刻就到了近处。
天启皇帝伸脖子细看,虽是初夏,但却也有了些莲蓬,不过这荷花盛开之下莲蓬还没长结实,看起来青涩的很。
让小太监再划近些,天启皇帝挑了一个伸手摘下,接着扳开莲蓬取出里面的一颗莲子剥开,放进嘴中。
品了一下,这莲蓬虽还没完全长成,可倒也能吃,而且一股清香在口腔中弥漫,天启皇帝顿时眉开眼笑。
“来,帮朕多摘几个,等会用来下酒。”天启皇帝伸手朝前指去,两个小太监连忙答应,三人就摘采了起来,片刻就摘了好些,瞧着也差不多了,天启皇帝拍手说可以了,让小太监划船回岸,他要带这些莲蓬找客氏和魏忠贤继续喝酒去。
抄着桨,缓缓调了头,小船向岸边而去。可就在这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掉头的时候两个小太监动作不熟练,又或者天启皇帝坐在船中摆弄那些莲蓬的动作略大了些,小船突然就左右摇晃了起来。
这船猛然一晃,天启皇帝顿时一惊,急急丢下莲蓬双手抓着船沿,力图稳住身子。谁想到船儿非但没有稳住,一下子晃的更加厉害,两个小太监手忙脚乱意图用桨稳住船身,可相互之间配合不好,非但没有稳住,整条船越晃幅度越大,吓得天启皇帝情不自禁高声尖叫起来。
石舫那边,魏忠贤正和客氏说着情话儿呢,他们两人本就是对食,平日间和夫妻没什么两样。刚才天启皇帝在的时候,说话还比较正经,天启皇帝一走,自然就没了顾虑,几句肉麻话挑逗话出口,客氏被魏忠贤逗的花枝乱颤,脸上更是露出了红晕。
正说的高兴的时候,突然就听到远处传来尖叫呼喊声,这声音是如此熟悉,魏忠贤顿时一愣,站起身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这一看,吓得魏忠贤脸色大变,他居然看见天启皇帝带着两个小太监在湖中船上,而且那条船左右摇晃的厉害,船上三人连站都站不稳了。
“皇……皇爷!”魏忠贤猛然回过神,大喝一声就招呼身边的人撒腿就往湖那边跑,边跑还边大叫:“来人啊!救驾!救驾!皇爷别动!稳住!千万稳住!奴婢这就来了……。”
这话还没喊完呢,天启皇帝的那条小船直接就翻了,船上的三人包括天启皇帝在内扑通就落了水,在水中拼命挣扎,一沉一浮。
见此,魏忠贤吓得魂都要飞了,他大呼让人下水救驾,就连他自己连脱外面的衣服都顾不上,毫不迟疑就跳下了湖去。
一刻钟后,落水的天启皇帝终于被救了上来,整个人湿漉漉的,头上的冠早不知道去了哪里,原本系着的发全散开了,还有些许水草、叶子什么的挂在脸上、身上,看起来狼狈之极。
亏得这湖不深,而且只是人工湖也没太多风浪,要不然天启皇帝这落水哪里有这么快就救出来的?可就算这样,天启皇帝先是惊吓,后又落水,眼下初夏天气不算凉,可这全身都湿了,被风一吹,天启皇帝整个人忍不住就颤起来,嘴唇也有些发紫。
魏忠贤连忙用干净的罩衣裹住天启皇帝,这时候客氏也急急赶到了,见天启皇帝如此狼狈,急忙让人去请太医。
“朕无妨,朕就是呛了几口水而已。”见客氏和魏忠贤手忙脚乱,天启皇帝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是自己贪玩突发兴致上了船,也不会有现在这种情况。
虽然自己落了水,可天启皇帝并没有责怪别人,反而安抚起关心自己的客氏和魏忠贤来。而且天启皇帝觉得自己也没什么事,自己的身体向来很好,落水的时间也不长,无非就是慌乱之中呛了几口水罢了,等会换身干净衣服,喝几口热茶就行了,哪里需要请什么太医?
可客氏和魏忠贤哪里肯干?在他们眼里天启皇帝可是和老天一样重要,皇帝落水,这必须好好检查一下,一旦身子出问题不是小事,自然是要请太医的。
手忙脚乱地把天启皇帝弄到附近的宫中,找了个地方先给天启皇帝擦拭更衣,折腾完,刚才落汤鸡一样的天启皇帝这才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只是落水后的天启皇帝脸色有些发白,嘴唇也有些发紫,但精神还行,说话间也没任何异常。
天启皇帝还问魏忠贤陪同自己一起的两个小太监情况,当得知这两个小太监都不会水,已经溺亡后,天启皇帝还有些黯然伤神,他说了两句都怪自己不好,要不是自己突发奇想要去划船,也不会让自己落水,更不会白白害死两条人命。
天启皇帝交代魏忠贤,好生安葬这溺亡的两个小太监,给他们家中送些银子去,也算是一份心意了。
魏忠贤一口答应,告诉天启皇帝这个事他会妥善安排。可此时此刻魏忠贤心里对这两个溺死的小太监是恨得咬牙切齿,这两个狗奴才,就算不死自己也绝对饶不了他们,让他们在皇帝身边服侍,他们可好见着皇帝要去划船下水非但不劝阻,还陪同一起?难道就不懂宫里的规矩么?不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皇帝涉入险境么?
现在溺死了算是他们的运气,如果不死,魏忠贤非得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片刻后太医赶到,看了看天启皇帝的情况,又诊了脉后,太医说天启皇帝没什么大碍,只是落水受惊和受凉了,他开几服药喝,过几日就能好。
听到太医这么说,众人也就放下了心,当即就让太医马上开方子去煎药,过不了多久药就端了上来,看着黑色冒着热气,还有一股难闻味道的药,天启皇帝内心是极为抗拒的,可是客氏和魏忠贤都劝天启皇帝喝了这药,虽然太医也说天启皇帝没什么大问题,可毕竟落水是事实,药还是喝的好,有病治病,没病防病,皇帝的龙体重要啊!
见他们关切的模样,天启皇帝心中一软,无奈苦笑,硬着头皮就把这药给喝了。
喝完药后,又观察了一会儿,见天启皇帝的确不像有事的样子,魏忠贤和客氏就护着天启皇帝回了乾清宫歇息,哪里还有继续游玩的兴致?
当天一切正常,傍晚的时候天启皇帝用膳时也和往常没什么两样,用完膳他还看了一会儿奏折,临睡前又喝了一碗药。
没想到第二天起后,天启皇帝就感觉自己全身乏力,精神大不如平日,而且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咳嗽了起来,魏忠贤得知后急忙又把太医找来给皇帝诊治,太医诊治后说是因为昨日落水的缘故受了凉,眼下有些风寒,问题也不算大,他把昨天开的药方调整一下就行,多服几次就会痊愈。
既然太医这么说,魏忠贤自然是信医生的,等开完药方抓了药后,魏忠贤亲自给天启皇帝煮药,完了后又服侍着天启皇帝喝药。
不知道怎么回事,寻常人家落水身体健壮的回去擦干身子换身衣服,喝一碗姜汤发汗后睡一觉第二天就好。就算身体弱的,请个郎中开两副药下去几天后也就没事了。
可天启皇帝落水后看着一切如常,除了受冷受惊脸有些白,唇有些青外,就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而且天启皇帝平时身体健壮的很,要知道他每天都要干一会儿木匠活,做木匠可是体力活,其他的不说就说拉大锯吧,两膀子没点力气还干不了呢,可天启皇帝十几岁时就玩的很溜了,有时候兴起一干就是半天,干的满头大汗光着膀子也是有的,这样强壮的身子别说初夏落水,就算是大冬天掉冰窟窿里也不会有大问题。
可偏偏奇怪的事来了,明明不应该有事的天启皇帝居然就这么病了,而且这一病时好时坏,一个月下来每天都要喝难喝的不行的汤药,却喝了一点没什么用。
咳嗽不断,脸色越发差,吃东西也没什么胃口,原本健康的身体居然成了一个病秧子。
“皇爷,用药了……。”这一日,魏忠贤端着汤药入了偏殿,轻声对躺在榻上的天启皇帝说道。
剧烈的咳嗽,天启皇帝咳的满面通红,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他抬头看了一眼魏忠贤手里端着的汤药,闻到空气中隐隐传来那种恶心的药味,心中一阵厌烦。
“不喝!朕不喝!”
“皇爷,这药可得喝呀,不喝您的身子怎么能好?”魏忠贤苦着脸道,落水事件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天启皇帝的病非但没好,还越发缠绵,这让魏忠贤也是无奈。
魏忠贤早就问过太医了,太医说皇帝的病是落水后寒气伤了肺,有伤寒之症,现在没太好的办法,只能靠药来控制,另外慢慢养着,或许过一段时间就会渐渐好转,毕竟皇帝还年轻,身体原本也不差。
“朕说了,不喝!”天启皇帝心里阵阵烦躁,尤其见魏忠贤端着药走到自己身边,更是一怒之下抬手就把一碗药给打落在地。
当啷一声,装着药的瓷碗落在地上,顿时摔了个粉碎,里面的汤药撒了出来,满地都是,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味。
“魏忠贤!”见魏忠贤发愣,天启皇帝伸手朝他一指:“朕的身子朕知道,不用再给朕送这些破药,太医?呵呵!我大明的太医都是无能之辈,区区受寒治了这么多日子都治不好朕,难不成这些太医都是当年武宗朝太医院的徒子徒孙不成?”
“去!给朕去宫外另找名医入宫问诊,太医院的药朕绝对不会再喝了!”
“皇爷……?”魏忠贤目瞪口呆,没想到从来不怎么发脾气的天启皇帝突然如此愤怒,言语中还对太医院的太医起了疑心,直接要从宫外求医。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而且皇帝看病不是寻常人家看病,宫外的医生怎么可能入宫给天子看病?这不符合规矩啊。
正在魏忠贤迟疑不决的时候,天启皇帝又是一声喝问,这才让魏忠贤回过神。看着天启皇帝这副坚决的态度,魏忠贤无奈只能答应,连忙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