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桌腿是裴俨唯一的希望,但他深知,希望渺茫。
木头如何与坚硬的石块相抗?
何况辟出眼前这个小小出口,已经费尽他七成力气。几日未曾进食,又给楚悦喂了血,此时即便有再顽强的求生欲,这副虚弱的身躯也难以支撑。
他不得不停下,靠在墙上休息。
方闭上眼,却觉身后的墙一阵剧烈晃动,直让他从梦中惊醒。大大小小的土块从头顶掉落,砸到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又地动了,他却没能护在她左右!
裴俨陡然转身,不顾砸在身上的石块,抄起桌腿奋力地击打。
过于用力,超出了木头能够承受的极限,只听喀拉一声,桌腿断裂,他一时难以收势,撞到了墙上。
他一拳重重砸上墙,懊悔不迭,不该执意送走她。
不过好在这一波地动并不剧烈。
周围又恢复了安静。
这一生,裴俨都未曾怕过什么,不论是牛鬼蛇神,还是贪官污吏。可此时,他却暗暗感谢天神及时阻断了这场地动,并一遍遍祈祷他们保佑,千万莫要让她出事。
半梦半醒,意识混沌之际,他听见远处传来沉闷的金铁声音,似是兵刃被拖着在地上摩擦。
似有千钧之力重新注入身体,裴俨迅速清醒,趴在洞口,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扬声问道:“是谁?”
却见一缕亮光自黑暗中穿梭,一个小巧人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过来。
裴俨瞳仁一震,她……竟然又回来了?!
“大人……”
楚悦方才经过一间墓室,意外在里面发现了诸多兵器,欣喜若狂,选了一杆长戟,一刻也不耽搁,原路折了回来。
只是这长戟对她来说太过沉重,扛在肩上,去时不过一炷香的路,回来时竟生生走了半个时辰,还摔了几跤。
终于回到裴俨身边。
她撑着最后一口气,把长戟伸进洞里。
接过长戟的一刹,裴俨看向她的目光如烈日一般,灼灼发亮,整座墓穴仿佛驱散了黑暗,重见了天日。
搁下长戟,再去看她时,却见眼前火光一晃,周遭霎时又陷入了漆黑。
楚悦实在是筋疲力尽,不小心弄掉了火折,弯腰去捡,人却跌倒在地上,她一丝力气也没了,干脆闭上了眼睛。
“裴俨……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这长戟重达百斤,她拖着它,一路摸索过来,定是累极了。
裴俨喉间一哽,低嗔了句“傻姑娘”,将长戟横握在手里,凝聚全身力气,一刻不停地开凿起来。
*
楚悦再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睡在一个明亮的帐篷里。
太过明亮,她一时难以适应,放眼望去,所有的东西都恢复了本来的色彩,不再是黑暗中模糊不清的轮廓。
只是一切都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看不真切。
外头隐约传来低沉的交谈,她辩不出是谁的声音。
但那声音亦是朦朦胧胧,时远时近,这该不会又是梦吧?
撑身而起,眼前一黑,她又重新倒回榻上。
白露正巧端着药进来,见状大叫一声:“娘娘!您终于醒了!”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床前,放下药,泪光莹然。
“这是梦吗?”楚悦无力地眨着眼睛,问白露。
白露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出来,紧紧握住楚悦的手:“不是梦,不是梦!不信,娘娘掐我!”
楚悦哪舍得恰自己养大的小团子,只觉得她手上温度,触感,都如此真切,真切的一丝虚假都没有,笑容情不自禁浮上嘴角。
白露扶她坐起来,将这几日的事情讲给她听。
自他们被埋地下,已经过去了五天,那夜晨风下山去了知府,柳如是得知陵宫地动,亲自带了两千精兵赶来,不眠不休没日没夜地搜救,总算在墓基里找到他们。
这几日的事情仿佛还有很多很多,楚悦实在难以等待,骤然将她打断:“裴大人他如何了?”
“裴大人……他……”
白露脸色有些复杂,楚悦瞬间不安起来,眉头一蹙:“他怎么了?”
“他无事,娘娘。”对上楚悦过分焦急的目光,白露眼底闪过一丝忧心,端起药送到她嘴边,“娘娘,先喝了药,奴婢再跟您细说。”
楚悦喝药的功夫,白露回顾身后,见帐帘严实地遮着,帐篷四周亦不见有人经过,这才放心地看回楚悦脸上。
压低声音,试探性的问:“娘娘,您和裴大人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一处的吗?”
楚悦毫不犹豫地点头。
白露眼底闪过一抹赧色,垂眸压下,须臾又问:“那你们……”
“怎么了?”
“娘娘……”白露把头埋得更低,“外头都在传,说您和裴大人已经暗中苟且了……”
“胡说!”
楚悦放下药碗,扬声将她打断,“这话从何而来?”
白露支支吾吾地说起来:“那日柳大人的亲兵找到你们,所有人都看见,是裴大人抱着您走出来。当日便有绯闻传出来了。还有人更过分,说地动当日裴大人正在和您在房中幽会,所以才一起被埋到地下……”
“一派胡言!当日地动,裴大人前去叫我,我与他一道出门,半路上地动剧烈,我们逃跑不及,才被埋在了地下!”
“奴婢自然相信娘娘和裴大人是清白的,可是娘娘您这几日一直……”
流言方传出来,白露自然义无反顾相信楚悦,可这两日她发现,娘娘时常在梦中呼唤裴大人的名字。更遑论,方才娘娘一醒来,那般急切地想要知道裴大人的境况。
这实在不能怪人多心。
“一直什么?”楚悦察觉出她的疑心。
白露见楚悦一脸的坦然,将信将疑,换了种问法:“娘娘这几日,可曾梦见过什么人?”
随着她的话略作回想,楚悦颊上霎时晕红。
那日在地下,她的确做了一个旖旎的梦,梦里她和裴俨相拥而吻,状若夫妻。
可那绝对不是真的。
她清楚地记得,那夜在知府,她撞见柳如是夫妇行床笫之欢,落荒而逃遇见裴俨。当时他见她慌慌张张,以为她被人欺负,她红着脸与他几番解释,他都没明白她的意思。
对于男女之事,他根本就一窍不通,怎么可能吻得那样游刃有余,轻易便让她软了身子。
一定是她春情泛滥,在梦里亵渎了他。
“没梦见谁。”楚悦扯谎。
白露看着她颊上愈发明显的红色,继续试探:“娘娘当真不曾梦见谁?可奴婢这两日却时常听见,娘娘梦中时常唤裴大人的名字……”
每每听见楚悦口中唤着“裴俨”,白露都吓得不轻,赶紧跑到床边,轻轻捂着她嘴,一边轻拍她的肩,不多时又将她哄睡。
生怕让人听了去。
楚悦见她这副讳莫如深的样子,猜到是自己在梦中将对裴俨的感情泄露了出来,被褥里的手,下意识攥紧了衣摆。
“你听错了。”她继续扯谎。
“可娘娘脸好红,娘娘每次骗我,脸都好似下了锅的虾子一样。”
楚悦的脸愈发烫,侧首躲开她的目光:“裴大人清清白白,却被人污蔑和我幽会,我这是羞愧。”
“那传言可是真的了?”白露睁大了眼。
“不关裴大人的事,你休要再乱猜了。”
不关裴大人的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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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
白露也不笨,对于自家娘娘的心思,霎时猜出了八分,看来她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如今回头去看,裴大人不止一次地救了娘娘,此番地动他们更是同生共死,娘娘倾心于这样一个英伟的男子,也算是人之常情。
她定要替娘娘守住这个惊天的秘密。
白露出去之后,楚悦又把那日的场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她记得那个梦。
那时她饿极了,梦到白露拿了什么吃食来,她一开始很嫌弃,后来尝了一口觉得尚能充饥,便吃了下去。后来发现裴俨也在梦里,他好似也吃了这吃食……
那不是什么吃食,是血!
对,那时她惊奇地发现了这一点,好奇之下,便探入了他口中,再后来,就被他压着,疯狂地吻了一通。
当时情状,此刻回想,她犹觉得心头悸动。这梦,也太过真实了。
会不会,并不是梦……
脑海中跳出这个大胆的念头,她霎时捂上自己的脸,不敢再往下想。
不可能,裴俨绝不可能主动去吻一个女人,何况那个女人还是她——他敬重的贞妇。
他既敬重她的贞烈,又怎么会亲手将其毁掉?
*
得知楚悦醒来,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尤其是裴俨。
然而他虽欣喜,却不能随意显露在脸上。自那日从地下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她在他怀中娇声呢喃着唤他的名字,他便清楚,事情已如开弓的箭,没有回头路可走。
这几日,官员们议论纷纷,说他们在地下这几日,早已蛛胎暗结。
传闻虽不实,却也有迹可循,他并不愠怒。
当朝女子二嫁,并不鲜见。只是楚悦身为太妃,比之寻常百姓,礼节上有诸多繁琐。
他无时无刻不在盼着她醒来,想问问她今后打算。
在她没有点头之前,他不能将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令她名声受损。
这日终于等来一个机会,看见她回到地面后,第一次出了营帐。
如今陵宫一应人员皆在御道外的空地上安营扎寨。裴俨已经上表朝廷,请求回京,众人只待朝廷诏令发来,克日回京。
这些情况,白露也告诉了楚悦。
她很好奇,朝廷会如何安置她这个太妃。
如今玄帝极少来找她,想必他已彻底原谅了她,得到了安息。若有可能,她想借此机会,请求太皇太后赐还她自由。
修养了两日,这日实在耐不住想要瞧上裴俨一眼,出了营帐。
她不知他营帐的方位,只朝着人少的方向信步走去。
沿途听见几个官员在帐篷里小声议论。
“裴大人绝不可能是那样的人!我以性命担保!”
另一个人立即反驳:“知人知面不知心,那日几百兵士可都看见了,太妃娘娘在他怀里尽显娇态!事实摆在眼前,还能有假不成!”
“娘娘贵为太妃,晕的不省人事,不让裴大人抱出来,难道还要让那些兵卒沾身?”
方才驳他的人霎时噎住。
楚悦亦不再听,加快脚步走进了远处的柏树林。
“娘娘。”
熟悉的嗓音,一声低低的轻唤,好似天籁,楚悦浑身的毛孔仿佛都张开了。
她咬住唇,不敢回头,却偷偷地瞄向四周,观察着是否有不曾察觉的视线在暗处打量着这边。
裴俨来到她身后,却未曾像往日那般恭敬地行礼。
他身量极高,宽阔的背影遮挡,身后即便有人经过,也看不见他面前还站着一个楚悦。
“转过身来吧。”
隔着半步,他垂目凝着她微红的耳后,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