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诡异的笑声骤然消散。
双方也都愣在了原地。
站在她对面的,和墙壁镶嵌的四不像兽,外形一模一样。初始观摩时不觉得有些什么,现在看实物,褚岁晚瞳孔微缩,不由得划过震惊。
是四不像兽,称其怪物,也极为贴切。它的外表有着无数动物的影子,准确来说,是它们最不为世间所喜欢的部分。
大头,飞耳,竖瞳,彘鼻,獠牙。
再看它的下半身,则是有着人的四肢。
但皆异常粗壮,尤其是一双腿,壮且胖,滑稽似□□。皮肤为黑青色,上面不但长着褐色的毛发,还挂着如青苔般的腐肉,在幽暗的地道衬托下,堪称邪祟二字,也不为过。
此刻,它其中一只手,近在咫尺。
散着冷光的尖利爪牙,正对着褚岁晚的脸。然奇异的是,她竟没有感受到恶意。
褚岁晚眨眨眼,面对诡异动物升起的恐惧,渐渐消散。目光对上那一双竖眼,里头没有一丝一毫的厌恶。
少女的眼睛无疑是美的,犹如一颗闪闪发亮的星辰,悬浮在昏暗萦绕的地道。
那散发的光芒不刺目,柔和又明亮。
不知从那吹来的风略微浮动,朱红衣衫盈盈摆动,给这抹光亮又添上一层朦朦胧胧的纱影。
此幕落在邪祟眼中,那包裹在浮肿又长着,许许多多红疙瘩的眼皮之下的硕大眼球,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它抬起垂在身侧的手,挠了挠头。
似乎颇为不解。
而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骤然收回停在空中,原本打算继续敲门的手。
下一秒,褚岁晚便看见。
它身下肥大的蛙腿一点一点往内移动。
头顶竖起的大飞耳,也像柳枝般垂落,遮住了那可以视物的眼睛。
这一番动作,按理来说很是诡异。
褚岁晚却莫名觉得,对方在扭捏,更在羞怯。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轻轻笑了一声。
“你真可爱。”她说。
“你长的,还挺别致。”
同时,奚云祉这边遇到的,也是一头长相别无二致的怪物,他观摩了对方几秒后,手摸着下巴,眼尾下压,颇有兴致的评价道。
“呲,呲。”
怪物听懂似的,用受到挑衅般的模样,呲牙咧嘴的朝奚云祉亮出嘴里的獠牙,下刻五爪做出勾状,直接冲他攻击而来。
奚云祉轻松躲过,又嫌没说够,补上一句。
“不过说你一句,这怎么还急眼了。”
“吼吼。”
怪物竖眼微眯,判断出此人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于是乎,攻击愈发猛烈。
一人一怪,在昏暗的地道玩起老鹰捉小鸡。
而褚岁晚这边,状况迥然。
她话落后,怪物的反应像只刺猬。
只不过刺猬是缩回壳,而它却是惊慌的在地道逃窜。
想找一个躲避物,奈何地道除了没有尽头,也就只有一扇扇隐于黑暗的木门。
它寻不到“壳”。
只能不停的找。
感觉走的远了,它的步伐慢了一些,想着这下就算没躲成功,肯定这个人类也看不见它了。
殊不知,由于体形的缘故。
它自以为控制得很好的脚步力道,每一步,依旧在地道有着显而易听的动静。
这抹动静,不止被它想躲的人听见,还让挂在地道墙壁上,经音动控制的油灯哗哗亮了起来。
褚岁晚看着。
不由自主的,又弯起唇角。
而后她脚步退回房间,假装要关门,刹那间,远去的震地声,又靠近回来。
褚岁晚用余光去望,便见黑暗中,一双发亮的大眼睛,紧张兮兮的一眨一眨,往她这边不断移动。明明是很诡异的画面,莫名就带上几分呆萌。
然几秒后,唇角笑意渐渐褪却。
褚岁晚没在作戏,径直关上门,背靠在门,眼眸看向屋内发出声音的方向。只见白壁镶嵌的怪物雕,突然张开嘴巴,里头冒出细长的烟雾,不出片刻,便充斥在四周。
同时,窸窸窣窣的声响钻进耳孔。褚岁晚定晴一看,瞧见地上不知从哪爬出密麻的虫潮,方向不带一点偏移直奔她袭来。
因虫子通体呈肉色,组合起来,就犹如一张没有五官的、没有形貌的人脸在缓慢移动着,看得很是毛骨悚然。
有一点,褚岁晚觉得更是诡异。房间不算小,可为何这些虫子,却只朝她这个方向而来呢。
她敛下眼睫,捂着嘴巴开始走动脚步,而那些虫子,竟奇异的调转方向,缓慢跟着她移动,之后试了几个来回,皆是如此。
吸引它们的,到底是她这个人,还是她身上的物件。褚岁晚心中浮现几个猜测,可身子却止不住微微摇晃,手按住门槛,往两边拉开。
眼下还是先离开这个屋子,先是渗人的笑声,又来怪物敲门,现在还放出迷烟,诡异虫子来袭,这一环接一环,却都没有衔接,让她感到怪异又不解。
然门一开,视线猝不及防撞入一张恐怖的大脸。对方庞大的身躯似乎是趴在门板上,故现在褚岁晚开门,它笨挫的踉跄了一下。
而后它马上又直起身,脚掌内扣,手背在后面,一双大眼睛左右转溜个不停,就是刻意不去看褚岁晚。
门是打开了,但因是在地道之中,空气并不流通,褚岁晚依旧觉得头晕目眩,四肢的力气开始消退,她扯动了一下嘴皮,想对怪物扬起一个笑容。
奈何迷烟的作用实在不容小觑,“啪”一声,门框被一只白皙纤细的手紧紧抓住。
怪物闻声身躯震了一下,头微歪,眼睛宛如人那般流露出一抹困惑。褚岁晚很惊讶,此刻却顾不上它。
身后的动静愈发靠近,她扶着门,转过身,颤抖着双手想要把门拉上。不料刚关上一点的门,突然被一个兽爪按住。
怪物走上前,褚岁晚还未分析出它行为的意图,余光就瞥见对方对着房口张开嘴巴,发出一声吼声。
声音之大,震到她耳膜,都止不住微微发麻。
下一秒,她就看见,地上已经爬上门槛的虫子,像是遇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来时速度如龟,此刻却如潮水般顷刻消散。
怪物吼完后,就眨着大眼睛,直直的看着褚岁晚。
因距离比之方才,挨的更近,褚岁晚也就更加直观看到了怪物的长相。
脓包遍布,青黑腐肉。这是不管任何人看了,都会恐惧厌恶,甚至恶心的外貌。
但褚岁晚发现,那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眼神却澄澈得不像话,现在里面浮现的神色,就像是讨要夸奖的三岁孩童。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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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岁晚刚开口一个字,神色蓦然一冷,抬腿猛地踢向怪物的同时,身体往后倾仰。几乎是在下一瞬,几枚冷刃飞过刚刚怪物和她站过的位置。
怪物一屁股坐在地上,本就呆愣,见此幕,使劲瞪圆的眼睛倒映出,少女衣衫翻飞的红影。
“叮”,发簪抵上来袭剑刃。
相当于以卵击石,在寂静的幽道,却清脆的廊廊回响。褚岁晚睁着黑眸,唇角扬起从容的弧度,泰然自若的和来人道了一句。
“木一小兄弟,好久不见。”木一没有回答,只加大手中的力气,逼迫那支纤细的发簪不断往后移。
褚岁晚实则没有多少气力,如今不过是强撑,可过人的意志还是让她在背抵墙壁之前,抬腿踢向对方的剑柄。
力道之大,使得剑脱手凌空,面具下无神的眼睛微动,褚岁晚没给他反应的时间,裙摆在空中旋起胡旋,发簪于玉指间转出残影。
顷刻间——
尖锐的簪尾,分毫不差抵在了木偶人的脖颈。
“承让。”她笑道。
这时,两人的身后传来一声冷哼,房内腾空出现的绿衣男子,眼神阴鸷的看着,被褚岁晚桎梏于簪的面具人,嗓音冰冷:“真是没用的废物。”
说完,他把视线转向神色莫名的少女,勾起唇角:“别来无恙啊,褚大……将军。”
尾音咬重,笑意不尽眼底。然对于这恨之入骨的杀意,褚岁晚只肆意的挑了挑眉,姿态很是闲适,压根没有一丝刚刚激战过,更无如今还手捏着性命的暗涌,甚至在思考起两人相隔的时间。
“真是时光荏苒,没想到和大师,已是一月未见,不过现在我倒是有种,我和大师昨日才见过。”
双莲漫不经心抬起缠满红线的手,再晲眼看向褚岁晚,走近几步,道:“所以我啊,甚是想念褚将军,特意奉上大礼,来见褚将军。”
“还望褚将军,可要喜欢。”话尽,一根红线携带利风骤然袭向褚岁晚,她嘴角笑意不变,歪头,红线擦过。
扬在空中的发丝断了半截,没了阻碍,红线没入墙壁,凿出一个深坑。
很快,双莲攻势续上。
他倒要看看,此人中了迷烟,还能坚持多久。褚岁晚眉心微蹙,加之手上还要控制一个对手,她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而方才一动不动的木一,起了反抗。可他的反抗,却是径直把脖颈往褚岁晚的簪尖上碰,褚岁晚瞬惊,快速把发簪收了回去。
不知为何,对于这个木偶人,她下不去杀招。此举被另一边的双莲察觉,他抓住缝隙,锋利的红线绕上了褚岁晚的手臂。
褚岁晚很快反应回来,发簪离手,射中了双莲,位置也在手臂。
鲜血浸湿,他闷哼一声,随即拔出发簪,将其握在手中缠绕上红线。
用力一拉。
褚岁晚抿了抿唇,脸色漫上苍白,用另一只手抓上红线。双莲见此,不屑的道:“死心吧,你是扯不断的。”
“倒是我的线,”他心情颇好的道:“会把你的手绞断。”
如他所言,褚岁晚非但没有撼动一分,反而手掌开始沥沥落下艳丽的血花,然它的主人依旧没有放弃。
褚岁晚从头上再拔下一根簪子,也缠上红线,而后猛地往回一拉。双莲不察,当即就被扯的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很是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