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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张开嘴,将汤匙里的药喝进嘴里。

    阿古勒见沈常安肯喝药,下意识松了口气。

    他把人扶起来,挨着胸口抱着。

    盛汤喂药,觉得烫了,便就着汤匙轻吹一阵再喂。

    断断续续,总算是把这吊命的药喂了一碗下去。

    喂完药,阿古勒又匆匆出去,从厨房打了盆洗脚水进来。

    他让沈常安靠着床架,而后蹲下身,帮沈常安洗脚。

    “大夫说你体寒,只要把身上的汗发出来,就能病好。”

    沈常安的面容没什么生气,嘴唇苍白眼下瘀黑,这是病入膏肓大限将至的征兆。

    他看着蹲在床边帮他洗脚的阿古勒,没什么温度的身体逐渐回了些暖意。

    他忽然觉得,被抓去西麟当俘虏也不是件坏事。能在死前遇到一个阿古勒,能知道这么些年,有个人一直在等他,也算是死而无憾。

    可惜,他知道得太晚。

    “给你的地方,去找了吗?”沈常安问道。

    声音沙哑无力,若不是一碗药灌下去,怕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阿古勒动作的手一顿,勉强扯出个笑脸:“别想这些,你只管把身体养好。”

    沈常安垂着眉眼:“找不到就别找了……”

    这回他倒是说得清楚。

    阿古勒没吭声,拿过块巾帕帮沈常安擦拭。

    沈常安忽然问他:“若我就是他,你是否还会觉得,这些年等得值了?”

    阿古勒身体一僵,猛地抬起头看向沈常安。

    沈常安的眼底蓄着水汽,他问:“若你找的人,已经变得跟我一样,你是否还想找他?”

    有那么片刻,阿古勒觉得自己险些不能呼吸。

    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连年征战,说不定那人已经死了、残了或是已有家室,又或是早已儿女成群。再不然,因为颠沛流离性情大变,变得早已不似当年。

    可想到最后,他还是觉得,即便那人糟糕透顶,那也是他要找的人。即便是个乞丐盗贼,他也认了。

    他瞧着沈常安,面色有些难看,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那个人不会变成沈常安,沈常安也不可能与那人一样。

    沈常安咳嗽几声,可惜没什么力气,咳得有气无力。

    阿古勒低垂着头帮沈常安擦拭另一只脚:“你不用想着变得跟他一样。你们的家世不同,遭遇不同,即使落魄了,也不会变成一样的人。”

    沈常安目露失望,早猜到,会是这个结果。

    阿古勒站起来,帮着把沈常安扶躺回床榻。

    他出去洗漱一番,这才抱着床新买的褥子进来,放到沈常安身侧。

    沈常安伸手捉住阿古勒铺床的手:“如果我与他只能二者选其一,你会选他还是选我?”

    阿古勒似是不忍,可又不想骗沈常安。

    他道:“你若愿意回西麟,高官富贵任你挑。只要你想要,任何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言下之意,便是回答了沈常安的两者间选谁。

    沈常安无力地松开手,阿古勒的话,好似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啊,人人都爱光鲜亮丽的沈常安,至于如今的他,不过是觉得有利可图罢了。若不是他诓骗,若不是他捏着所谓的寻人线索,阿古勒又怎会在乎他的生死?

    阿古勒将两床被褥叠在一块儿,他躺进去,揽臂将沈常安抱进怀里。

    他抓过沈常安的手,搓了搓,捂在胸口。

    沈常安戴在腕上的狼牙吊坠不知何时已经取下,手腕上留着勒痕,在白得病态的皮肤上显得尤为扎眼。

    他没有询问东西去了哪里,只是握紧那双怎么也捂不热的手将人抱紧。

    “等你病好了我再去寻他。”

    沈常安闭上眼,直至阿古勒睡熟了才再次睁开。

    出了身汗,又喝了药,身体总算有了些力气,但这都不过是死前的回光返照罢了。

    他知道,他的命数到了。

    沈常安缓慢地坐起身,动作轻柔地将阿古勒握着他的手塞回被褥。

    而后穿衣梳发,尽可能让自己走得干净些。

    他带了些银子,临出门时,回头看了眼熟睡的阿古勒。

    喃喃道:“欠你的救命之恩,我已经还了,我们再不相欠。”

    阿古勒喜欢从前的沈常安,那便一直喜欢下去就好。找不到,总好过失望。

    他关上门,抬头看了眼还未亮的天色,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离开特使府,沈常安找了家做棺木的商铺。

    老板收了银子,也没问沈常安要的怎么这般着急,只听说要几个挖坟的人,便高兴地去叫了几个帮手。

    五名壮汉扛着棺木,一路跟着沈常安到了山里。

    这地方偏僻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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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闻风水一般,通常很少有人愿意来这儿建坟。

    仅剩几座孤零零的坟包,也因着常年没人打理杂草丛生。

    但到底是收了银子,没人敢多嘴,就着沈常安指的地方埋头苦干。

    沈常安在边上除草,渐渐地,将两座久经岁月的坟包清理了出来。

    实在是过了太多年,坟包前的木碑早已腐坏倒至一边,上面的刻

    字更是模糊不清难以辨认。

    沈常安将腐木清理干净,换上两块新的立在坟墓之前。

    燕烁公通敌叛国,理应满门抄斩。但因其女婿乃朝中重臣,又上缴了所有家产充公,这才留了他沈常安一命。

    燕烁公,风光富贵一生,却不想到了最后,只能在这荒凉的埋骨地,连块真正的碑文也没有。

    沈常安叩拜完母亲和外公,见一群人挖得差不多了,便命人将新买的棺材放入坑内。

    四五名壮汉处理完,还没来得及问那死尸去哪儿搬,便见沈常安扶着棺木吃力地躺了进去。

    “盖棺。”沈常安有气无力地说道。

    几名壮汉吓得一颤,他们埋过不少死尸,却从未埋过活人。

    壮士们面露为难:“先生,这会儿若是盖棺,再一铲子黄土下去,您就得闷死了。”

    沈常安再次说道:“盖棺。”

    壮汉们面面相觑,想了想四下无人,又收了银子,真死了,即便查起来也与他们无关。

    于是挥了挥手,替沈常安盖上棺盖,钉上棺钉,而后将周围挖开的黄土铲到棺木之上掩埋。

    四周逐渐安静下来,只听到雨点子打在新坟上砸起的闷响。

    沈常安闭上眼,鼻息间满是土腥气。

    他这条命,就当是还给埋在雪山下的数万将士。

    也不知过了多久。

    昏昏沉沉间,他好似听到了一个声音。

    “沈常安!!!”

    棺木外陡然响起一声暴怒。

    那人疯一般挖着他的坟墓。

    渐渐地,他听到了有指甲抓挠棺盖的声响。

    那人急得声音发颤,不断的叫着他的名字。

    阿古勒赤红着一双眼,挖着被雨淋湿的黄土,指尖满是石子划开的血痕:“沈常安!你怎么敢死!!!”

    第0062章 养病(一)

    “常安,常安……”

    阿古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