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赣州城三面环水,那么,麾下都是骑兵的朱皇帅所意图偷袭的目标,自然就是那连着陆地的南边。
话说,赣州城的这个南边,有两个城门,西侧靠近章水的,是镇南门;东侧靠近贡水的,则是百胜门。
朱由桹认为他一路都是顺着章水打过来的,继续偷袭靠近章水的镇南门,会更加让他的一系列军事行动呈现出一种连贯的美感;
其次,这镇南门外,有关帝庙和马王庙,朱皇帅认为他麾下五百羽林亲卫骑兵都有马,而且有很多羽林卫士兵使用偃月刀作为武器,所以羽林卫可以与马王爷和关二爷攀上亲戚,因此他们尝试夺取这镇南门,肯定会得到马王爷和关二爷这两位神仙的保佑,这是很吉利的事情;
而且,在朱由桹看来,因为他就是自南边来的,镇南门的名字,对他朱某人有一种挑衅的意味,必须要首先将其打下,才能够显示出他的厉害;
最后,朱由桹认为有三道城门、两个瓮城的镇南门,好!只有两道城门、一个瓮城的百胜门,不好!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虽然微不足道,但还是说说吧。
那就是,相比较于百胜门外,这镇南门外的地形更为平坦,更加适合骑兵行动……
总而言之,基于以上种种令人信服的理由,朱皇帅最终坚定地选择了对镇南门下黑手。
于是,五十补充兵的部署范围,便顺理成章地被朱皇帅设置在镇南门及其附近。
由于补充兵的部署规则,是随机偷偷出现在半径大约一公里范围内的无人之处,而高进库那名贵的雕花大床下面,之前肯定是没有人的,所以,其理所当然就是属于无人之处。
这种前提条件下,复活的1356,被部署在那里,肯定是合情合理的。
1356出现在名贵的雕花大床下之后,一时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便一边向赵琸发“电报”了解情况,一边一动不动地蛰伏下来等待时机,毕竟,补充兵部署是需要一定时间的,1356算是补充兵中部署比较早的,他还需要等待其他袍泽部署妥当,才可以一起动手。
朱皇帅计划中的动手时间,是寅时。
在朱由桹看来,那个时候,补充兵完全可以部署妥当。
朱由桹认为寅时一到,在六七百精锐海宋士兵里应外合之下,夺取个小小的镇南门,当然是轻轻松松的事情,而镇南门失守,那这赣州城便也定然就是他朱皇帅的囊中之物了。
……
1356在高进库的雕花大床之下出现之后,在通过“电报”向1号赵琸联系的过程中,向赵琸报告了他的详细位置,然后,通过和1号赵琸的继续交流,1356从赵琸那里得知他身处的地方就是高进库的住宅。
至于赵琸是如何得知的?
因为他作为三千海宋人系统强大的“中央处理器”,可以同时接受所有海宋人传递的信息,并且迅速汇总。根据另外一名潜入赣州城中间谍对陈家巷附近情况的详细侦查报告,再加上1356号提供的详细位置等信息,赵琸自然可以大致判断1356号就位于高进库住宅。
身处于高进库住宅某房间床下的1356,是个识货的,从床板的材料,他就可以看出这床是很名贵的,如此名贵的好床,肯定不是一般人能够随便去躺的。
于是,他觉得床上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高进库。
上一回就是因为抓大鱼才身死的1356,对于抓大鱼这种事情,心中还是很有执念的,在他看来,这次若是能够刚出生就干掉高进库,那多少可以弥补他上一次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遗憾。
时间过的很快,马上就要到寅时了。
城外朱由桹率领的五百亲卫骑兵,已经在城南距离镇南门不过二三里的关刀坪附近蓄势待发,只等得寅时一到,他们便向镇南门急速冲去。城内的百余名间谍兵和补充兵,也已经全部就位,寅时一到,他们会立即同时动手,去从清军手中夺取镇南门的三道城门、两座瓮城,以接应城外的主力军队入城。
正巧,在这个时候,高进库醒了。
可能是因为肾阳虚导致夜尿频多,也可能只是因为喝水喝多了。
总之,高进库被一阵尿意惊醒,然后在起床方便完回到床前的过程中,他丝毫没有发现,在他名贵的雕花大床下面深邃如墨的黑暗之中,有一双锐利的双眼正在紧紧地盯着他,就如同猎人盯着势在必得的猎物一般。
释放了一番之后浑身轻松的高进库站在床前,手持一盏油灯,油灯那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在这昏黄的光线下,高进库的脸庞被衬托的格外坚毅,他那双望向床上躺着的两个小妾的双眸,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脸上的笑容颇为从容,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中透露出来的,是他的自信,油灯的火光在他脸上跳跃,为他那自信的笑容增添了几分神秘和深邃……
显然,在睡了一觉之后,他又觉得他行了!
正当他站在床前简单酝酿了一番情绪,顺便为接下来的挑灯夜战、焚膏继晷做心理准备之时,一股寒意突然从他的脚踝处袭来,似乎是有冰块在触碰着他的肌肤。
高进库低头一看,顿时心中一紧,只见床下伸出一只有力的黑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右脚脚踝,那只手的手指很是冰冷,感觉像是从地狱深处伸出的魔爪,实在是让他不寒而栗。
“妈呀!!!”
高进库受到的惊吓,是如此的大,以至于他全身上下的所有器官,都要被吓的萎靡不振了。
且说,这个时候,正好是寅时。
自赵琸处接收到行动消息的1356,恰好发现目标就近在咫尺,当然就要紧紧将其抓住。
可不能让这大鱼跑了!
“高进库!吾乃赣州百姓之冤魂所聚,今夜特来找你索命!桀桀桀桀桀……”
1356用腔调怪异的赣州话说道。
说完话之后,便是极其诡异的笑声。
其实,他这样说话,除了对目标进行恐吓之外,也有着最后确认高进库身份的意思。
首先,高进库是个比较迷信的人;其次,在他睡觉之前,他检查过床下,那时候床下还没有任何东西;而且,在他于屋内睡觉和随地小便之时,他的门窗也始终是反锁的;最后,他已经在赣州府呆了好几个月,多少能够听懂赣州本地话;另外,他打心底认为类似“桀桀桀桀桀”这样诡异的笑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人类可以发出的……
总之,基于以上种种理由,他立马就相信,这的确就是赣州被屠杀的百姓冤魂,来找他索命了!
“那都是金督镇和柯总兵的命令,俺老高也是奉命行事……”
高进库一边狡辩,一边奋力尝试把自己被黑手抓住的右腿给挣脱开来,但那如同铁钳一般的黑手,又怎能是弱小的高进库想要解脱,就可以解脱的?
甚至,心情慌张的高进库,不仅没有挣脱1356的魔爪,还因为用力过猛而失去了平衡,直接摔倒在了地上。伴随着他的摔倒,“啪”的一声脆响,他手中的油灯也滑落在地,油灯的外壳在地面上碎裂开来,露出里面的灯油和灯芯。
油灯的火焰,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下,变得摇曳不定,几乎要熄灭。
但是顽强的油灯勉强挺过了这一关,并没有熄灭。
反而更加明亮了一些。
而已经从高进库的话语中完全确认眼前这人的确就是大鱼的1356,当然要趁“大鱼”摔倒的时候,去狠狠地落井下石。
他继续用左手抓着高进库的右脚脚踝,右手手持锋利的钢刀,迅速一刀将高进库的右脚斩断。
失去了右脚,高进库发出了如同被杀之年猪一般的痛苦哀嚎。
伴随这令人心痛的惨叫,名贵的雕花大床上面,那两个其实一宿根本就没睡的小妾,也被吓得浑身颤抖,十分恐惧的她们只能互相挤在一起,大概只有这样抱团取暖,才可以让她们有一些可怜的安全感。
而在雕花大床下面,在那片深邃的黑暗中,一个模糊的黑影,却是从床底邪恶地探出头来,接下来,它采取和奇行种略有相似的爬行方式,从床下诡异地爪巴了出来。
看到这场面,正抱着自己失去右脚的右腿痛苦哀嚎的高进库,一瞬间也被吓得失了声,仿佛暂时忘记了疼痛。
这场面是如此吓人,以至于高进库的一个并没有和他一样直面恐惧的小妾,仅仅在床上,就已经被吓得昏死了过去。
“你不要过来啊!!!”
此时的高进库,宛如几个月前面对凶神恶煞丘八的赣州百姓一般,弱小可怜又无助。
可惜,回应他的,却仅仅只有邪恶的笑声。
“桀桀桀桀桀……”
伴随着仿佛永不停歇的诡异笑声,原本四肢着地,在地上爪巴,像是一只野兽的1356开始缓缓地站起来。
做了亏心事的高进库,在地上那微弱灯光的映照下,可以隐隐约约感觉到,面前的陌生面孔是如此的瘆人,它的双眼闪烁着幽冷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人心,它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露出锋利的牙齿,让高进库不禁瑟瑟发抖。
他想逃!
但已经失去了一只右脚的他。
实在是无力去逃。
瘫在地上分外无助的高进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半人半鬼”的家伙,举重若轻地拿起来一把巨大到吓人的钢铁斧子,用斧面向他的脑袋狠狠砸过来。
“咣”
一声闷响之后。
再看,就只能看到高进库的脑袋已经彻底被拍没了,他的脖子上方,原本应该有一个脑袋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滩红的白的乱七八糟的杂碎东西。
床上那另外一个相对胆大、没有被吓昏的女人,一边继续抱着被子瑟瑟发抖,一边目送着这杀害了高老爷的“恶灵”,在地上再次黯淡到眼看就要熄灭的油灯灯光映照下,若无其事地扛着重斧,潇洒地走出门去。
紧接着,院子中便又传来数声惨叫声。
想来是那“恶灵”出门之后,正巧遇到了听到高进库惨叫前来查看高进库情况的家丁下人,于是便在院中大杀特杀。
……
在高宅中随手杀掉几名居然胆大到敢阻拦他的家丁下人,1356出了高宅,来到陈家巷中,然后向着东边的南门大街奔去
既然已经干掉了大鱼,完成了目标,他便没有必要继续留在此地。
他应当前去城门增援。
可是,当1356抵达内城门的时候,三道城门、两座瓮城都已经被他的同袍彻底占领。
外城门已经打开,城外的五百骑兵正在鱼贯进入外瓮城。
计划一切顺利。
当然顺利!
毕竟,这深更半夜,哪怕刘武元强调要加强防备,但这镇南门两座瓮城中的士兵,满打满算也不过百余人,而且,这辛辛苦苦上夜班的百余名士兵,也不是没有人开小差去偷偷睡觉的。
何止是有。
甚至不是少数!
其实,这百余名防备松懈的清军士兵,就算都不睡觉,对上数量差不多的、但是有备而来、并且夜战专精的精锐海宋超人高达兵,也定然是被吊起来打。
更何况,在内外两座瓮城内部的角落旮旯,便也有补充兵被传送过来暂且隐藏着,这样的话,夺取瓮城,就又是里应外合……
就是这样,这镇南门三道城门、两座瓮城,才会如此快速地便陷落。
正所谓一招鲜,吃遍天。
这里应外合的招数,虽然老套,但偷起城来的效果……
那可是真的好极了!
1356等数十名明军士兵,在最内的城墙上严阵以待,以准备抵御前来试图夺回城门的清军。
他们自然没有等到。
清军又不开挂。
他们的反应速度,真的没有那么快。
距离镇南门最近的小校场,驻扎的就是高进库部,他们的确是最早发现镇南门出现敌情的,但在深夜中他们集合起来,本就需要很长时间,再加上他们的将领高进库已经被袭杀,群虫无首的他们,想要集合起来,需要的时间,自然就会更长了。
“这些二达子真是磨蹭,居然现在都不来!”
朱由桹和他的五百骑兵已经完全进入了内瓮城之中,小校场方面的清军,却还是在一片混乱之中,一点都没有前来夺回镇南门的意思。
“既然他们不来,那么,小的们,便随朕去找他们吧!”
说完之后,朱由桹便命令士兵打开内城门。
接着,他便亲自率领数百骑兵冲入南门大街,然后朝着西北方向的小校场进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