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王墩子的印象,林阎王这帮子牲口一般的上官,除了有许多令人佩服的地方,还有许多令人畏惧的地方。
就比如这军纪,无论何时何地,在属下军官和士兵面前,林把总等人就完全是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每当有人违反军纪,那必然依照军律处置,谁求情也没用。
在这次伏击战之前动员会上,林把总板着脸,着重向参与东征的全营二三百名士兵强调:
在战场上胆敢后退者,必死无疑,而且死后不仅没有抚恤钱,还要连坐,对家属治罪。
这话从林把总这阎王一般的上司口中说出来,王墩子绝对相信他是能够说到做到的。
毕竟,营中之人都清晰地记得,前段时间,还是在广州城驻扎训练的时候,一个跟着林把总从前期门军调过来的百总,自作多情地以为他和林把总关系很好,以林把总的嫡系自居,甚至胆大包天到和别营的几个军官在军中偷偷赌钱,这按照军律可是要砍头的死罪。
然后,他们几个人便被林把总带领宪兵发现,那屯长跪下痛哭乞求给个机会,林把总也置之不理,将其上报了龙武卫指挥使,甚至听说都到了皇帅他老人家那边。
之后,那几个军官便都被依照军律斩首,首级被挂在营地示众三天三夜以作警示,还被作为反面典型通报全军。
就光是靠着这件事情,林把总执行军纪起来六亲不认这一点,便彻底成为了全营官兵的共识。
而且王墩子还听说,不光是他们这个营,别的营的把总也基本上都是林把总这幅德行。
总之,对于说一不二的林把总所特意强调的事情,王墩子肯定是牢记于心的。
为了不连累家中老母和正在襁褓中的幼子,王墩子告诫自己在战场上,无论多么害怕,也绝对不能向后逃跑。
……
伏击开始了。
隐藏在山上的王墩子,只是先听到一阵阵炮响,那炮声如雷霆般滚滚而来,震撼人心。
在不绝的炮声中,和同袍一块在南三角山埋伏的王墩子,探起头来,向山下的官道望去,只见山下那些原本还在整齐行军的二达子兵,此时已经被炮弹炸的混乱不堪。
这景象,一方面让王墩子在心中感慨大炮的巨大威力,另一方面,也在一定程度上鼓舞了他的信心。
按照王墩子的不靠谱估计,这炮大概打了差不多一刻钟,之后,嘹亮的号角声响起,这标示着冲锋的时刻到了。
在伍长、什长等最基层军官的带领下,士兵们走出掩体,手持前端配有套筒刺刀的燧发枪,以什伍为单位排成一小排,许多什伍又排成一大排,然后,这一排排火枪兵,维持着阵型,自山腰向着山下前进。
王墩子紧紧握着手中的燧发枪,最近一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新式火铳。
他知道,这据说是由海宋人从南洋带来的新式火铳,不用火绳便可以射击。
于是,相比于排列队伍时候必须保持一定距离,以避免自爆的火绳枪火枪手,他们燧发枪火枪手的阵型可以排列的更加紧密。
左边紧挨着他的就是他的什长李二狗,这狗虽然贵为什长,但即使是什长、伍长,按照林把总的命令,也必须在队列之中,这无疑让王墩子的内心感到颇为欣慰。
除了在队列中的火枪兵之外,还有一些身穿重甲,背着大斧或狼牙棒,手持弓箭的红袖军官,他们作为散兵,在队列外面监督士兵,督促士兵整齐列队。林把总当然就是其中之一。
士兵对这些有着六亲不认精神的红袖重甲兵都极为敬畏,知道在战场上掉队落单,肯定就会被他们给毫不留情地杀掉。
于是,在这些重甲军官的监督之下,士兵都打起一万个精神,万万不敢掉队落单。
在队列中的王墩子,看见山下刚刚挨完炮击的大量二达子兵,依然处于一种混乱无序的状态,再加上身处队列之中,身边都是持枪的同伴,也提高了王墩子的安全感……总之,此时此刻王墩子的信心和勇气又被鼓舞了许多。
但王墩子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要去勇敢面对敌人,但是,很快他就发现,此次伏击,他们这些两条腿的步兵似乎并不是主角。
因为,在他们这些步兵还在向着山下前进的时候,山下的官道,自西而来的上千羽林骑兵,已经浩浩荡荡地向着二达子兵冲了过去,羽林骑兵战马的铁蹄犹如雷霆一般,践踏在土地上,激起一片尘土飞扬。
本来就混乱不堪的二达子兵,现在被这极为彪悍的大队骑兵猛地一冲,那自然就更加是不成样子了。
大部分二达子兵向东溃逃,也有一些慌不择路的向着南北方向的山坡处逃窜,但跑着跑着,这些二达子兵突然看到远处一排排的火枪兵正在缓缓迎面走来,就又吓得原路返回,然后便也加入到了向东溃逃的队伍。
对于这些慌不择路的二达子,明军也基本上不会开枪,毕竟,距离其实很远的。
王墩子心中,牢牢地记得军官的告诫:要把敌人放进了打,最好是在二三十步,能够清楚地看到敌人的眼白的时候,所有排枪兵再一起开枪,那样火枪的威力才能最大化!
虽然王墩子觉得这看到敌人眼白实在是太夸张,而且军官其实对这一点也不是极为苛刻。可若是在队列中隔得实在太远,比如一百步就放枪,那必然会被军官狠狠暴打一顿。
总之,在羽林卫的骑兵把山下的二达子兵彻底冲散之后,王墩子这些上刺刀的排枪兵,便也没有遭受到什么激烈的抵抗。
那些先挨了一阵凶猛的炮轰,又挨了一波彪悍骑兵的冲击,才侥幸幸存下来的二达子兵,基本上都是毫无战意。
所以,一路上,基本上都是火枪兵们跟着军官们,高声喊着“举起双手,跪下免死”,那些脑袋上留着老鼠尾巴的二达子兵便都投降了。
就这样,现实远远比王墩子想象的要简单顺利,他们这营排枪兵跟在羽林骑兵后边,在一路追击的过程中,只顾上俘虏敌军,实在是没有什么太大的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