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行舟第一次下秘境,探过两个小福洞,一个离天幻境。
队中七人全部出身名门,长辈给面子,小辈惹不起,在修真门第中很吃得开。
全员无伤速通一二层,拿到第三层晋级资格时,所有人都没太大感觉。
他们自踏入修途起就和普通的天才拉开了距离。有时会觉得再获得怎样出众的成就,都像理所应当。
习惯被命运优待,习惯争取大部分人可望不可及的机会。
兴许是命运作祟,这次探险在第三层最初时戛然而止。
溪诀城高耸的城墙倒塌,艳阳落至残阳,另一边升起一座阴霾密布的城池,天边隐现半轮火烧云色的月。
日月当空,两座城池隔着无尽的荒原对峙,就是第三层。
试炼之地二层晋级到三层,每个人的队牌会与神魂断开联系。进阶人有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可以解除组队限制,也可以重新选择队友,继续保持组队关系。
当时的七人小队相处十余天,在大小对抗中建立起深厚的信任,加之年轻人意气相投,是故不谋而合,决定在第三层继续维持组队关系。
晋级那日和往日并无不同。
七人被场景投放至城墙外,暂不清楚第三层规则,便随意找了个避风的石头稍作休整。
沛卿从怀中取出两张事先准备好的崭新符纸,铺展在石头的一面,张天茂同时从乾坤戒中取出提前研磨好的灵墨和毛笔。
二人手中各拿一支笔,灵墨一碟,摆在符纸中间。
张天茂先动的笔。他将手中毛笔浸满灵墨,手腕灵活,笔触流畅。在符纸上先落左右两撇,一横一竖,再向下拉走画勾。边画边对沛卿道,“你看,这一笔一定要提多一点,若提得不足,驱邪效果一定不够。”
沛卿手上的笔和张天茂的稍有不同,蘸过灵墨,也画大致相同一副形式,却道,“昆仑霸道惯了,连传下来的净心符都一股子煞味。净心符净心符,自然是安心静气更重要。你那一笔都快挑天上去了,如何净心安内?”
“邪祟不清如何净心?先灭干净了再来安内也不迟。”
“起手煞气太重只会让人浮躁。当心一不小心邪祟侵体了。”
近两日,张天茂和沛卿二人就某类灵符的画法讨论了数次,直到第三层场景转换完毕,依然谁也没能说服谁。讨论无果,沛卿索性拉旁边搓丸子的盈玉仙子来评判。
盈玉仙子素日来话不多,面若皎月,幽似玉兰,一双手白玉无瑕,是娇养才有的肤色。不过入境以来她的手就没停过。有时她会帮忙处理灵墨的材料,但大部分时间就是自己待着制作伤药。
百花医术天下第一,谷内产出的药材重金难求。入境十余天,六个人分别被塞了数种药品,止血的、解毒的、聚气的、内伤内服、外伤内服,虽然至今没太用得上,但盈玉仙子还是一有时间就去找地方搓药丸。
如此被拉过去评理,盈玉仙子便将粘着药泥的一双手支在旁边,认真看过后,对等待结果的二人说道,“制作符箓我不擅长,不如问下那边四位。”
盈玉对着旁边指了指。
不料张沛二人当即拒绝了这个建议。
“剑修能有什么意见,一帮莽人,我不问。”
“就是,剑修除了天天喊打喊杀还懂什么?问了也是浪费时间,我也不去。”
这会想法倒一致了。
见二人不肯让步,盈玉笑容温和,态度坚决地从中间挤了出去。
画制符箓她不擅长,但手中材料再不处理,灵气散了药效会大打折扣,那她这几天可就白忙活了。
崎渊这边,师姐妹坐于一处空地,剑带与剑交叠,置放在身侧。
李凤生半跪在傅慕琼身后,闲来无事,在给自家师妹用野花编头发。
一根细麻花辫得歪歪扭扭。
“早知道该多带些吃食进来。”
李凤生眼神幽怨起来,连同手里那支野花都无精打采,“南洲瓜果又香又甜,应该存一点带在戒指里,可是戒指又不保鲜,多半也会腐烂掉了。”
头顶叹息连连,傅慕琼抬头道,“师姐,师父说踏入修途就不该贪恋口腹之欲了。”
“师父远在崎渊,哪里管的到我。”李凤生见自己编辫子的手艺太烂,随手松开,绸缎似的黑发随着她的长吁短叹散落,“好想吃梅子,唉,也好想吃李子。”
傅慕琼不语,动了动手指,手中竟真的翻几颗青翠的小果子。
冒着白色的霜气,很是新鲜。
她后仰过去,半倚在李凤生怀里递给她。“早知道你喜欢啦。”
李凤生一把丢了手中的野花,喜上眉梢,“宝贝师妹,还是你最好了!”
姐妹俩说话时脑袋凑在一起,你一颗梅子我一颗李子的,不多时又传来嬉笑的声音。
……
对比之下,另一头抱剑坐着的两个男的好像是被世界遗弃的人。
赵行舟转头,递给旁边人一个难以理解的眼神,“你有没有什么瓜果?”
陈时易,“……你做梦。”
近来总是这样。七人小队你三我俩凑在一起,各有各的分工和交情,剩下凌绝峰二位,萧条地被晾在一边。
探查和守夜,自然也被分配到一起。
起初二人不太适应,出去勘查各走各的,但守夜时没办法,被迫围着篝火坐在一起。
时间长了,也逐渐适应没事坐在一起的这种处境。
这感觉就像回到陈时易刚上山的那段时间。
每日准点两次送饭,二人没有对话,全凭肢体动作和一点少得可怜的一点眼神交流。
十一年前初识,对方浑身带刺与他对峙,眼中尽是尖锐又冰冷的戒备。
赵行舟不怀疑,但凡他怀揣恶意,再走近一点,这小子就要爬起来跟他拼命。
哪怕没有丝毫胜算。
不过赵行舟无所谓。
他当年的投食行为本就草率。懒得理会对方遭受过什么,心里又在想什么。总之他不会让这位浑身长刺的新鲜师弟在有能力自理前先饿死了。其他的,管他呢。
师弟。这对于赵行舟而言是个新鲜词。
五岁那年,赵行舟父母双亡,沦为孤儿。
自此在市井中流窜着成长,风餐露宿,活得比杂草好点。
八荒三百三十一年,北洲偏北。谢海生初遇十五岁的赵行舟,他身上的风火双灵根初露端倪。
偏远镇子,无人知道这种天赋意味着什么。
北洲冬季寒冷,少年瘦高,破烂粗麻衣裹在身上长度不够,裤沿露出一截骨线清晰的小腿。脚踝肿胀,手肘溃烂,衣物磨损的地方有多处暗红开裂的冻疮。
少年却似乎并不冷,也不觉得疼痛难捱。
风与他亲和,北境凛冽的寒风吹到他近处便开始打转,温顺又驯服。天火根滋生了他骨子里的生命力,由着他发泄似的生长,不可一世的生长。
明明活得像个乞丐,少年却大有一种以天为盖,以地为舆的松弛心态,见谢海生御剑飘在天上,还会自言自语地感慨,“好漂亮的一把剑。”
这句感慨相当纯粹,不是凡人对修仙者那种近乎的羡慕,仅是被某种美丽的东西吸引时下意识的赞叹。
以谢海生的耳力自然听见了,他从剑上落下,饶有兴趣地问少年,“你可想习剑?”
少年赵行舟敞着手脚,很散漫地坐在一个石阶上,与人对视时毫不避让。闻言却笑了,“这位神仙,你不会是想说,我是什么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要收我为徒吧?”
如此,拜入昆仑门下,一晃一百九十九年。
修行前的身世令赵行舟习惯独处。他生性不拘小节,一腔侠气,行走江湖容易交到朋友,多是点头之交。
他对父母手足这类的亲情没有概念,入宗门后,才尝试着开始与人产生深交。
受谢海生不拘小节的作风影响,加之看惯了其他师门的相处,觉得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大约就是如此了。
师门之间,联系不紧密,几年未必见得上一次;缺少尊卑,师父不像师父,师兄不像师兄;但又是牢不可破的稳固关系,就像每次踏上昆仑的上山路,尽头总有归处。
师弟这个身份,在某个具象化的人出现之前,在赵行舟心里已有了最初模糊的定位。
他当然不会有恶意。
只不过别的师门都是兄友弟恭的,他们么,上梁不正下梁歪,也可以理解。
后来,大约是有人意识到了赵行舟作为师兄人还不错,这层戒备从陈时易的眼神里缓慢流失了。
可惜本应出现的亲近却没有出现。
赵行舟在对方身上始终感受到刻意维持的距离感。并非处于不信任,也不是厌恶,而是一种游离在理智之外的对抗,类似直觉,好像陈时易与生俱来就该对他有敌意似的。
距离感像是一层寒冰做的壳,凉薄,又很脆,风雪交加隔绝在两人之间。壳后有情绪在涌动,或许碰一下就会碎,被埋藏的深层情绪会显露出强烈的存在感。
不过就像第一面那样,赵行舟连表达善意都是草率的。他没有无聊到要敲碎隔阂看清别人想法的打算。
至于对方所表现出来的敌意,赵行舟并不陌生。可以说见第一面时就感觉熟悉。
这种敌意贯穿陈时易的脊梁,令他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显出冷漠、傲慢又强势的姿态;但又何尝不曾以一种执念的方式,同样贯穿过赵行舟的脊梁。
促使他在冰天雪地里没有归途独自前行,促使他在走投无路、伤口狰狞之际,依然把根深植大地,嶙峋坎坷地生长,肆意澎湃地生长。
那是经历过极端困境还要不择手段想要活下去才会有的眼神。
绝不向任何人服从,绝不肯向温和的软弱靠近一步。
生存所需,何曾有错。
所以对同类产生敌意太正常了,山上两只老虎见面还要打一架呢。
赵行舟对此不是很有所谓。
不过有句话让谢海生说着了。
秘境高强度相处了半个月,关系虽比不得一般的同门,但确实有在好转。
这不,现在还能说上句玩笑话了。
正感慨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铃铛声。
铃声古怪,不是寻常的金属器音,更像是两块骨头相撞,在容器里缓慢滚动,发出令人牙酸的颤音。
这声铃音令在场所有人瞬间陷入恍惚。
一大片白茫茫的纸屑飞至眼前,幻术逼真,水一样涌入鼻腔和耳朵,窒息感铺天盖地涌来。
李凤生、赵行舟和张天茂三人率先回过神来。
李凤生一把攥紧剑柄,手中剑似不可忍受般发出轻颤剑鸣。张天茂则大喘着气后退一步。他腰牌上绽放出一阵护身青光,有护身法器受激运转起来。
惊春躁动难安,几欲出鞘,赵行舟回神后,立刻撇头向铃音处看去。
三人随即被眼前的一幕震在原地。
“飒……飒……”
布料拖地,灰白的脚步蹒跚,卷起一层又一层白纸样的落叶。
四个修真者被制成尸偶,眼珠暗淡,扛着一个步辇僵硬前行。
轿身露天,车架由数不清的人骨堆砌而成,通体惨白,四周镶缀着流彩奢华的宝石。上方挂着一盏皮灯,散着令人晃神的红色光晕。灯下坠有一个人头白骨铃铛,颌骨微张,一块磨圆了的白骨珠子似的在里面打转。
铃铛声正从中传出。
步辇上斜倚着一个女人,服饰奢华古怪,裸露在外的皮肤常年不见阳光,泛着无血色的苍白。容貌妖异,红唇鲜艳,一双瞳孔更似血月一般瘆人。
恶意像浓稠的胶液一样流淌,掀起滔天骇浪般的的腐烂气息,逼得人透不过气。
即使秘境内修为受限,高阶修者往下的压制力仍然恐怖。仅一个照面,便知对方修为定远超于他们!
女人定睛审视七个人,随后笑着侧身向身后人招了招手,“中间两个,杀了先别动,我要拿来养魂。”
她音色黏腻,手纤长的指甲划过凌绝的两个人,向旁边划去,“剩下的,你们随意分。”
从步辇后方走出来五个魔族,三男两女,身着褐色古袍。闻言睁开赤红的眼睛,野兽嗜血状呲开獠牙。
“谢藩主赏。”
藩主二字一出,率先清醒过来的三个人立刻行动!
赵行舟翻手一张上等净心符拍住旁边人眉心。陈时易不过金丹初阶,飞剑和神魂联系尚浅,受幻术所困没那么好脱身。
幻术痛苦,陈时易仅是轻皱眉头,不露声色。被人拍住,眼前一晃,第三层日月当空将他拉回到现实中。
却不知方才秘境中看到了什么,他看清眼前的赵行舟,眉头一松,眼中难得掠过些茫然。
另一边被幻境所困的人也依次被唤醒。众人未曾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间应对得有些慌乱。
魔族六人秘境全部是金丹圆满,真实实力只高不低,步辇下还有四个由修真者制成的尸偶。
七人这边,修为最高的李凤生不过刚刚元婴。傅慕琼金丹圆满。赵行舟、张天茂金丹高阶。盈玉、沛卿金丹中阶。外加一个刚下山的陈时易。
实力悬殊,一目了然!
对面攻势极快,不容多想,赵行舟眼疾手快抓住陈时易的衣领子往后一拖,险偏开一招。而后惊春出鞘,剑如破竹平扫出去。
“铮”,剑鸣清脆,拦下当头一击。
对面魔修身型微顿,甩着手中的链刀,笑容阴沉,“人族的小家伙,有点意思。你此战若让我打得尽兴,我可以给你个机会,让你痛痛快快去死,如何?”
骇人的血腥气随着腐臭味扑面而来,一向平稳的神海隐有颤动。
赵行舟闻言却笑了一下,不动声色松开手,对旁边道,“别傻站着了,高阶剑诀学过没有?”
剑修是从金丹期开始接触高阶剑诀,也是从金丹期开始,剑修会在神魂中修行凝练成自己独有的剑意。
赵行舟这句话问得很轻。从陈时易的角度只看得到他的侧脸,眼如寒星,笑意不达眼底,连同唇下痣都显得凛冽。
不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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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赵行舟撂下句话,便引剑迎战。
“打不赢我没事,要是把命交代在这些家伙手上,可就太憋屈了。师弟。”
鹤钧一挥猛地抽出剑鞘,迎击撞上尖锐的骨刀。
魔修双目赤红,阴气森森,夕阳下泛着冰冷的杀意。
随之高阶强烈的压迫力迎面而来,逼得陈时易退了半步。
赵行舟周身落下几片火星,很少,像三两只飞虫围着他转。
突然收敛殆尽,人消失在原地。
风主迅疾,天风根足以破开当前修为能做到的速度极限。
下一秒,对面魔修脸上出现吃惊的神色,显然他没料到赵行舟的速度。一时措手不及,刀影相错。
陈时易收回余光,不由得发力攥实了手中剑柄。
再抬头看向他的对手,眼沉似水,有不明显的雷光闪烁。
这一战打得可谓惨烈。
步辇被称为藩主的女人最初没有出手,小队七人勉强和五个金丹圆满的魔修打平。
没多久那女人的耐心耗尽了。她从步辇上站起来,铺天盖地的白色纸屑夹杂着冰冷黏腻的杀意,将小队七人限制在原地。
又是幻术。
那女人视线扫过纠缠打斗的五位魔仆,神色冰冷,带着厌恶,“一帮废物。”
方才还嚣张不已的魔仆们脸色一变,打了个颤,就要跪伏在地。
步辇随女人坐起的动作开始变化,下方急速延伸出数十条白色的长链,漫天飞扬,尾端都是骨刺,蝎子尾巴似的带勾,像无数扭动的蛇一样插入战局。
这次幻术挣脱得更加困难。张天茂那边局势先被破,原先勉强能抗住魔仆进攻的御守结界此时脆得像纸一样。骨刺插破结界,直接没入最近处沛卿的胸口。
沛卿虽为探位,但主修的方向是测算,制符,本人战力几乎没有。他胸口被刺摔倒在地,紧接着向步辇的方向被拖走。
盈玉第一个回神,一把扑上前死死抓住沛卿,手中清光频闪,捂住他喷血的胸口,而后抛出净心符甩在张天茂身上。
张天茂清醒时,盈玉和沛卿已被拖出一丈远,当即脸色剧变,封守结界拂扇再立,卡住一截骨绳,勉强止住拖行。
双方一时僵持住,伤口被盈玉施法所限,流血有所缓解,但仍能感受到沛卿的生命力正在急速流逝,或者说,是在被什么东西吸收。
盈玉抓起一把灵药塞入沛卿的口中,手中施法的清光逐渐被伤口处喷发的血液抑制住,有微弱的黑气缠住她细弱的手臂。盈玉两臂不住发抖,吃力且着急,“这骨刺上的魔气强我太多,快想办法救他出去,否则用不了多久他的内脏就会被魔气耗干!”
张天茂与骨链拉扯不至于被拖动已近极限,满脸涨红向远望去,与挣脱幻术的赵行舟相望正着。
“救……人……”说话极困难,再泻一丝气,封守结界立刻便破。
沛卿瘦弱的身体几乎被撕毁,被口中灵药一激,缓过一丝理智,当即满嘴是血对张天茂和盈玉嘶哑道,“魔族以人的血肉……作为修行根基,此人道行远超我们,她在吸收我的神魂。绝不能被这个东西缠住!你们别管我了,叫上大家……快走,快走!”
气流轻震,赵行舟突得闪至眼前,随势撩腕一剑斩断骨链。
他身上挂了点彩,由于奔行而来的速度过快,微微带着喘息,双眼冷静审视着局面,当机立断道,“带他走,去找人。”
却听步辇上的女人撑着下巴,玩味地打量下方,“走,本座何时允许你们走了?”
话音一落,纷飞的几十根骨绳逐一合并,转眼融为四根硕大的长链,似巨龙翻滚在地,破坏力惊人。
一根骨绳尚可断,这如何能断。
西侧骨龙先袭,赵行舟一剑抗肩撑住,被撞击逼得连退两步,而后第二条迅速逼至眼前!
躲避不及,若被刺伤后果不堪设想。不料有雷息乍现而过,猛地拦在身前!
陈时易看上去比赵行舟还狼狈些,喘着不可抑制的粗气,满身不知谁的血,被此一击冲撞地后退数步,眼神却沉到海底去了。
几缕发丝垂落,剑横在眼前遮住一只眼,显得又狠又戾。
李傅二人要牵制住五个发狂的魔修不攻过来已是极限。不多时双双中伤,还在苦苦坚持。
赵行舟咬牙挥开眼前粗壮的骨链,回头见张天茂三人行至不远。
秘境内无法御物,携带一个伤患速度更慢,如此两招过后,仍没有脱离骨链的攻击范围。
第三第四条已攻至沛卿背后,饶是赵行舟速度再快,也只来得及用剑劈开一根。
另一根下手去拦,修为运至极限,左手勉强拦住,顿时蹭得满手鲜血,隐约翻见掌中白骨。
全身血气涌至左侧,顺着骨链输送至步辇,是有人在贪婪吸取他的血液。赵行舟左边身体立时陷入麻痹,难以挣动,下一刻被人撞开。
陈时易后背撞在赵行舟身上,沉肩硬与骨龙抵力,颌骨收住,后颈处肌肉绷得紧紧的,冰霜丝丝蔓延又碎开,指骨用力到泛白发青。
可双方实力悬殊过大,极难硬撑。
偷取生命的渠道被切断,生死攸关之际,赵行舟忽然觉得天地间所有行为都被拉长,呼吸随之变缓。
远处两根骨链以惊人的速度逼近,一条细细的骨链从龙头弹射出来,直取二人命门。
风随陈时易鬓边的发丝垂落,眉眼冷似极寒之地,在赵行舟被拖至很长的时间线里,陈时易大概回看了他一眼。
眼中又有不甘心。
也是,怎么能死在这里,也太难看了。
那时赵行舟剑意尚在启蒙初期。风主迅疾,灵敏,火主凝滞,压制。他的修行与别人有些不同,别人施诀,多作用在环境,靠环境夺得优势。
他习惯作用于自己。
心元破法剑诀,所谓由心所生,破天下法。
明悟只需一个念头,此情此景,身体却来不及做更多的反应。
赵行舟用骨肉模糊的手拉开陈时易的站位,初悟气息不够,只能拽到一半的距离。
两个人突然面对面侧身站在一起,再近点,呼吸都能感受到了。
陈时易眼中现出一丝怔忪,距离太近,只看得见赵行舟的大半张侧脸。
两颗漆黑的瞳孔中映出一张脸,自相识以来,这人神态总是自若的。
与人交谈也罢,独自练剑也罢,总是一副漫不经心,与己无关的模样。正如现在。
腹部出现一摊微热的液体,黏腻,是生命特有的温度。不是他的血。
赵行舟踉跄一下,骨刺从他肋下贯穿,炸开一朵花,硬是迅速把他向后拖去。
陈时易握剑的手颤抖一瞬,向前伸去。
每个人性格不同,对修行的理解不同,即使是相同灵根,修行方向上也会有极大的差异。
陈时易的双位灵根,震位雷灵根主杀伐、征战,坎位水灵根主破坏、溶解。
最适合修杀位的双灵根。此生第一次被逼出离体的剑意,除了裹挟着迫人的煞气外,还有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