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苇哭了二十分钟,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她洗了把脸,补了淡妆,然后拿起书包走出了宿舍。
汉诺威大学的学生证可以免费乘坐下萨克森州很多城市的公共交通及慢速火车,既然能坐慢车,陆苇就先去柜台退了自己买的快车票。
柜台处只有两名德国铁路的工作人员,其中一人面前站着一个精神矍铄的德国老太太,而另一人面前则站着一溜等待处理事务的乘车人。
陆苇几乎没有犹豫就径直排到了老太太的身后,没成想一站就是二十分钟。陆苇屡次想换到另一个队伍里,却又担心自己刚一换队老太太的事就能处理完。继续煎熬了二十分钟,陆苇终于坚持不住,这才换到了另一个队伍里。等到她退完票,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小时。
当她紧赶慢赶地来到站台时,上一班晚点的火车刚刚离开。陆苇无奈地长叹一声,倒坐在站台的长椅上。
好在汉诺威火车站是一个大型的中转枢纽,往来经过的火车较多。又等了三十多分钟,陆苇才盼到一辆途经西德斯海姆市的慢车。
慢车从容淡定地嘎悠着载着她到了目的地,等她走出西德斯海姆市的火车站时,天已经有些黑了。
陆苇本想住到大学对面一家自己曾经住过的国际青年旅社里,这样一早起来能够比较从容地直接从旅社走到大学的考场。但临近青年旅社的门口,她忽然又担心起来,害怕被人看到。于是临时改了主意,在距离大学一站地的地方提前下了车,碰巧路边就有一栋假日小屋,她迈步走了进去。
“您好,”陆苇对前台一个满头银发、正低头看报的德国老妪毕恭毕敬地说道,“请问您这里还有单间吗?我想住一晚。”
德国老妪看见陆苇,表情有些意外,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陆苇,突然伸手说道:“单间80马克一晚,没早餐。”
陆苇把护照递给她:“那请问带早餐住一晚是多少钱?”
“90马克。”老妪边回答边翻开陆苇的护照,只看了一眼,就把她的护照从柜台里拍到了桌子上。
陆苇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没等她说话,老妪直接开口道:“没有了。”
这下轮到陆苇诧异了:“您刚才不是说有房间吗?”
老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说没有就没有。”
对方明明刚说的有房间,怎么眨眼就变了呢?陆苇百思不解,这个城市又不是旅游城市,这个季节也不是旅游旺季,怎么会没房间呢?她不甘心地说道:“那给我一间不带早餐的也可以。”
“都没有。”老妪越发不耐烦,“带不带早餐的房间都没有了。你走吧。”
“为什么?”陆苇急了。
“我的房子不租给中国人。”老妪恶狠狠地说道。
不租给中国人?陆苇一愣,脱口而出:“为什么?”
老妪没说话,推推搡搡地把陆苇赶出了小屋,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陆苇站在门外,感到一阵莫名其妙,难不成这个老太太的脑子有问题?
天色渐渐黑了,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公共汽车很久才驶过一辆,却又很快地消失在路的尽头。陆苇没吃晚饭,饿得有些过了,不由得后悔没在出发前吃点东西。
可这座城市实在是太小了,路边连一个小吃店或咖啡店都没有。陆苇拖着行李沿着马路边走边看,试图再找到一家附近的旅馆。
她在前面走着,身后远处忽然传来汽车驶来的声音。她本以为汽车会很快超过自己,但汽车却迟迟没有出现。
她好奇地回头望去,只见汽车正以最慢速跟在她的身后。由于天黑,路灯又昏暗,陆苇一时看不清车里的情况。
陆苇赶紧转过头,不再看车,同时加快脚下的步伐。
哪知她刚一加速,车的速度也快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仿佛一只黑色的幽灵。
陆苇着急地边走边环顾四周有无旅馆或酒店,这时即使路边突然出现一间五星级的酒店她也能毫不犹豫地走进去。但让她失望的是,最近的一片房屋看起来也在几百米外。
她的手心里都是汗,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了许多。但她不敢跑,一是肯定跑的没有汽车快,而是腿软没劲。
就在她胆战心惊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手机忽然响了,原来是余姜海打来的。
“你到哪了?”余姜海口气很不悦,“为什么一直不给我打电话?”
“我在西德斯海姆大学附近了,”陆苇边打电话边微微扭头用余光窥视跟踪自己的汽车,“但还没找到旅馆。”
汽车里的人似乎看到她在打电话,两个大车灯猛地同时一亮,喇叭尖叫了两声,发动机发出一阵轰鸣声,小汽车“嗖”地从她身后冲了出去,消失在前方的十字路口。
看到汽车终于不再跟着自己,陆苇长吁了一口气。
“你别心疼钱了,赶快找地方赶紧住下来,”余姜海的口气很严厉,“那边还等着给你送护照呢。”
“我也想赶快住下来啊,但刚才一个老太太死活不让我住她的旅馆。”陆苇无奈地解释道。
“那你赶紧随便再找一家,就一晚上差不了几个钱。”余姜海似乎认准了陆苇是因为心疼住宿费才不肯随便住下来的。
“我尽快,”陆苇擦了擦额头的汗,“你知道吗?刚才有辆车……”
话音未落,陆苇就看到刚才跟着自己的车正安安静静地停在前方五十米左右的地方。陆苇一惊,立刻停住脚步,张大了嘴,怔怔地看着汽车发呆。
余姜海还在电话那头等着听她说什么,却迟迟听不到下文,不由得催促道:“有车怎么了?”
陆苇看到车门一开,一个身材高大的光头男子从驾驶座上走了出来,只见他一身黑衣裤,一双高筒大黑皮靴,左臂上还戴着一个红箍。
陆苇一愣,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光头男子朝她大步走了过来。
陆苇想都没想,转身就跑,手机里传来余姜海的“喂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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