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估计也是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一路上捂得严严实实,在回到更衣室的几步路上栽了跟头。
高清摄像头的拍摄下,他脸上有几颗痣都拍得明明白白的。
教导主任拿出手机拍下正脸:“这是哪个班的学生?高高大大的,还知道避着监控带个帽子。”
后面两个老师本身就是教导处里办事的教师,也不认识他,都摇了摇头。
陶宁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看的管理员,转头问徐秋意:“你认识他吗?”
徐秋意皱了皱眉,而后才说:“我应该在某个场合看见过,但我不认识他,是同年级的吗?”
陶宁说:“是吧。”
教导主任在一边说:“我把照片发教师群里了,很快就会有人认领学生。”
管理员动了动椅子,他说:“我去上个厕所……”
陶宁开口拦住他动作:“不用那么麻烦的程主任,我们的管理员老师去认领的话会更快。”
几个老师都抬起头看向起身欲走的管理员。
“你认识这个学生?”程主任也问。
管理员:“我不认识。”
陶宁与他异口同声:“他当然认识。”
管理员瞪一眼陶宁,脖子涨得通红:“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包庇学生?就算你是校董女儿也不能这样污蔑人,现在本来就是我的下班时间,这样搞有意义吗?”
陶宁奇怪道:“你两都长得跟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我怀疑你很正常吧,我什么时候说你包庇学生了?况且不认识就不认识了,用得着那么紧张?空调房里都急出一身汗了。”
520好奇道:【真的啊?】
陶宁干脆利落:“我不知道,诈他玩的,现在他不能走。”
被陶宁点出来,众人确实发现他背后衬衫都湿了,一只手握成拳头像是抓着什么东西,手机倒是扔在桌面上不拿。
而且他人又不胖,屋里空调也足得很,哪来那么大的汗。
管理员一脸无语:“我说了我尿急要上厕所啊,谁跟你们似的那么闲?”
徐秋意恍惚明白了什么:“我听说过外甥似舅。”
陶宁用你真懂我的眼神看向徐秋意,有一个会打配合的队友是一件多幸福的事情。
其实就监控这画面真看不太出来像不像的,但被陶宁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像,不管像不像,是不是亲戚,就这态度确实让人起疑。
“你先别走,配合一下学校工作。”教导主任的手机响了一下,他低头去看,“是F班的吴智麟,他班主任在医院守老人出手术室赶不过来,有家长电话。”
教导主任打给家长,没打通。
群里又多了一串号码,说再打这个试试,显然F班班主任也打过家长号码没打通,着急找了学生拿来了私人号码。
教导主任再度打过去这一次被接通了,背景隐约听见了车声。
陶宁一推转椅,力道推着管理员往前走几步:“说话。”
管理员后腰一疼往前走两步,回头扶住腰恼怒道:“你干什么?!”
电话里传来年轻男声疑惑地说:“小舅?你换手机号码了?”
电话里的声音总会有些失真,光听声音就能认出来,那是要多熟悉。
在场的几位老师表情都凝重起来了,教导主任表明身份,勒令他必须带家长到校。
见都安静下来了,陶宁问徐秋意:“你记得荣誉榜照片被画了多少次吗?”
几个老师都看向徐秋意。
徐秋意稍一思索,轻声吐出答案:“六次。”
陶宁:“六次。”这有这一次才被人发现了。
以前不是没人发现,只是没人闹大而已。
半小时后,吴智麟一个人来了,推说爸妈都出差了,家里就他一个人。
陶宁说:“哪里没有家长了,这里不就有一个小舅?”
吴智麟和管理员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从他进门开始就刻意忽视一边的管理员,装不熟的样子十分熟练。
看了看一边的徐秋意,吴智麟说:“是你举报的吧?”
他知道徐秋意见过他在校外冲管理员喊小舅,那时候她正在派手里可笑的传单。
陶宁出声道:“是我,有意见?”
吴智麟一见是她没声了:“……”
学生对老师总是有天然畏惧的,有教导主任亲自问,问出了真正原因。
女老师疑惑重复他的话:“就因为竞赛名额被刷下去了,所以你就涂黑人家荣誉榜照片?”画成那样,还以为是什么深仇大恨。
教导主任:“什么时候的事情?”
吴智麟:“高一。”
两位老师异口同声:“高一?”
徐秋意平平静静道:“我想起来了,那一次给明睿的名额是三个人,我那时候筛选考成绩第一,你第四落选。”要怎么恨都很不到她头上才对。
吴智麟憋了许久的话脱口而出:“你是主考老师的课代表,跟她关系那么好,谁知道她有没有给你讲过类似题型。”
徐秋意反问:“那正式参赛呢?我是不是也跟省里的举办方关系很好,让出题老师给我讲题,然后因为这个拿下金牌?”
吴智麟一噎,仍梗着脖子不情不愿道:“谁知道你……”
教导主任:“你这样做了多少次?”
面对教导主任,吴智麟才有几分拘谨,他想了很久,才说:“五六次吧,心情不好就画。我知道自己错了,愿意写检讨,记过一次,检讨书在广播上读也行。”
他以为自己认错态度已经很好了,在明睿读书的条件都不差,吴智麟家不算多好,但也绝对不差,家里开了个公司,他就没听过谁家的会在广播上读检讨。
女老师还是觉得无法理解:“就因为一次名额被刷下来就涂黑人家荣誉榜两年?有这必要吗?”
吴智麟嘟嘟囔囔:“你根本不懂,我为了那一次比赛准备了多久,付出良多,就因为这个我之后分班考试被分配到F班,被我爸妈说了两年,根本没人理解我。”
徐秋意淡淡点出:“所以你从高二才开始涂黑的,为的就是不让人怀疑你。”
亦或者他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高二的课表再次变动,方便了他的想法。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不会觉得自己哪里不好,只会怪别人太好,自己已经很努力了。
主张闹大但一直安静喝茶的陶宁发话了:“就你个破检讨谁稀罕听?”
茶杯往桌上一磕,陶宁说:“放在其他学校里这种校园暴力其他学生的做法少说都要停学查看,重则劝退,检讨那是最基础的事情,这些年是人家徐同学养气功夫好懒得搭理你。可你坏的是明睿的名声,现在网络那么发达,视频一发,整个明睿的名声都要被你吴智麟败坏,真当几位学校股东是吃素的?我记得你已经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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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了吧,该像个成年人一样活着了。”
吴智麟气得满脸涨红:“我知道你陶家,现在你是仗势欺人!”
“仗势欺人,”陶宁笑道,“这算什么仗势欺人,我教教你该怎么仗势欺人。”
陶宁在对方闪烁的目光中踏前一步,低声说了几句话,从第一句开始,吴智麟的目光一缩,而后逐渐变得恐慌。
吴智麟从来只从爸妈嘴里听过陶家,但他从来都不了解陶家,也无法从他们畏惧的语气中感到一丝恐惧,甚至是不以为然的。
就像是蜉蝣永远无法了解鲸鱼的庞大,就是因为太大了,离得太远了,反而起不了敬畏的心情。
在这一刻除外,陶宁说的话,吴智麟发现自己好像听懂又听不懂,只本能觉得畏惧。
陶宁直视对方,双眼含笑:“千万千万不要被我发现了,藏严实点。”
吴智麟僵在了原地。
徐秋意从没见过这样的陶宁,望向她的眼中半是惊艳半是新奇。
男老师有些不忍:“没必要闹那么大吧?”
陶宁温和地看向他,连语气也是温和的:“对不起老师,六次都没人看见,第七次我是要闹大的。不能因为伤口愈合了就当伤害没有发生,心里的伤痕最难愈合,常常是伴随一辈子的。我相信老师博览群书,对青少年心理学一定有所研究。”
程主任能在明睿深耕多年,是个老和稀泥能手了,等吴智麟父母飞机落地就接到了电话说,校方劝退他们的儿子。
怒火中烧的夫妇两再一问缘由,俱是眼前一黑。
这还没完,吴太太还得知她那同母异父的弟弟涉嫌使用微型摄像机偷拍学生隐私,在储存卡中有影像记录,最早记录追溯到刚入职那年,现在已经转送派出所,校方还会对其追究法律责任。
吴先生也顾不上要晕过去的老婆了,赶紧给主家打电话,问问有没有上门赔礼的机会。
被明睿退学是小事,重要的是得罪了陶家唯一的宝贝疙瘩才是要紧的事。
结果主家那边的人也愁眉苦脸,说吴老爷的小孙女就因为画了什么衣服,吴家那边出了点问题,虽然是小惩大诫,但搞得大家也不好过。
挂了电话,对上妻子希冀的目光,吴先生神色惨败地摇摇头,夫妇两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夜色早已降临,星点闪烁。
徐秋意被陶宁连人带大二八给送回了小安村,又是熟悉的路口,这一次刘叔已经能做到完全无损进出了。
陶宁站在一边,她问:“你会觉得我今天……做的过火吗?”
徐秋意双手把住了车头,不止一次意识到陶宁总是很在意她的看法,她笑着说:“我觉得你做得很好,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吃顿饭谢谢你。”
陶宁正愁该怎么七日长假也缠着人,当即答应下来:“好啊,一言为定,到时候我顺带带着作业找你,跟你一块写作业效率会更高点。”
520觉得宿主忽悠起人来真的脸不红心不跳的,张口就来,也不知道在家里书房面无表情速速填完作业,马上翻出笔记本找周助理问进度的人是谁。
两人告别,徐秋意推着自行车往家里走。
往路口走了一段路,徐秋意再度回头,那辆车还停在原地,穿着校服的少女站在路灯下笑着向她挥手,示意她快回家吧。
徐秋意心跳又乱了几拍,也是在这一瞬间,她恍然大悟,原来这叫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