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妈是巧州国的王》
●作者：小橘踏雪
【七】
一夜鏖战。
甚尔、惠、孔时雨三人开车到家门口的时候，已是晨光熹微的凌晨五点了。
风刺骨的冷，满身战意还未收敛的男人给怀中的小崽子掖了掖围巾，让那张稚嫩的小脸蛋不至于被风偷袭成功。
这是小惠记事以后第一次跟着父亲出去做任务，止不住的兴奋，虽然只是从孔时雨一个人变成叔侄俩一起坐在车里等着甚尔完事出来。
小小的身体有再大的能量熬了一夜后也支撑不住，回程路上就趴在父亲宽大的怀中睡着了。
孔时雨拿着钥匙开门，一进门就把自己扔到沙发上。他闭上眼睛，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一幅当场去世的架势。
尸体在说话：“我这就睡了。”
辅助监督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还好他只是偶尔才在禅院这里担任这种角色。还是中介人好啊，任务派发出去，管他是死是活呢，那才轻松。
甚尔拿出自己糊弄金主三分之一的功力，勾起唇角笑了下，“辛苦了，孔。”
“别，你这么客气还挺让人不习惯的。”孔时雨不在意的摆摆手，“惠要放在这吗？”
他已经听甚尔说过那封信的事情了，现在又正是信中所写的日子，小惠还是不要离开大人的视线比较好。
孔时雨知道，甚尔既然回来了这个禅院茜曾经生活过的家，肯定是不会带着身上的血腥味满屋子的乱晃，要去冲个澡的。
他腰上使力直挺挺地坐起来，给小孩空出地方。
“嗯。”
幸运的是，直到甚尔洗完战斗澡出来，整个家中还是一片安静，无事发生。
孔时雨把地方让给甚尔，又换了个地方躺下了。
作为普通人和咒术师这种大猩猩没得比，稍稍歇息一会儿没问题。反正有事情他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说是那么说，两个大人都一边抓紧机会休息，一边暗中警惕。
静谧的氛围让人忍不住的心思浮动。
孔时雨想，一转眼的功夫，他认识甚尔竟然也快十年了，从甚尔还没有天与暴君这个称号的时候，从他刚刚离家出走做孤狼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那时候孔时雨也刚来到日本没多久，中介人的业绩还没做起来，生计很是一般。
他们一个缺辅助，一个缺王牌，于是一拍即合，就这么不算搭档的合作了许多年。
后来甚尔结识了他太太，没多久就被红野茜把这头桀骜不驯的野兽收养到家里去了。他们这种人，有今天没明天的，谁也不敢断言未来会怎样，能有一个归宿实在是难以想象的幸运。
甚尔说要退出咒术界的时候，孔时雨毫不意外。不过他太太真是改变了甚尔很多，这家伙难得直球，竟然邀请他去参加婚礼。
虽然没对人说，但一身正装的孔时雨当时可是以男方兄长的身份自居的。咳咳。
孔时雨见证了甚尔幸福的开端，也同样在三年前目睹了夫妻离散的惨剧。人真的很奇怪，你见惯了一个人幸福美满的样子，就很难再忍受他重新堕入黑暗。
只是活着，又算哪门子活着呢。
反正咒术界多离奇的事情都能发生，真有这样一个“常世国”，救了在海里漂流的茜，那可太好了。
——就是这样的咒灵，估计都能评的上特级了。
从甚尔口中听到“常世”、“不老不死”的字样后，靠谱的中介人先生一下子就想到了“记纪”中关于田道间守奉旨前往“常世国”寻找“不老不死四时放送香气之木实”的古老典故了。
从飞鸟时代积累下来的咒力汇聚而成的咒灵，只靠甚尔的话，真的没问题吗？保险起见，应该想办法找咒术界背书才对。
比如。
五条家的六眼因为在东京咒术高专上学，平日里接任务也是在那里，干脆把任务塞给他看看得了。
到底是一双传说中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
变故是一瞬间来袭的。
有什么东西窜过全身，眼前突兀转黑又转白的甚尔心中一凛。他知道，这应该就是信中所说的改变了。
备选的“幕后黑手”都已经下地狱了，这东西还是如期到来了吗？
孔时雨自然没忽视他蓄势待发的架势，也跟着戒备起来，为即将到来的战斗绷紧了神经。
二人拉响了自身十二级的警戒雷达，把同样拥有着怪异感觉而被从睡梦中唤醒的小惠包裹在防守范围内部。
索敌半天，周围却没有任何变化了。
又过了半响。
眼见着薛定谔的“敌人”是不会再来了。
孔时雨飞也似的从沙发上跳起来，急吼吼道：“快快快，别是被标记了吧。你感觉有什么不对吗？”
甚尔拎起小崽子细致的检查了一遍，又放松身体重新检查了自己一遍。
然后非常确信的对孔时雨说，“没有哪不舒服，感觉还挺好的。”他活动着手脚，“力量变大了。”
“哈？”
孔时雨震惊的睁大了眼睛，甚尔可是完全体的天与咒缚，什么样的存在能越过“上天”的束缚给他加码啊！
看着甚尔面上不自觉浮现的笑容，操心的中介人先生手指飞快地操作了几下，然后冲着甚尔晃了晃手机屏幕，“你别放松警惕啊！我刚通过内线插队给六眼添了个任务，马上就排到了。”
甚尔斜眼看他：“把六眼说的这么不值钱一样。”
“迂腐——再有能力也是要使用的嘛，看什么不是看！”孔时雨相当自然地说道，“再说了，为了插队我可是付了天价酬金，一会你报给我。”
“啧！”
甚尔不忿：“昨晚那些还不够吗？”
“No！只够一半。”
甚尔嫌弃地后仰：“你是不是被当冤大头了啊？！”
孔时雨出离愤怒：“别小看了人家啊混蛋！”
怎么说五条悟也是咒术界板上钉钉的最强，请他出场能不贵吗！
要不是为了甚尔和小惠，他才不想在这种大人物面前出头呢。
虽然插科打诨的，甚尔对于这个安排倒也不反对。还有小崽子呢，谨慎一点准没错。就是这种遇到事情后竟然要找到五条悟头上的感觉让他有点不爽。
孔时雨开着车，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来，他露出牙疼似的表情，“要是五条悟真像流传的那样好脾气就省事了。”
“什么？”甚尔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微妙的问。
那个白毛小鬼在年幼时就满脸冷漠，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按照御三家的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他能算是好脾气？
那总监部碎嘴的糟老头子们也能算是各个说话好听的了。
孔时雨还真以为他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五条悟是个好脾气的就省事了。对了，你出身禅院，见过他没？”
“嗯，眼睛挺好使的。”
甚尔想起自己作为透明人第一次没主动现身之前被人“看”到的经历，来了点兴致，往前凑了凑，“脾气好怎么说的？”
“给发的任务只要达到级别就不会拒绝，半夜有临时的紧急任务也不会随便辱骂辅助监督，送他出去做任务永远能完好的接回来。”孔时雨一一细数。
甚尔：……
甚尔：这种一边想说“就这？”，一边还诧异五条家祖坟冒青烟了还能养出这样乖的小孩来的感觉，该怎么形容呢？
最终他只能说：“我确实最近对咒术界的了解有点少了。”以至于还能错过这种能看五条家乐子的机会。
“你说，茜……”低沉的嗓音从后座上传来。透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味道。
孔时雨及时打断了他的话：“我是建议你先别轻信了，等会儿再说。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你还有小惠要抚养呢。”
说是这么说，他却清楚的知道，有的弓，绷紧了弦，就不会再松开。
*
和六眼五条悟的会面就定在东京咒术高专。
作为咒术界唯二的教育基地兼咒术基地，接待三个身份并非是“诅咒师”的咒术界相关人员完全没问题。
做好登记之后，由一位高专职工带领几人前往会客室。
早他们一步到达的五条悟正在和一个丸子头怪刘海的黑发少年人一起打游戏。
这个人在场的人（除了小惠）也都认识，正是五条悟的同期，拥有咒灵操术的夏油杰，一个天赋极佳的咒术师。
见甚尔他们进来，夏油杰的眼神在被抱着的小惠身上一扫而过，礼貌的冲几人颔首，然后他收起游戏机，离开了会客室，把空间留给他们。
孔时雨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内线口中拜托帮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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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物。
五条悟把腿从桌子上拿下来，稍稍坐正，饶有兴趣的看了眼甚尔和小惠，问道：“就是这位先生被诅咒了吗？”他的手掌指向孔时雨。
这家伙真的靠谱吗……
这样想着的甚尔无奈举手，说：“是我和小崽子。我们收到了能传播诅咒的信，应该是诅咒师和咒灵勾结的，诅咒师已经做掉了，咒灵却找不到踪迹，所以辛苦您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小孩子身上有诅咒还挺让人放心不下的。”
信的事情甚尔没打算和除了孔时雨以外的人说，于是在来的路上他就决定采用了孔时雨关于常世国“神隐”咒灵的猜想作为说辞。
“这样吗？”
白发少年严肃的点点头，那双苍天之瞳亮了起来（字面意思），谨慎地观察着一大一小。
甚尔恍然。对哦，御三家的隐秘消息中说，五条家的六眼虽然厉害，却很烧脑，所以六眼并不能一直使用。五条悟也是这样啊。
看了没一会儿，五条悟皱起眉头。
甚尔的心慢慢提起。
又看了一会儿，五条悟“啪——”的一拍手掌，下了诊断书，“没救了，等死吧。”
紧接着他解释道：
“现在有两种可能：
一个是你们两个并没有被诅咒，身体也很健康，屁事没有。另一个是这个诅咒太会藏了用六眼也看不出来端倪。总之就是回去等着吧。
顺便说一下，委托费是不会退的哦~”
.
突兀的安静。
安静到甚至让五条悟怀疑这个房间里除了他还有别的活人吗？
在这片寂静中，天与咒缚越发急促的呼吸声是那样的不容忽视。
脑海中回荡着“啊，那不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吗——”想法的甚尔允许自己被迫延迟了好久的笑容终于爬上了脸颊。
他大笑出声，像是活着那样的笑。
感觉这个从很久以前就沉闷的像海一样的世界终于给了人透口气的机会。
白发少年不明所以，也不为所动。
他在吵闹的笑声中听到了一个细小的呼吸声，是那个抱着父亲的大腿，看起来才三四岁的绿眼睛小男孩。
他和他爸爸长得真是一模一样的，五条悟想，和禅院家那群人也挺像的。
这个嘴角有一道疤痕且正在发疯的男人，就是在他六岁时跑来他家偷看他的那个人，禅院甚尔。
眉目都轻松起来的男人拎起小惠，并不在意花出去的钱，道：“谢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请便。”这么说着的五条悟忽然想起来什么，叫住了甚尔。
“你的眼睛不会难受吗？”少年人一改先前的冷漠，神情活泼，有些好奇的问。
“啊？”甚尔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难受啊。”
“小家伙也一样吗？”
男人看看儿子，小惠一双碧绿的眼瞳清澈剔透，光亮依旧，他答：“当然。”
五条悟迟疑了一下，
“嗯——这是可以说的吗？你这个办法可以给我掰点吗？”
没等甚尔回答，他伸出手指向自己的眼睛，“是六眼啦。御三家关于这个的弱点不是共通的吗？”
甚尔这下是真的迷惑了，“然后呢？”
五条悟看不惯他装傻，气鼓鼓的站起身，甩着大长腿走到甚尔面前，“那你是来我面前炫耀的吗？真可恶啊！”
“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于是那手指便从六眼的旁边移向了额头中心，五条悟冷哼一声，道：
“这是禅院家的底牌吧，能展示给我看就说明不需要隐藏，这也不说吗？没想到你们禅院家竟然在这方面还挺过人的诶。”
五条家都有多少代六眼了，到现在都没有一个能不影响使用效果还能让人舒服的术呢。
甚尔依旧是“……”。
鸡同鸭讲了半天，眼见着事情好像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禅院甚尔是认真的在迷惑，五条悟恍然大悟，大叫一声：
“你不会不知道你的脑门上有第三只眼吧？！这个小家伙也是啊！
嗷嗷，我明白了，这才是你们今天想让我看的东西！”
对于甚尔眼中悚然惊起的寒芒，五条悟摊开双手非常无奈的道，“是你们自己隐瞒这隐瞒那的到我眼前来的，被看穿了怎么也不是我的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