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街边,忙活了一天的修车铺师傅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吃晚饭了。
一辆豪车缓缓停在他门口,袖长车身不偏不倚地挡住了这窄窄还显得有些脏乱的门面,凭借着油光水滑的车漆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就算不认识车标,也能从细节处窥见那不菲的身价。
当老伯以为对方不过是听错地方的时候,驾驶座车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三件套齐全还戴白手套的中年人。
刘叔礼貌开口:“你好,我是来修车的。”
见到那跟电视机里走出来的富贵人家管家似的司机刘叔,老伯脱口而出:“你的车我修不了,找错地方了。”
“……”刘叔说,“不是修这辆,是修这辆。”
顺着那戴着白手套的手指看过去,老伯这才看见车顶上的大二八,顿时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所有的目光都被这车身所吸引,压根没看见车顶上还放着一辆煞风景的大二八。
你们有钱人的爱好都那么特别的吗?
几分钟后,车铺里的风扇呼呼地转,老伯蹲在地上把车胎给拆了出来,一边水洗一边寻找被划破的地方,脚边搁着几张补胎贴。
徐秋意站在一边,把现金放在桌面上扫款码隔壁:“钱伯伯,钱我给你放着里了。”
她没有手机,不能线上支付,身上经常随身带着零钱。
老伯眯着眼睛找漏气的地方,头也不回道:“就这两块三块的东西,有什么好给的。”
徐秋意摇头:“不行的,你也要做生意。”
老伯见那通身气派的司机走远,朝那边抬了抬脸,小声问:“看衣服,应该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吧?”
徐秋意点点头:“嗯,一个班的同学。”
老伯低头继续忙活:“这么多年就没见你带人来过,看来你这朋友品行不错。”
徐秋意顺着他目光看去,不远处小板凳上正坐着另一个校服女生,修车铺里备着的小板凳不高,她两条长腿只好委委屈屈地盘着。
她侧脸白净,眉眼低垂地对着手上的东西发愁。
平日里张扬好玩的陶宁安静下来之后还真有几分纯正感,刘海和耳边的挑染也会不自觉地忽略掉。
要知道钱伯伯一直都是学生就不该在学习以外花心思的那一派。
陶宁对着几行字迹思考一会,在选项括号内填了一个C。
阴影落在卷面上,同时头顶传来一道落玉般的声音:“选对了,这道题思路我才讲了一半,你领悟的很快。”
陶宁搁在试卷上的手指蜷了一下,抬头茫然:“啊?我选对了吗?我是遵守学生考试宝典选的。”
徐秋意顿时把注意力从卷面转到她脸上:“什么宝典?”
陶宁一脸你不知道了吧:“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遇事不决就选C。”
徐秋意:“……”
对于一点就通的学霸世界来说,这种宝典荒谬地好笑,但从陶宁嘴里说出来又不那么奇怪了。
520幽幽道:【宿主你选拔考试的时候也是用这个办法的吗?】
陶宁神秘道:“此事不可为外人道也。”
520沉默了,依然没能对那0.5的卷面分感到释怀,因为它选拔的时候就没听说过什么卷面分!
陶宁伸长手臂捞来另一张小板凳,她说:“课代表别站着了,坐下吧坐下吧,还有两道填空题过了就是两道大题了。”
“我是化学课代表,不是物理的。”徐秋意失笑叹气,她发觉自己在陶宁面前无奈的感觉是越来越多了,顺从坐下,凑过去看她卷面。
有求于人的陶宁很上道,让出了不少位置:“你是全班的课代表,管它什么科目。”
“还有哪一道?”认真看了看,徐秋意发觉了角落有几个笔记不是她写的,她喜欢字写得好的人,夸道:“你字写得真好,是练过的吧?”
陶宁脑子里闪过热爱连体字的原主笔迹,当即打哈哈道:“还好还好,我会很多种字体的,有机会给你展示展示。”
然后指尖一顿指指指,一道题都没落下,她理直气壮道:“这些我都不会。”
陈老头当然清楚自己学生的水平,给陶宁出的题目都是他当场翻书改数据编的,杜绝她作弊的可能性的同时还把难度降到了基础题难度。
换句话说就是——送分题。
然而陶宁告诉她说这些送分题她都不会,忽略掉撒谎逗她玩的可能性,陶宁是真不会。
徐秋意疑惑:“你是一点都不知道?”
陶宁:“……”学渣人设不能崩。
见陶宁表情闪躲,徐秋意说:“你一天学几个小时?”
如果徐秋意问她一天玩几个小时倒好回答,若问学几个小时,那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变得难以启齿了。
显然徐秋意也看出了这份沉默背后的真相,难得体贴又耐心地转移话题:“其实这道题比较基础,你记住这个公式,以后见到相似题目就用这个公式套就好了。”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抓着笔在直面上留下更多的字迹,清秀笔挺,字如其人。
好在陶宁并未懈怠,专注地听着她说话,直到车胎修好为止。
待车胎修好后,陶宁还有些意犹未尽,大呼人生就是学无止境,求求学霸再带带我,提出找个地方请她吃饭,把最后一题也攻克下来。
然而没什么能难住她的大学霸徐秋意却对最后一题面露难色。
陶宁便问:“这题你也不会?”
徐秋意看她,顿了顿,如实道:“这题是超纲题,我在以往竞赛真题上见过,我会是会……就是你……”
无师自通的,陶宁领悟到她的未尽之语。
呆呆看了最后一题好几秒,陶宁猛然反应过来:“这老陈头故意给我设套呢!”
悲愤交加的陶宁手指对纸张指指点点:“这前面的都是基础题,要是我不会就会挨骂,这最后一题是超纲题,我要是写出来了就是作弊,还是挨骂。”
徐秋意:“……”好像是这样。
陶宁长叹一口气:“为了骂我,这老陈头真是用心险恶,套路那么深,欺骗我单纯的小心灵。”
身边沉默一会,陶宁感受到来自对方的难言的紧张,眼眸微垂,果然看见那犹带药香的淤青手背搭在另一只手背上,手指相扣。
第二次婉拒,终于来了。
徐秋意说:“不,我觉得你不单纯。”
“什么?”陶宁转头,对上徐秋意的清透双眼,那双颜色稍浅的瞳孔倒映着自己的脸。
修车铺前塑料棚下,板凳上坐着两个校服少女,街面上人来人往,结伴回家的小学生笑闹奔走,她们面对着面,都看见了对方眼底的自己。
这距离……有些过分近了。
讨厌与人接近的徐秋意这会不避不闪,仔仔细细地看着陶宁,良久,她说:“你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你的心里什么都有。”
520说:【糟糕宿主,她说你目中无人还心眼子多。】
陶宁抬起双手,忽然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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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臂膀,眉眼含笑地问:“要不,你再看看?”
徐秋意抬眼。
那双如黑曜石般的双瞳内全是她的倒影,填得满满当当,全是徐秋意。
终于徐秋意先受不了了,先侧开了头,露出微红的耳尖。
气氛微妙之际,刘叔走了过来:“大小姐车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这位徐小姐还是昨天的地址吗?”
陶宁首先回答:“对,昨天那个地址。”
徐秋意讶然,以为自己会听到否认,毕竟自己刚刚都这样说话了,不应该觉得自己被误解而生气走人吗?
一路把人送回去,又是昨天那个地方,新的豪车给小餐馆带来了新的震撼。
下车后,徐秋意第一时间回头,果然看见下降的车窗,半个身子露出车窗外的陶宁笑着挥手:“课代表明天见。”
此情此景,徐秋意也被感染了,她也笑:“明天见。”
心里却想:真是怪人。
小餐馆里扒饭的食客们都震惊了,都说徐老三的女儿还真给她交上有钱人朋友了,回家之后跟老婆动了心思想把孩子送进私立学校结交人脉的也不少。
但夫妻两一合计那昂贵的学费,也纷纷放弃这个念头。
还说也该是徐秋意有这个命,从小到大就没叫爸妈操过心,成绩那么好,连明睿这样响当当的学校都来老师亲自挖她,免费入学还倒贴给钱,谁家孩子能做到徐秋意这样的?
总之寻遍整个小安村都没有。
小安村里知道徐秋意的人不少,她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谁家孩子挨骂必定会听见一句“人家徐秋意如何如何……”,给徐秋意拉了不少仇恨值。
连续两天被有钱同学送到家门口,自然又传进了不少人的耳里,尤其是一天一天都不一样的车,足以证明对方到底多有钱。
兴致勃勃的人在问清楚是女同学后,那高昂的心情便多了几分不明不白的遗憾,仔细论起来这份滋味里还夹杂着一丝不太服气的酸。
“女同学啊?要是男同学就省事了,毕业后直接嫁过去,徐老三就能早享十年福了。”
“你又怎么知道没有?”
“这话什么意思,有情况啊?”
“我跟你说,我听我老婆弟弟的丈母娘的朋友说她是在明睿里当保洁的,明睿里有不少喜欢徐老三女儿的,最近追得最猛的是南宫家的人。”
“南宫氏?飞恒集团的那个南宫?”
“难道还有第二个南宫不成?”
“我的天,要真是被南宫家的人看上了就真的不得了了。”
“要是我也有这本事把孩子送进明睿就好了……”
事情也自然传到了棋牌室里。
室内一片烟熏火燎,热火朝天的,穿着老头衫的徐老三搬着凳子坐一边,两眼不住地往桌牌上看去。
这地方热,开了空调都不顶用,今早上老板娘还说空调坏了,就拿了把牛角扇过来对着屋里头吹。
至于效果,那马力十足的牛角扇在这温度里也只是起了个氛围作用,根本凉快不了多少。
不过就算这样,也没能浇灭这群人打麻将的热情。
“我赢了!”
“唉,再来一把,我跟你换个位置,我就不信我手气就这样差!”
“算了,我饿了,下一把就不来了,等会要回家吃饭,这风水宝地谁要?”
话音刚落,就有人接上话了,说她要来,位置给她留着。
徐志宏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