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一股饿意打断了尤浅追忆的过程。
他捋了捋潮湿的头发,脑海里的呓语像涨潮般涌来,也像退潮般散去。
如果不是尤浅自己愿意,那点半调子精神污染根本不可能对他造成半点影响。
「枯萎」的尊位比不得自己信奉的神灵。
就算是涵盖「枯萎」的总异端能量体「生命」,也同样和真正的神灵差出一段距离呢!
尤浅按住咕咕叫的肚子,从床上下来,把被子隆出人的弧度,再扭开房门,沿着白天走过的路,决定夜探食堂。
一路上,他靠着神明的提示,完美避开护士巡逻。
这家病院没有监控,也不知道有多少阴暗的小动作被埋葬,但显然,这同样为尤浅提供了很多便利。
花园里的植物在光源黯淡的情况下,被月夜包裹出它们枯瘦的枝干,无数瘦长的影子影影倬倬,看上去比白天更加诡异,张牙舞爪的枝叶有的高有的低,它们肆意生长,在植物茂盛的地方却也勾勒出荒凉的氛围。
尤浅慢慢悠悠地走在小路上,他觉得并不是孤身一人,两侧的植物被风吹的簌簌作响,地上的影也在扭来扭去地晃动。
它们都在陪着他,也宛若一双双无形的眼睛,盯着他。
走了一会,前方出现一点光亮,原来深夜的食堂并没有完全的黑下来,而是从玻璃内往外透着一种不详的红色。
借着模糊的光与玻璃,还有一堆小影子时不时地窜来窜去。
尤浅看着门锁,尝试地推门,没想到还真被他推开了,看来这里不锁门也是惯例,病人居住的大楼门也没有被锁上。
食堂的大门刚被打开一条缝,一抹灰色身影就照着他的脸扑过来。
“啧……”尤浅不耐烦地捏住一只黑灰色、快要跳到他头上的大灰老鼠。
大灰老鼠吱吱叫着,四个短细的小腿在空中乱摆,硕大的脑袋努力的往上够,张着嘴要咬尤浅的手。
老鼠的眼睛通红,毛发短且粗,拿在手里就像是捏住了钢丝球,剐蹭的皮肤隐隐发疼。
它的口鼻处皆是猩红一片。
闯入鼠巢的青年身边“吱吱”声一片。
他没低头,而是直接抬脚踩住一只窜过来的老鼠,隔着鞋子都能感受到底下坚韧又柔软的□□,他用力往下碾,“噗嗤——”鞋底下爆开一团血浆。
血肉像是烂泥一样,糊在地面,两颗溜溜转动的眼珠子滚落,鼠群的嘴巴吧唧吧唧地停下,它们安静下来。
黑红色的灯下,密密麻麻的耗子铺了满地,此时就像是知道有人闯入它们的领地,一双双猩红的眼睛望向门口。
整个食堂都变成血腥可怖的地狱,而老鼠的眼睛就是扎根在里面的路灯,挤挤攘攘的生怕地狱太暗、太单调。
整个食堂已经被老鼠占领了。
尤浅用时轻时重的力道捏着掌心里温热的活物,游刃有余地把玩着那只拼命挣扎、活像个尖叫鸡般有趣的老鼠。
“看来,这里没有我可以吃的东西了?”
尤浅不开心地迈步往里走,这才发现食堂的厨房里,食材少得可怜。
就算是被耗子嚯嚯一堆,但通过地面与桶里的残渣分析,也能分析出在做完晚饭后,那些工作人员根本就没想着留下更多的食材。
看来这里的人对晚上的情况不是一无所知啊,连有东西偷家都清楚。
尤浅因为吃不到东西而升起一股急躁,他手下的力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老鼠从一开始尖锐地惨叫到后来的奄奄一息,不过是过了两三分钟。
“啊……”尤浅烦躁地叹气,最终一个没控制好,指节紧紧地勒进皮毛,直接将老鼠在掌心里捏爆。
黏黏糊糊的肉块糊满他的指缝,暗红色的血遵循着重力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被弄了一手的尤浅更烦了,他倦怠地松开手,老鼠破破烂烂的尸体落地发出沉闷的一声。
新鲜的血肉味勾起众多老鼠的贪欲,它们用贪婪的眼神看着地面上的尸体,也用贪婪的眼神看着尤浅。
想将自己生吞活剥?
尤浅无语地翻出白眼,腥臭的血腥味往他鼻子里钻,他蹙眉却从中闻到了一股和「枯萎」本源相似,但属性截然不同的气息。
这是……尤浅的手掌贴近鼻尖,而他的余光却瞄到数量庞多的老鼠开始向他这边涌来,紫光从眼中闪过,他不耐烦地:“你们,自相残杀。”
老鼠的红色眼球挪动,它们和疯了一样用尖锐的牙齿磕到同伴的皮肉,连抓带挠地争斗起来。
即便是尤浅的虹膜颜色再度被黑色占据,它们也在血气与嗜血的本能下被冲晕头脑,无法停下。
尤浅的饿意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转身要离开,在手已经碰到大门时,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室友,他顿住脚步,目光徘徊在地面上逐渐堆积起来的老鼠尸体上……
他若有所思。
……
等尤浅回到病房时,室友仍没回来,沙鲁洼也迟迟未归,他把手里的东西埋进祝臬被子里,又顺手蹭了蹭被单,才心满意足地钻回自己的被窝。
祝臬一宿未归。
第二天清晨,他才卡着护士来叫起床的时间,提前半个小时回来。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脸上的兴奋还没有完全消散,想来,他拥有一个美好的夜生活。
可这一切,都在他整理自己被子时了无踪影。
祝臬面上的激动还有些残存,但这些激动与后浮现的疑惑、惊惧、愤怒、嫌弃与不可置信等等混在一起,便在脸上绽开一抹五彩缤纷的狰狞。
他的手抖动幅度越来越大,他捏着被子的一角,死死地盯着里面,看了又看,最终他的表情才定格在想要杀人的恼怒上。
那里赫然裹着一只僵硬的、硕大的死老鼠!!
啊啊啊啊啊!!虽说祝臬的洁癖不是很严重,但是老鼠,那是老鼠啊!
在他的床上……一只死的不能再死的死老鼠……
他觉得自己的脑浆瞬间如同火山喷发一样爆发,已经生气到控制不住自己的程度了。
他犹如一头愤怒的公牛,或者是一只辛辛苦苦、花了很久时间才搭建好窝,但是出去一趟,回来却发现窝被邻居毁了的喜鹊。
尤浅只觉得屋内突然有了杀气,而脸上突然掉下来毛茸茸、冰冷的玩意,他警惕地睁眼,还不等仍沉浸在梦里的大脑反应一下,就本能的把脸上的东西抓起扔出去,并向身侧转动,后背撞到床边的金属栏杆上。
“你干嘛啊?”尤浅有些委屈,他不解地看着不远处胸膛不住起伏、已经狠狠砸下一拳,砸到自己刚才躺着的位置上的祝臬。
这家伙,爆发力还挺强。
那里的床垫已经凹陷下半个拳头的深度。
那只被扔出去的工具老鼠“啪叽”一下,在地上继续躺板板。
尤浅趁机呸呸两口,吐出一口老鼠毛,瘪了瘪嘴,即便他什么都可以吃……但如果有的选,他还是喜欢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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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工过的食材。
“你还敢问!!”祝臬咬牙切齿地瞪着尤浅,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在此时跳得飞快,连胳膊与腿都在不自觉地轻颤。
这并不是因为他在害怕,而是腺上激素分泌导致的结果。
他抓着铁栏杆,疯疯癫癫的把尤浅的枕头和被子全掀了,气不过的还踩了好几脚,随后捏着拳头就往尤浅脸上抡。
尤浅动作灵敏地翻过低矮的栏杆,光着脚站在地上。
祝臬一拳没打到,身体顺着力度前倾,尤浅伸长胳膊按住他递过来的后脖颈,把他往床上掼。
祝臬一手撑住身体,不让尤浅把自己按下去,如今体内的每滴血液都被气愤充盈,他也不管是什么招式,那只腾出来的手也不知道抓到了尤浅那里,直接又掐又拧的,只一心一意的要给尤浅点教训尝尝。
“你个混蛋!!你能干点人事吗?”祝臬被气得语无伦次,那只灰不拉几的老鼠真的让他神经一突。
他嘴里不停歇地骂着,他说尤浅比神经病还神经病,是天下地上最大、最不可理喻的神经病,闲的没事干抓老鼠玩,也不嫌脏,比垃圾还垃圾!
等等一系列算骂人,也不算骂人的句子,听得尤浅提不起半点骂回去的心思。
并且他也在悄悄地倒吸一口凉气,被打一拳和被掐住转着圈地拧的疼痛感觉还是有区别的。
更何况……祝臬掐住的是他的脖子与肩膀那块薄肉。
脖子被触碰到的感觉令尤浅格外难受。
“你,停……”尤浅刚想下达命令,护士就踹门而入,硬生生的把他的话语打断。
他的注意力稍一转移,祝臬就差点挣脱,于是他又加大力气,想续上自己刚刚未被说尽的字词。
可脖颈一痛,他连话都没说出口,冰凉的液体就和血液糅杂在一起,蔓延到全身,体内的力气以一种他想象不到的速度快速消失。
他软趴趴的顺着栏杆滑下去,坐在地面上,无力地垂着脑袋。
而护士显然一视同仁,祝臬肯定也挨了一下,因为尤浅半眯着眼,发现耳边络绎不绝的骂声消停下来了。
王护士显然很是诧异,尽管她扎针的手非常稳,动作也丝毫没有犹豫,但她面上的表情出卖了她。
她怎么也想不到,昨天还乖乖的病人,今天就闹出事情,不,她对于病人会闹起来的事情早有准备,只不过没想到的反差会这么大。
护士暗自感叹,果然精神病人在发病期都是大差不差的。
“他……他,”祝臬极力发出清晰的气音,到这一刻还不忘记控诉尤浅。
尤浅都有些佩服他的毅力了。
祝臬张着嘴,无力地吐着舌头,断断续续、缓慢却坚定地往外吐字:“他,老鼠……我……我打……”
“你想说,这个老鼠是他的,然后你因为老鼠和他打起来了?”王护士试图理解。
祝臬见护士理解,开心地点头,眼神都变得亮晶晶的。
尤浅的手搭在床上,他已经从无力的状态里缓过来了,但仍蔫耷耷地继续伪装成一个依旧受影响的人。
“我……不,不……”他努力地学祝臬说话的样子,也艰难且缓慢地道:“知,知道!”
“你……撒,谎,撒……谎。”祝臬也不乐意了,他急切的喘了两口气,再度很顽固地反驳。
王护士有些头疼地揉揉太阳穴,“你们……”这叫什么事啊?
她犹豫地看向门口,迟迟没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