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互为死对头，见面就掐架那是必须的。
不过云朝现在不想找人吵架，而且他也有点好奇陆以肆为什么会在这里，索性就没再急着往前走，停在了拐角的墙后。
陆以肆刚才那声没什么精气神的推拒之后，一道沉稳的女声不悦回道：“陆以肆，我现在不是在跟你讨价还价，是在通知你。”
陆以肆还是不感兴趣的样子：“我也没有在讨价还价，我在拒绝您。”
两厢沉默半分钟，女声再次响起，带着没有余地的意味：“推来拒去浪费时间，我没心思和你耗，要不是你一直不接电话，我都不会亲自跑这一趟来堵你。明天晚上八点，庭夏酒店，我会让助理在大堂接你上楼，你最好乖乖去。”
陆以肆轻啧了声：“您是没有听清吗？我说了，我不会去，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人迎接都不重要，我不会去。您这么个大忙人，今天还抽着空来堵我，不辛苦吗？何必呢。”
女声仍然坚持：“的确辛苦，所以今天来这一趟，我必须达成目的。陆以肆，连这么点小要求你都不愿意配合，那我不介意更加忙中抽空，给你的资金链和前程添点堵。”
陆以肆沉默了几秒，然后叹气：“您说得还真直白。长我一辈，比我多活了二十多年，现在这样威胁我一个可怜的年轻人，您觉得合适么？”
一直沉稳严肃的女声笑了：“有用就行，有什么不合适的。别贫了，明天晚上八点，庭夏酒店，我再说一遍，记住了没？”
陆以肆又沉默了会儿，然后无奈回答：“抱歉，但是我真的不会去。还有，您威胁错了方向，不该想着用金钱和前程给我添堵，您应该许我一些好处，说不定我就为利所动，答应您了。”
女声也安静几秒，接着奇道：“我好奇很久了，你这油盐不进的性格，到底怎么在娱乐圈里混到现在这个地位的？你是真想赌我有没有那么狠心吗？”
拐角的墙后，云朝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面色愈发古怪起来。
是他理解有误、混迹娱乐圈太久以致心思太脏，还是……他的死对头陆以肆现在真的疑似在被人要挟着答应潜规则？
琢磨了下，云朝悄悄探出了头，往声音的方向快速瞥了一眼。
不远处，陆以肆背对云朝这边、靠在车身上，看不清他的脸色。而陆以肆对面，就站着一个面色微沉的女人，中年年纪、气质和样貌都很出众，穿着红裙，发型干练，抄着手打量着眼前的陆以肆。
两个人像是在对峙。
云朝记性好，虽然只快速瞥了一眼，但也很快在脑海中对上人名来。
那个女人，应该是商界有名的铁娘子迟钦然——迟钦然手腕厉害，挽大厦之将倾，从不擅经商的其父手中接过家族企业后，不仅挽回了颓势，还带着家族企业一年比一年好，造就了百年企业新鼎盛。
云朝听沈家老大说过，迟钦然既有魄力又有手段，多年来未曾有人探知到过这位商界铁娘子在经商之外的其他喜好，让不少想要巴结奉承她的人都无处下手。
这样一个人物，会做出强迫他人接受潜规则的事吗？而且就算是会，有必要自己亲自来做吗？还在这么光明正大的地方交流？
还有陆以肆的称呼，他对她一直用的是“您”这个字眼……可说是尊敬吧，听着也不像，但要说厌恶，同样也听不出。
可是，刚才迟钦然和陆以肆之间的对话，真的很难让人不产生坏的联想，云朝不太好说服自己只是误会。
不远处，陆以肆再次开了口：“您会不会那么狠心，等明天晚上您没有在酒店看到我的人之后，我就会知道了。”
迟钦然皱着眉：“陆以肆，你不应该真的想要赌我的狠心，毁了你如今的成绩，让你以后在娱乐圈里再无立足之地，对我而言不是特别麻烦的事。”
“而且，毁了也就毁了，不破不立，我家大业大，倒也不介意养一个不事生产的人混日子，到时候你说不定还听话一些，不像现在这样麻烦。”
陆以肆抬了抬眼。
不远处的拐角墙后，听到这里，云朝轻叹一声，决定不管它三七二十一了，莽撞就莽撞了吧。
他从墙后走了出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在空旷无人的停车场内，马上引起了陆以肆和迟钦然的注意，他们都看向了云朝的方向。
陆以肆挑了下眉，有点意外会在这里碰到云朝。
迟钦然女士尚在眼前找麻烦，又来了个冤家，怕是不得安宁了。陆以肆想叹气，又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云朝明明也看到了他，脸上却还带着温和的笑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云朝怕是要作妖。
果不其然，又往前走了几步后，云朝突然抬手，笑眯眯的对陆以肆道：“嗨，老婆~”
陆以肆：“……”
什么鬼？？？
云朝被鬼上身了？？？
迟钦然闻言也重重一顿，向来能言善道的她在这一刻竟有些找不到言语。
云朝已经走到了陆以肆身边，还是笑意融融的模样，他很是自然的挽上了陆以肆的胳膊，又似有疑惑的看向迟钦然，全程完全不显生硬突兀。
陆以肆大脑有些乱，一时竟没有甩开云朝的手。
他茫然的想，云朝这是终于疯了？可为什么疯了还要来作践他？他们之间竟是如此不死不休吗？
话说，云朝现在捅他一刀子，是不是都不用坐牢的？
思及此，陆以肆觉得宁可信其有，便想要先离云朝远一点。
然而，在陆以肆有动作之前，迟钦然盯着他和云朝挽在一起的胳膊，若有所思出了声：“谈恋爱了都不跟家里说，你是真不把我这个妈放在眼里了。”
陆以肆：“……”
他和云朝能成为死对头不是没有道理的，每次碰到云朝都没什么好事！
而迟钦然话音落下后，云朝的双眼微微瞪大，这瞬间他甚至比陆以肆还要迷茫。
迟钦然刚才说什么……？
“妈？！”几秒之后，云朝震惊道。
迟钦然淡定点点头：“虽然你这声叫得稍微有点着急，但是不要紧，见面红包我下次给你补上。”
云朝：“……”
他意识到自己还挽着陆以肆的胳膊，连忙满脸惊悚的甩开，仿佛搭着的是一条毒蛇。
陆以肆无语：“……你到底在搞什么？”
云朝又走了几步，离陆以肆远了点，然后没搭理他，只一脸正经的对迟钦然说：“抱歉，阿姨，是个误会。我刚才只是想整蛊陆以肆，我和他没关系，您别多想。实在不好意思，那……我先走了？”
迟钦然听着云朝的解释，又看了眼云朝刚才过来的方向，了然的忍俊不禁。
陆以肆听着云朝客客气气的撇清关系，更加无语：“云朝你的病情是不是过于严重了？你非要抠门到看病的钱都舍不得花吗？”
云朝淡然看向他，面无表情：“是啊，舍不得花，你要出钱帮我看病吗？我不介意钱烫手。要给钱的话快点，我怕你很快就要破产了。”
迟钦然责备的看了一眼陆以肆，又对云朝笑道：“你是刚才听到了我和陆以肆的对话，误会他在被我胁迫，所以想要帮他吧？真是个好孩子。”
陆以肆微微一顿，回头看了眼云朝过来的路，又回想了刚才他和迟钦然之间的对话内容……
嗯，不知道他和迟钦然女士之间的母子关系以及他们到底在争论什么事情的话，的确有些容易被误会。
不过……
陆以肆再次看向云朝，挑了下眉：“好孩子？”
“和你相比的话的确是。”云朝宠辱不惊，又好整以暇道，“误会说清楚了，你呢不是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好孩子，我也不是个做好事想留名的，所以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陆以肆：“……就当你是抱着做好事的心态来的，可事实上你似乎并没有做成。”
“不要这么功利，你得看我的出发点。”云朝面不改色振振有词，又对迟钦然微微颔首，“阿姨再见。”
“再见。”迟钦然对云朝挺温和的，不似和陆以肆对峙时的严肃强硬。
云朝悠悠走了，在不远处上了自己的车，没做停留，驱车就离开了这个地下停车场。
陆以肆继续和迟钦然对峙，还是那句话：“明天晚上我不会去，您不用再说了，看看都让人误会成什么样了。就这样吧，我也先走了。”
迟钦然心下无奈，皱着眉说：“你非要这样不配合，明天我只有让人把你绑到现场去了。”
闻言，陆以肆叹了声气。
……
云朝若无其事的驱车离开了地下停车场，汇入外面的主路之后又开了会儿，然后在路边的停车位暂时停了下来。
车停，云朝就扒着面前的方向盘撞了撞额头，然后埋头懊恼道：“丢脸，太丢脸了！”
“还是在陆以肆那家伙面前闹笑话，把他弄死灭口算了！”
“我和陆以肆果然八字不合！”
懊恼了一分钟，云朝调整好情绪，然后面无表情再次启动车子，一切正常的往家里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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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太太寿宴的宴会厅内，宾客们觥筹交错，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结束应酬的意思。
“沈二少爷！”
沈赴闻声看过去，是刚才那个没干成事还被云朝砸了手机的富二代。
沈赴挑眉道：“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富二代干笑了声，靠近后压低声音道：“刚才没能帮上沈二少爷你的忙，我就没好意思再待下去，原本的确是打算走了的。但是好巧不巧，我在负二层停车场又看到了云朝，还拍下了点有意思的东西，想着或许沈二少爷您会感兴趣，就又折回来了。”
富二代说着，掏出了那个被砸得碎屏的手机。虽然屏幕和背板凄惨，但手机本身身残志坚还能使，富二代将刚刚拍下的视频递给沈赴看。
因为和云朝有关，本来不想搭理富二代的沈赴勉强提起一点兴趣。
视频背景在停车场，云朝他朝着一男一女两人走去，女人的脸露出来比较多，沈赴认出对方是商界铁娘子迟钦然，然后就看到视频里云朝靠近迟钦然对面的男人的同时，语气很是轻快的喊了声老婆，接着还挽住了男人的胳膊。
见状，沈赴皱皱眉，随即兴趣浓厚起来。他放下了手里的香槟酒杯，转而将富二代破碎的手机拿到了自己手里，兴致盎然的看了下去。
然而后面的剧情急转直下——那个被云朝挽住胳膊的男人侧过脸，沈赴认出对方是云朝在娱乐圈里出名的死对头陆以肆。
视频接着看了下去，画面最后晃了几晃，结束在了云朝解释说只是想要整蛊陆以肆那里。
虽然陆以肆是迟钦然的儿子这件事有点让人意外，但看完视频后，沈赴只觉得索然无味，随手把手机丢还给了富二代。
“就这些？”沈赴说。
富二代接住自己的手机，殷勤笑道：“就这些了，我也是偷偷拍的，最后这儿那个女人突然扫了眼远处，我怕被发现，就没敢再拍。”
“但是后续我偷听到了，好像是云朝过去打招呼之前，陆以肆他们母子说了什么，让云朝误会陆以肆处境需要帮忙，又不知道那是陆以肆他妈，才过去的。之后云朝和陆以肆又吵了几句，他们俩关系不好这件事也挺出名的嘛。然后我看云朝走了，我就马上折回来了。”
沈赴听得没什么耐心：“所以呢，这算什么有趣的？”
富二代一愣。
沈赴：“这段视频放出去，你是想让我宣传一下陆以肆他妈是谁、得罪人，想让我再帮云朝传播一下他和陆以肆不合这个狗都知道的事情，还是想让我给云朝正个名，让人知道他连死对头都愿意帮忙、宣传宣传他有多善良？”
“不不不不，沈二少爷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怎么可能耍你玩呢。”富二代忙摇头，“我想的是……你不是想要给云朝添堵吗？”
“这段视频，你可以找人只放前面一段，就是云朝喊陆以肆老婆那段。他们不是死对头吗，娱乐圈的明星传绯闻本来就够烦一段了，还是和自己的死对头传，哪怕之后能澄清，云朝肯定也要恶心一阵！”
富二代自认也是深思熟虑过后才折回来找沈赴的——
之前云朝跟他说，让他可以去找沈大少爷，那样沈赴会得到一场教训。然而富二代想了想，虽然的确对沈赴心怀不满，但那样做他是半点讨不着好，还得罪了沈家，不如咽下这口气算了。
在停车场意外碰到还没有离开的云朝，又鬼使神差偷拍下这段视频后，富二代就寻思着要怎么利益最大化——肯定还是得找沈赴，毕竟他已经帮着沈赴试图整过云朝了，即使没有成功。
但富二代觉得自己还是从中汲取到了一些“经验”，例如沈赴就是想给云朝添堵，所以即使知道会失败，沈赴也要故意让富二代他去跟云朝搭话。
此外，虽然沈二少爷沈赴和云朝关系不好，但显然云朝和沈家关系密切，如果云朝真的因为他的举动而受到实际伤害，那富二代觉得自己也是讨不着好。沈家舍不得对亲生儿子沈赴下手，难道还会舍不得对他这个外人下手吗？
这样一盘算，富二代灵感来了！
也就是他正在对沈赴说的这个计划，既能给云朝添堵、从而讨好沈二少爷，又不会给云朝造成太明显的实际伤害、让沈家其他人不得不出手整治背后的始作俑者。
而且，富二代看着沈赴的表情，确定沈赴对这个计划很感兴趣。
沈赴说：“我们加个好友，你把视频发给我，之后的事就与你无关，你手机里的视频也给我删了。”
富二代忙不迭点头：“好的，沈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