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衍离开后,绕了好一段路,才从恒王府的后门进去。
一名侍从领着他到了一间屋子便退下了,他推门进去,赵熠呈正微敞着衣襟,坐于主位上喝着酒,身侧围绕着好几名搔首弄姿的女子。
“恒王殿下。”
见江子衍过来,赵熠呈懒散地掀起眼皮,而后摆摆手,那些女子便规规矩矩地福身离开。
屋内很快便静了下来。
“说吧,这会儿找过来,何事?”
江子衍低着头,忍着情绪闷声道:“我想问问,王爷的计划究竟还需等多久?”
赵熠呈低笑一声:“怎么,这便等不及了?”
“姝儿过得不好……”江子衍咬着牙,“我想带她走。”
“真没想到,江二公子还是个情种。”赵熠呈唇角微勾,坐直了身子,好整以暇地出声,“出来罢。”
话音落下,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这是?”江子衍并未想到屋中还有其他人,诧异间蹙眉细细打量着。
此人浑身上下都被黑色的斗篷包裹得严严实实,宽大的布料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赵熠呈站起身往下走了几步:“这位大人是本王从西域请来的蛊师,鹚格。”
“蛊师?”江子衍神色一顿。
往日他有在书中听闻过西域蛊术,可这东西谁也没见过,便只当是话本中的笑谈了,如今看来,蛊术竟当真存在?
正疑惑着,鹚格同他微微颔首以示问好:“从西域至中原长路漫漫,路上出了点儿变故,故而往日的蛊皆失效了,我如今在重新养蛊,炼蛊,所以王爷的计划还需再推迟一番。”
赵熠呈点点头,这便也是自从云姝嫁入岑府后,他还一直按兵不动的原因。
他知道,岑祁没那么容易信任云姝,这段时日也是一个让岑祁放松警惕,对云姝消除戒心的机会。
而云姝此人看着软弱,实际格外固执,她没那么容易为他所用,所以他得有个把柄,有个能拿捏她的手段,而鹚格便是他日后的手段。
“所以。”赵熠呈看向江子衍,“二公子还得再耐心等等。”
闻言,江子衍深吸一口气,无奈点头。
他只能等,别无他法。
既然云姝自己看不清岑祁此人,那他到时就帮帮她,让她看清。
-
大年过后,气候渐渐回暖。
自那日回府过后,云姝便似是中了邪一般,整日待在藏书楼研究女红。
朝颜斟了一杯茶,看向还埋头钻研的云姝,终是忍不住:“夫人这段时日为何忽然对女红感兴趣了?您从前可从来不碰这个的,就连之前的婚服都是奴婢帮忙绣……”
说着,她声音小了几分,意识到自己像是提了什么不该提的事儿,止住了声。
云姝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上次让你准备的针线可备好了?”
“嗯,夫人交代的事儿奴婢怎敢不放在心上。”朝颜笑了笑,道,“夫人看了书,可是要自己动手?”
“自然。”云姝看完最后一页便合上书,松了一口气,“我瞧着主君的香囊都旧了,还一直戴着,便想着给主君绣一只新的。”
“绣香囊?”此言从云姝口中说出,让朝颜觉着格外惊奇。
云姝点点头,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其实主君待我挺好的,那次他还特地来云府接我,说了什么,你也听见了。”
“嗯,奴婢是听见了,主君的意思是,非夫人不可。”朝颜浅浅一笑,回想起那日的情形,倒也心情大好。
回了春华苑后,云姝便拿上针线开始研究了起来,小梨花在一旁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没一会儿就打起了盹。
待天黑了,她依然坐在烛灯旁低着头,很是认真。
“夫人,该歇息了,您可莫要这样熬,对眼睛不好,您想想老夫人的眼睛。”
“啊,也是。”云姝哑然失笑,果真觉着眼睛有些疼,便将手中已完成了一小半的绣品搁到了一旁,“那便歇歇,明日再绣也不迟。”
话音落下,门前忽然传来一名侍女的声音:“夫人,主君来了。”
闻言,云姝眼眸亮了几分,忙站起身往门边走。
“夫君。”
岑祁阔步进了屋,微微颔首:“嗯,你们都退下罢。”
屋内的下人纷纷离开了屋子,带上了门。
岑祁垂眼盯着云姝,视线又往下落在她的手上:“夫人这段时日都在做什么?”
“妾在学刺绣。”云姝唇角带着一丝浅浅的弧度,“本来是想要去同夫君习画的,只是夫君近日太过忙碌,妾连着几日没见着夫君,这才未去学画。”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岑祁一眼:“夫君可有怪妾身?”
“我怎会怪你?”岑祁似是心情极好,只眉宇间有淡淡的疲惫。
他伸手轻轻拉着云姝的手,到一旁坐了下来:“如今气候回暖,夫人可也莫要贪凉,平日补身子的药可有好好喝?”
“嗯,妾身都有好好喝。”云姝乖巧地点头,“夫君今日可是忙完了,妾让厨房备点夫君喜欢的乌梅汤来。”
岑祁轻轻摇头:“不必,我同夫人聊聊天。”
“那夫君想聊什么?”
“今日上朝,江二公子告了假。”
闻言,云姝眼中透出一抹茫然,便见他又道:“据说,是家中有喜事。”
“喜事?”云姝眨眨眼,“既是江家的喜事,夫君为何这般在意?”
“我只是在想,云家同江家也算是世交,江家有喜事,我以为夫人会提前知晓。”
云姝拉着他的手,捂嘴轻笑:“夫君这是哪里话?就算父辈交情好,同妾也没什么关系,妾如今都嫁给夫君了,哪有心思去在意不相干人的事儿。”
“原来如此,倒是我想岔了。”岑祁目光中的探究隐去,浮上淡淡的笑意,“是江家大姑娘同陆家二公子的喜事,陆家势大,我与陆绥也算有些交集,婚宴自是得去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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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到时得随我一同去。”
“啊?”云姝眼睫轻颤,怔愣了一下,“妾一定得去吗?”
“是,你我夫妇一体,你应当出席。”说罢,岑祁紧盯着她,“夫人可是不愿?”
“不是……”云姝矢口否认。
见此,岑祁面上罕见地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既如此便一同去。”
“好……”
云姝微微垂着脑袋,心中略有些苦恼。
她本是不想再与江家扯上关系的,那日江子衍的情况让她有些后怕,但如今看来不去是不行了,那到时……便跟紧岑祁罢,只要一直跟着他,应当不会有什么事。
思绪间,云姝忽然被腾空抱起,她惊呼一声,回过神来下意识搂住岑祁的肩,生怕掉下去一般:“夫君?”
“该歇息了。”岑祁嗓音哑了几分,低头看了她一眼,走到床榻边将她放下,倾身而上。
红帐轻纱,春色旖旎。
-
没过几日,云姝总算是绣好了一个香囊。
这是她悉心弄好的,只是……外观上瞧着,总觉着有些上不了台面。
还不如岑祁身上戴着的旧香囊呢。
这般想着,云姝苦恼万分,看了一眼身边的朝颜:“你说,主君会喜欢吗?”
朝颜眨眨眼,观察了一番那香囊略微粗糙的针脚和看不出是鸳鸯的绣纹,笑道:“夫人亲手做的,主君定会喜欢。”
“是吗?”云姝收回目光看了看手中的香囊,又看了看窗外落日照下的余晖,叹了口气,“算了,总感觉此物拿不出手,还是另外重新做罢。”
说罢,她便将香囊收了起来。
不多时,岑祁从外进屋:“听说夫人已用过膳了。”
“啊,是。”云姝并未想到岑祁会忽然过来,诧异地站起身,忙道,“夫君可用过膳了?妾身吩咐厨房准备……”
“不必。”岑祁摆摆手,动作一顿,视线竟落在了云姝的脚边。
云姝不解地低头,便见方才自己收起的香囊竟不知何时掉了出来。
她一慌,忙将香囊捡起,藏在了身后:“粗鄙之物,夫君还是莫要看了。”
“嗯?”岑祁眉梢一挑,上前在她面前站定,而后伸手将香囊拿走,低头查看起来,“这是夫人绣的……兔子?”
云姝沉默片刻:“这是鸳鸯。”
“……”
“嗯,这鸳鸯不错的,可是给我的?”岑祁神情僵了片刻,又很快恢复正常。
云姝低着脑袋,挫败道:“本是想给夫君的,可这……妾实在拿不出手,夫君可莫要取笑妾。”
“怎会取笑你?”岑祁拉着她坐下,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低头将腰间陈旧的香囊换了下来,戴上了这个。
云姝看在眼里,神色有些动容:“夫君……不嫌弃吗?”
岑祁摇摇头:“夫人做的,我怎会嫌弃。”
“今日过来,是想提醒夫人今晚早些歇息,明日要去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