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月绣球花开得正好，盛夏午后的阳光透过枝桠洒下，落在男人肩头，墨发柔顺，侧脸精致，像是电影里细致修剪后的镜头，美好的引人沉沦。</br>
孟厢安心理地踩在他的影子形成的阴影当中，慢吞吞往前挪动着，唇瓣被老冰棍冻得发红，却也舍不得松开，贝齿咬下一小块儿冰，唇舌间立马涌上一丝“沙沙”的触感。</br>
“听你口音，应该也是京市人，怎么不回家住？”孟厢仰起头，由于嘴里含着冰块，声音有些含糊不清。</br>
闻言，叶浦舟回过头来，目光触之所及便是她唇间那一点儿猩红，俏皮地追随着奶白色的冰沙，吞吐间撩人至极，他只觉今天的气温好似又升高了些，不然他怎么会觉得口干舌燥？</br>
“我家在城东，离学校比较远，况且我从上大学后就搬出来住了，所以不跟家人一起住。”叶浦舟喉结上下滚动，慌忙从她身上移开视线。</br>
“城东啊，那确实还挺远的。”孟厢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继续吃着手中的冰棍。</br>
“嗯。”叶浦舟点点头。</br>
“那你……”孟厢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戛然而止。</br>
久久等不到她的问话，他疑惑地偏过头来看向她，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怎么不问了？”</br>
“因为我觉得自己跟查户口似的，哈哈哈，今天问你很多私人问题了，没有冒犯到你吧？我们应该慢慢了解的，哪有一上来就全部把想知道的都问完的？”</br>
孟厢后面说了什么，叶浦舟已经不知道了，他满脑子只剩下四个大字——慢慢了解。</br>
*</br>
城北老胡同里，有一家刚开两年的酒馆，古色古香的四合院，进门两边是抄手游廊，跟着身穿灰蓝长袍的服务员往前走去，越过一扇紫檀架子的插屏，入目便是烟雾缭绕的场景。</br>
天井正中间搭了个戏台子，身穿戏服的演员正在上面唱着《白蛇传》，京剧唱腔优美圆润，不疾不徐的一唱三叹，紧紧勾住人的心弦。</br>
观众席摆了几张圆桌和太师椅，已有人在上面落座，反倒他是姗姗来迟的那位。</br>
“局里有点儿事，来晚了。”秦政拿起桌上的酒杯给自己满上，刚将杯口送到唇边，余光便瞥见一旁随意搁在圆桌边缘处的那双修长的手，指尖似有点点火星闪烁。</br>
“故意的？”仰头喝下半杯洋酒，辛辣滑过喉头，像是在替主人压下那蠢蠢欲动的渴望。</br>
“哈哈哈，舟哥才没有那么无聊呢，我倒是有可能。”坐在秦政左手边的郑安挑眉轻笑，当着前者的面，贱兮兮地点燃一根香烟，只是才刚抽了一口，就被一股大力给夺走，扔在脚下踩熄。</br>
“今天心情不好，别惹我。”秦政冷眼瞅了他一眼，没再说话。</br>
郑安悻悻放下烟盒，没再去自讨没趣，转而抬头看向台上正唱到高.潮部分的表演。</br>
秦政烟瘾重，再加上平日里工作压力大，向来是烟不离手，可随着年岁渐长，身体拉响警钟，医生再三叮嘱</br>
不可以再抽，</br>
就连酒也要少喝，</br>
一开始他没当回事儿，照样烟酒都来，直到某天半夜吐血被送到医院，才主动要戒了这害人的玩意儿。</br>
也对，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就快回来了，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那可不就白等那么多年了？</br>
“逮着我弟凶做什么？这儿不是还有一位吗？”身后传来一道温柔似水的女声，她拎着一袋子刚洗好的桃子放在圆桌上，拍了拍现场唯一在抽烟之人的椅子靠背。</br>
“姐，你可算来了，不然没人给我主持公道，他们都欺负我年纪小，打不过他们，所以蹬鼻子上脸。”郑安眼睛一亮，立马狗仗人势，挺直了腰身。</br>
“少来这套。”秦政才不怕他们姐弟，伸出手接过晚来一步的人手中的奶团子，抱在怀里颠了颠，笑道：“半个月没见，重了不少。”</br>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叶浦舟按灭手中的香烟，坐直身子，原本隐在暗中的脸也露了出来，用微哑的声音道：“听戏呢。”</br>
“我们先坐下。”江跃文知道叶浦舟向来重规矩，搂着妻子的腰，就将她往空座上带，原本被秦政逗得笑个不停的小包子此刻也合上了嘴，直往他怀里埋，显然是怕极了旁边那个不苟言笑的叔叔。</br>
场中恢复安静，耳边只听得见几道唱戏声，一曲落幕，伴随着零零散散的掌声，演员们消失在场上，四周的电灯被点亮，昏暗的环境瞬间变得亮堂。</br>
这时，秦政才看清叶浦舟身上穿的衣服，强压下唇角的笑意，轻咳一声：“你怎么穿成这样？”</br>
这话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皆朝叶浦舟看了过来，脸色各异。</br>
“我给选的，是不是很帅？”郑安这时候从一旁探出个脑袋，得
意地挑了挑眉，紧接着把那天晚上的事情用略带夸张的语气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浦舟看上了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郑琪原本正在啃自己刚才在路边小贩那儿买的新鲜桃子，闻言手一抖桃子差点儿掉在地上，幸好旁边的江跃文眼疾手快给接住了。</br>
“丧心病狂啊，真的丧心病狂，跟你我学生一样大的年纪，你还真下得去手，老牛吃嫩草也不怕噎着。”郑琪啧啧两声，颇为感叹，谁知道一语成谶，他下手的真的是她的学生，当然这是后话。</br>
叶浦舟淡淡抬起眼皮，听见郑琪的话，似乎觉得有趣，唇角往上扬了扬，身子微躬，双手搭在膝盖上，右手中拿着一个玻璃酒杯，冰凉的液体在里面晃动，配着银色腕表，透出一股子迷人的慵懒劲。</br>
酒浸染薄唇，将那抹淡色加深，衬衫挽到手肘，露出的一截手臂在冷光下显现出一股近乎病态的白，皮肤下隐约可见血管青筋。</br>
“我很老吗？”叶浦舟突然开口，扭头看了一眼众人。</br>
“……”</br>
这话该怎么接？能玩到一块儿去的，年纪都差不多，要是说老，那不是自己骂自己吗？要是说不老，那确实是要比二十岁老的。</br>
其中唯一一个比他们年龄都小上几岁的郑安却大屁都不敢放一个，因为他无论怎么回</br>
答都是错的，还不如装死。</br>
“”“”</br>
①糖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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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起。”秦政紧跟在他身后，捏了捏酸痛的脖颈，满脸疲惫地将小奶团子还给他爹，然后大步流星往外走去，追上了叶浦舟的身影。</br>
郑琪看着他们离开，过了一会儿，突然将视线投向江跃文，眯了眯眼道：“你之前知不知道这事？”</br>
听见问话，江跃文眼眸微闪，最后点了点头：“他穿的衣服就是从我店里买的。”</br>
“那你不告诉我？”郑琪瞪了江跃文一眼，但也知道这是叶浦舟的私事，他也不好告诉她，便转了话头：“老铁树开花是好事，就是不知道人家姑娘看不看得上他，木头般的男人，连句甜言蜜语都不会说，谁能愿意跟他谈对象？别被气死。”</br>
郑琪咬了口桃子，说完，余光瞥到正偷偷摸摸往门口挪的郑安，嗤笑道：“跑什么？等会儿跟我回家吃饭，林家小姐也在。”</br>
被抓个正着的郑安像是蔫了的花儿，生无可恋地倚在门框上做着最后的挣扎：“姐啊，强扭的瓜儿不甜，你就放过我吧。”</br>
“把桃子提上，别浪费了，乡下刚摘的，新鲜的很。”郑琪对郑安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吃完手里最后一口桃，拿纸巾擦干净手，才率先迈步往门外走。</br>
“知道了。”郑安折返回来提起桃子，对上自家姐夫同情的视线，便回了个同样的表情。</br>
“磨蹭什么呢？”前方传来郑琪催促的声音，两人不约而同像受了惊的鸟一般慌忙跑过去。</br>
*</br>
孟厢才刚从家里回到宿舍，那些人不知道从哪儿收到了风声，一个两个全跑来找她，或熟悉或陌生的脸挤满了狭小的空间。</br>
“孟厢小学妹，你上次说好帮我剪刘海的，我一直等着你呢。”</br>
“孟厢，你能不能帮我改一下我这条裙子，我请你吃巧克力。”</br>
“我的这条裤子上次你帮我改了裤脚，但是针线崩开了，你能不能重新缝一下呀，我，我请你吃食堂的肉包子。”</br>
“肉包子？呵呵，我这个可是我舅妈从国外带回来的巧克力，你走开。”</br>
“国外了不起啊，崇洋媚外可使不得。”</br>
眼看局面有些控制不住了，孟厢爬上楼梯，清了清嗓子喊道：“各位同学，我今天有点儿不舒服，帮不了你们了，你们都先回去吧。”</br>
“啊？不舒服啊，那孟学妹你好好休息。”</br>
“学姐，你多注意点儿身体，我们就不打扰了。”</br>
或许是为了在孟厢面前留下好印象，以便下次求她办事，有了一个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跟着一起走出了她的宿舍。</br>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孟厢赶紧跑过去把宿舍门给关上了，随后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跑到被吓得呆愣在原地的黄思静跟前，咆哮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br>
虽然孟厢对自己的手艺很有自信，但是她知道，只有一次肯定达不到今天这样惊世骇俗的效果的。</br>
那群女孩子是吃错药了吗？怎么看见她就跟恶狼看见肉一样，恨不得把她给吃了，真是太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