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劝告无效
    毛文龙摆手谦虚道:“袁大人此言本帅可不敢当,本帅哪里能和袁大人比,袁大人乃朝廷重臣,深受陛下信任,更执掌蓟辽军政事。本帅只是一个武夫罢了,我东江镇兵少将寡,更不能同袁大人手下精兵强将相比,至于功劳就更不用说了,当年老奴都死于袁大人手下,本帅蹉跎多年却只有寥寥薄功,如何能和大人相提并论?”

    毛文龙来双岛心里是憋着一口气的,对袁崇焕也有颇多不满。刚才听袁崇焕一开口就是国家大事,又是给自己戴高帽子,毛文龙心中更是不以为然,他又不傻,哪里不知道袁崇焕肯定是打着先扬后抑的算盘,估计和上回一样又是要以蓟辽大局出发来逼迫自己就范呢,所以毛文龙假客气两句后也暗中讽刺了袁崇焕一句,故意把东江镇说的如此不堪,甚至还拿努尔哈赤之死称赞袁崇焕。

    如果是别人说这些话袁崇焕或许不会多想什么,可偏偏这话是从毛文龙口中说出来的,袁崇焕当即心里就很不舒服。

    东江镇的情况袁崇焕很是清楚,东江镇这些年在辽东起到的作用也是有目共睹的,如果说东江镇一无是处,那么毛文龙也不会有今日的身份和地位了。

    更何况,毛文龙还特意提到了努尔哈赤之死,虽然大明上下早就都在传言努尔哈赤之死是当年进攻宁远在宁远城下被袁崇焕的炮火所伤最终重伤不治而亡。

    可这种事其他人说就罢了,袁崇焕自己心里会不清楚真实情况是如何?更不用说一直在建奴后方打游击的毛文龙了。

    努尔哈赤究竟是怎么死的?别人不知道,可这两人心知肚明,所谓的宁远炮火击伤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如果是被大炮打伤,这老奴要死早就死了,哪里还能撤军后活这么久才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嘛。

    之所以努尔哈赤之死成了袁崇焕的功劳,一方面是当初袁崇焕灵机一动借题发挥找人宣传,另一方面朝廷也是想借这个事振奋士气,以扬国威罢了。

    现在毛文龙故意拿这个事出来说,不是讽刺袁崇焕又是什么?袁崇焕脸上虽笑容不减,可心中却极为恼怒,更有一种被直接被人打脸的尴尬。

    强忍着怒气,袁崇焕淡淡笑了笑,继续道:“毛帅过谦了,毛帅之能满朝皆知,当年毛帅带两百人孤军深入敌后,搅得建奴翻天覆地,杀敌无数,其奇功至今令人称赞。至于东江镇,乃毛帅一手创建,更是虎狼之师,这些年东江镇战功赫赫,何有毛帅所言那么不堪?”

    “呵呵,原本勉强能算,可如今却已不同。”毛文龙抬眼有意无意朝着袁崇焕看去,脸上皮笑肉不笑道:“现在东江镇已大不如从前了,因为小人作祟军中人心涣散钱粮皆无,更少军械、马匹等物,战斗力锐减,我就算有心为国征战,也是无能为力,实在是无奈呀。”

    袁崇焕一听更气的不行,差一点就要拍桌子大骂。这毛文龙居然直接在自己面前说小人作祟,这小人不就是在说自己么?毛文龙好大的胆子!自己好意和他商量正事,他却这样态度,简直给脸不要脸!

    此时此刻,袁崇焕已对毛文龙起了杀心,不过毛文龙毕竟不是普通人,这可是堂堂一品大员,要杀毛文龙不是那么容易得,更要紧的是这里是双岛,是毛文龙的辖区,整个双岛包括跟随毛文龙来的军士共有三千五百多人,而袁崇焕身边只有区区两百人而已,一旦毛文龙和自己彻底翻脸,别说杀毛文龙了,恐怕自己的命都难保。

    不过袁崇焕毕竟是袁崇焕,他向来胆大,越是做不成的事他越是要试试。不过如果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问题,袁崇焕也不会莽然冒险,所以袁崇焕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怒火依旧微笑,可放在桌下的手指却捏得发白。

    “毛帅的确不容易,这点我也知晓。”顺着毛文龙的话,袁崇焕点头道:“我记得毛帅的年龄也不小了吧?毛帅是万历四年生人,今年有五十……?”

    “老夫今年五十有四了……。”毛文龙接过话头叹了一声,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了口酒,神色中带着回忆,仿佛想到了自己年轻的往日。

    “对对!毛帅五十四了。”袁崇焕点头接话道:“万历三十三年,毛帅至辽东,在李成梁部下任内丁千总,一晃就二十五年过去,这么多年毛帅在辽东为国征战,实在是不易呀。”

    袁崇焕这话让毛文龙心中感慨万千,这些话倒是说到了他的心中去,一晃就这么多年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也成了头发斑白的老人了,自己已经年过半百,年华不再。

    “毛帅是杭州人士?”

    “对,杭州府钱塘县。”

    “杭州是好地方呀。”袁崇焕感慨道:“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位于江南,人杰地灵,是天下难得的好出去。毛帅何时离开的杭州?”

    “这话说起来长了。”毛文龙笑道:“本帅虽在杭州钱塘县出身,不过本帅祖上却是山西平阳府人士,本帅年幼时家父去世,本帅随母投奔舅父,舅父待我极好,请良师教我读书识字,本想以科举出人头地,可惜本帅对文事并无兴趣,反而更好武事,成年后回了祖籍平阳府为农呆了些年,后因伯父膝下无嗣,伯父去世才承袭海州卫试百户之职,又在舅父推荐下至李总兵麾下任内丁千总,又经武举升迁鞍山百户、辽阳千户等职,直至今日……。”

    说到这,毛文龙掐指算了下:“如此算起来,本帅离开杭州也有三十三年了,今日袁大人如不提起,本帅还记不起来呢。”

    “三十三年,这年头的确不短了,这些年毛帅就没想过回杭州?”袁崇焕笑问。

    “呵呵,如何不想。”毛文龙摇头道:“老夫在杭州出身,又在杭州长大,杭州一草一木皆在心中,就算平日不想,这梦中也时时会梦到杭州,梦到曾经的家乡呀。”

    “是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毛帅是性情中人,有如此想法可以理解。毛帅,有句话不知我当讲不当讲?”

    “袁大人要说什么尽管说就是。”

    “既然如此,我就直言了,如有不妥之处还请毛帅不要生气。”袁崇焕笑眯眯地说着,见毛文龙一副坦然的姿态,当即就道:“毛帅眼下也不年轻了,这么多年为国征战功勋卓著,辛苦着实良多,如今已年过五十,依旧还为国操劳,何不急流勇退,安心回杭州休养呢?如此既能保全其名声,又能荣归故里,岂不两全其美?”

    毛文龙顿时一愣,他没想到袁崇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下意识就回答道:“辞官回杭州养老?袁大人,如果老夫走了,这东江镇怎么办?”

    “呵呵,毛帅何必担忧?本部堂以为,东江镇虽是毛帅手创,可也并非非毛帅不可。我大明人才济济,天下英才众多,到时候选个合适之人替代毛帅即可,此事易尔。”

    毛文龙紧皱眉头,思索片刻摇头道:“不成!”

    “如何不成?”

    “不成就是不成!”毛文龙表情严肃道:“并非我毛文龙贪恋权势,而是东江镇不同普通军镇,袁大人,东江镇的军民不是普通军户,都是由我从建奴手中救出辽民,带其入东江编户齐民,再训练成军,经多年努力才有的今日局面。”

    “正因为如此本帅在东江镇能压得住各方,众人也能服本帅,可一旦本帅离开东江镇,他人接替本帅必然做不到这些,如此东江镇内忧重重,不复如今强悍,甚至还有瓦解之患。”

    “袁大人的好意本帅心领了,本帅虽也有回乡的想法,可让本帅弃东江镇十数万军民而不顾,本帅却做不到。此事还是以后再说吧,等平定了辽东建奴,收复全辽,到时候本帅也就能彻底放下东江镇,到时候妥善安置军民,卸甲回乡逍遥。”

    “呵呵,按毛帅这么说,毛帅你的意思是东江镇非毛帅你不可?”袁崇焕皱眉反问。

    毛文龙想了想,他本想用婉转的话好好解释几句,可又想这种和袁崇焕多解释干嘛?这是他东江镇自己的事,关他袁崇焕屁事?何况他是军人,脾气直来直去习惯了,而且东江镇的人员结构和内部情况复杂的很,他袁崇焕一个文官虽然带过兵,可毕竟和真正的军人不同,有些东西和他细说他也听不明白。

    当即毛文龙斩钉截铁告诉袁崇焕自己绝对不能离开东江镇,东江镇是他毛文龙一手创建起来的,谁都没有他的威望和能力能掌控住东江镇,一旦自己不在,东江镇肯定会出问题,为了大局考虑,谁都无法替代他。

    毛文龙的回答让袁崇焕彻底放弃了劝说,他原本以为自己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得毛文龙放弃手中的兵权,乖乖把东江镇给交出来。如果毛文龙肯这么做,那么袁崇焕也就没必要对毛文龙下手了,这样不就两全其美?

    可万万没想到毛文龙油盐不进,还大言不惭说什么自己在东江镇地位不可替代?这话让袁崇焕对毛文龙的印象恶劣到了极点,此时此刻袁崇焕终于下了解决毛文龙的决心,不再抱有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