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顺服贴在鬓边的男人眼神莫测地盯了她好一会，才漫不经心点头，幅度太小，以至于点头看起来也不过是自然的晃动。
不过声音还是清楚的，“那要看情况。”
牧野千禾险些憋不住一句“你不是已经点头了吗”但还是像喝中药一样咽进喉咙。
她冷静说道：“我知道了。”
然后伏黑甚尔看到坐在对面，神色莫名变得严肃的女性掏出手机，铿锵有力地说。
“请和我交换联系方式吧。”
伏黑甚尔的本质已经被禅院家磨得精光，唯一给他生活带来色彩的妻子也已经去世多年，要是伏黑妈妈还在的话，拿下伏黑甚尔，易如反掌。
但现在不行了，仿佛失去了人生意义的男人终日游离在女人与金钱之间，将自己全然堕入声色犬马中，麻痹自己的感官，伏黑甚尔是个无根之人，为此不惧怕死亡，不惧怕所有。
或许可以通过年幼的伏黑惠下手，这样只会激怒伏黑甚尔，且不说那个未来时常臭着一张精致的脸的孩子是深爱的妻子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血脉，单说继承禅院家祖传术式——十种影法术，惹人嫉妒恨不得吃之后快，同时继承者还未强大到独当一面。
嘶，光是想想就能想象到被凶狠的男人逮着锤的惨烈场景了。
“请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吧。”牧野千禾微笑着搬出自己的杀手锏，“作为交换，我会在必要时刻为你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不管是收集情报还是提供食宿，就算是照顾家里的父母孩子姐弟也是可以的哦？”
“收集情报？我已经有专属的情报家了。”
牧野千禾往对面空掉的酒杯里倒满酒，微微压低语气，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伏黑先生的情报大多是黑市和寻常富贵人家的，可那位情报师在怎么神通广大，要拿到咒术界内部的消息也会有点棘手的。”
坐姿端正，如同大家贵女一般的黑发女性弯起眉眼，轻飘飘的语气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口的话是多么让人惊讶到要大笑起来。
“我可以帮你提供提供咒术界内部信息。”
黑市是咒术师，诅咒师和普通人三方交汇的场所，层出不穷的暗杀榜单上除去少量称得上正能量的咒灵祓除悬赏，大概有三分之一的份额是诅咒师与咒术师的相互悬赏。
牧野千禾大差不差提了一嘴现在黑市里的任务统计和分布，然后对神色微怔的伏黑甚尔说：“到时候你两方都接，高级任务接的越多，酬劳越丰厚，那些你看不上眼的小虫子也不会在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暗自记恨。”
能活得长的诅咒师，没有权势，就是有脑子，偶尔有心比天高的家伙也死状凄惨。
“时不时被没实力也没眼力的弱者挑衅，你也会觉得厌烦吧。”
伏黑甚尔没有反驳，只是神色平淡说：“我没有父母兄弟，不过有两个孩子。”
牧野千禾笑意加深，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辅助监督证件，“我可以帮忙照顾。”
除去金钱和与伏黑甚尔本人产生可以让他动摇的联系，果然还是小孩子好使。
牧野千禾在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黑气的笑容。
既然正面拉拢不了伏黑甚尔，那就绕原路，总之目标能达到，那么一切只需要时间。
自家孩子的位置就这么被暴露出来，牧野千禾期初还有些狐疑，觉得对方指不定演她，然后乘机刀掉她，直到后来她提着一袋水果敲响伏黑家铁皮剥落，露出底下被雨水浸湿生锈的铁门，看到两个啃面包的瘦弱小孩，而在此之前，名为父亲的男人已经在她哪里蹭吃蹭喝好几顿。
牧野千禾心平气和的想，黑市里谁不知道术师杀手伏黑甚尔只接高级任务，中级任务都接得半是嫌弃半是勉强，酬劳高到从指缝里泻出来一点都够让人眼馋好久了。
结果你说这个破破烂烂，连水电都只能勉强应付的老旧房子里的两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小孩是伏黑甚尔儿子女儿，逗呢！
不管伏黑甚尔如何挥霍，自己的孩子活成这样，哪怕真有人生出绑架要挟的心思，看到眼下这凄惨的生活环境，都无法升起伏黑甚尔在意这两个孩子的感觉吧。
这次她从超市里提来了一大袋零食，背后的白发少年提着两袋米。
“会累吗？”白色的毛茸茸的脑袋凑到她身边，因为睫毛太长，而特殊的墨镜不透光的缘故，五条悟企图卖弄美色的意图被阻挡了，那双惑人的蓝眼睛被浓密卷翘的睫毛挡住大半。
少年骄傲地在阳光下挺直腰杆，“我还能拿哦？可以全部给我。”
牧野千禾看着对方无忧无虑的快乐模样，心里也好似淌过一阵暖流，她摇摇头，眼神柔和地向上看去。
“虽然我只是一个辅助监督，但好歹是悟和夏油君的专属监督哦，作为最强的助手，这点东西都提不动，会被人说笑的。”
“况且我们已经到了那两个孩子的家了。”
亲昵的称呼名字让五条悟本就高兴的心情变得更加激荡，而相比之下对夏油杰的称呼更是让五条悟飘然起来。
专属监督。
少年在唇齿间轻轻吞吐这个称呼，古怪的占有欲让他四肢发麻。
五条悟盯着走上昏暗楼道的背影，斜斜的光线穿过摇曳的树叶，朦胧四散的光被窄小的窗户收紧成小小的一束，然后照射到牧野千禾的身体上，那一瞬间透露出来的安宁与静谧似乎要冲破那条静静流淌的暗河。
执行完任务回国后夏油杰特意找他谈话，五条悟当时急着想要见一见牧野千禾，这份心情呈现在表情和动作上，还有语言上，被本就怀疑牧野千禾有问题的夏油杰果断将人拦下。
大体说了什么他也不记得了，毕竟挚友嘴里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话，五条悟不甚在意地坐在床上翘二郎腿，等着夏油杰说完那些苦口婆心的话。
白发少年的反应始终很平淡，他的底气十足，任何方面他都自信满满，那是自小被捧在高位的五条悟独一份的自我，所以在面对任何事情，只需要摆出那寥寥无几的几幅表情就可以了。
他这么想着，直到夏油杰说“你对她的喜欢或许是咒术的效果。”
五条悟当即就反驳了，身量极高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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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高临下时会透出一股骇人的不怒自威，连带着唇角勾动的笑和故作可爱的端着下巴，都仿佛带着一层上位者的扭曲。
事实也确实如此，五条悟顺着夏油杰的想法思考了三秒，然后牵起一抹令人背后发毛的笑。
“没关系，就算是咒术也没关系，反正我喜欢她就足够了。”墨镜摘掉，五条悟眼睛亮闪闪的，雪一样白的睫毛漏下几点细微的光点，但点不了眼底的漆黑，“杰——你也看出来了不是吗？千禾也喜欢我哦。”
“我们是两情相悦！”
夏油杰被黑泥糊了一脸。
“悟。”走在前头的牧野千禾回头，微圆的眼瞳里含着盈盈笑意，打断了五条悟心中涌现的不合时宜的负面欲望。
“惠家里只有他和姐姐两个人，所以等会儿是我下厨，你有什么要吃的饭菜吗？支持点餐哦。”
五条悟眨眨眼，鼻梁上浸出的细细汗液让墨镜下滑一点，半遮半掩，背后又有雾气似的光撒下，那头柔顺的白发如同发光。牧野千禾很突然的就被这不经意的美色震住了。
一半藏在阴影处，一办暴露在光里，冷白的皮肤被衬得如玉石般柔润温和，不愧是来自自然母亲的打光，这光线，这阴影，最顶级的画家也画不出来半分。
黑发披散的女性的愣神很快被时刻注意她的少年察觉到，对方眼底闪过的痴迷让五条悟脸上的笑容更大，他刻意捏着声线，用女子高中生撒娇的语气说。
“要茶泡饭哦，很久没吃有点想念，而且做起来还是挺容易的，不会让那两个孩子等太久。”
五条悟难得有半天清闲，还跟着牧野千禾又是提又是抗的，牧野千禾觉得占了对方的休息时间，这次点餐也就没问伏黑惠和津美纪。
不大的房子里，厨房就在门对面，中间有一个像是客厅的空间，一张不大的沙发和茶几证实这块地方是客厅的事实。
穿着休闲装的白发少年围着印花小围裙，衣袖卷到手肘处，小臂皮肤白皙，肌肉线条明显不失美感，隐秘而强大的力量感吸引着伏黑小朋友的目光。
脸上已经习惯性没有表情的黑发小孩子抿着嘴角，看向五条悟的目光充满着渴慕和憧憬。
正往冰箱里塞东西的五条悟转过头，墨镜被他撩到头顶，稍长的头发大部分被镜框固定住，少部分碎发滑落，衬得少年那张精致非常的脸多了几分潇洒不羁。
“哇哦，偷看~被我抓住了吧！”
伏黑惠睁大眼睛，躲闪不急，被一只大手像抓一只调皮捣蛋的猫咪一样摁住了他的头顶。
少年音色清亮，尾音上扬，逼仄狭小的房子里的灰暗都似乎因为对方飞扬的语气而敞亮起来。
“要看就看~毕竟我长得好看我是知道的。”
伏黑惠从五条悟手掌下蹭到旁边，小孩子仰头去看比自己高了太多的少年，后者脸上有着恣意自由的笑容，连从镜框里支棱出去的白发都洋溢着天空的气息。
对方背后，扎着低马尾的黑发女性端出做好的小菜摆在灰扑扑的餐桌上，冲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