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后人一直是以创造出有感情的人类为毕业课题，虽然你的毕设各项指标都已经达到优秀水准，但是性格未免太淡，淡到我们难以判断他是否真正拥有感情。”
“新生人类的情绪不该如此稳定的……恐怕你的毕设在创造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因此实际成果并未达到我们的要求。”
“我想观察实验没必要再进行下去了……截止目前我们都一致认为，你的毕设不合格。”
“……”
第九重天极东之处，乃是娲皇居所。
进入娲皇界后，映入眼帘的便是连绵的云山。娲皇宫坐落在云山深处，极深极静，宫殿毗邻凌烟湖，自带阳光照不开的朦胧仙雾，偶有仙鹤振翅欲飞，映着万年来都波澜不惊的凌烟湖水，如同飘渺幻境。
“感谢导儿百忙之中翘班前来探望我这个废柴弟子，以上就是答辩全过程，您对此怎么看？”
凌烟湖上，风云溪信步穿过曲折廊桥，语调柔缓平和地向身边的青年男子复述着那日答辩的场景。眼前的浓郁仙雾随着二人前行，有所感应般向四周散开，显出前路。
她生得明艳，五官不施粉黛，光彩却胜珠玉珊瑚。只是那双眼睛剔透得如映天之镜，无论何时对视都能感受到对方自有的神性光华，慈悲，却又温柔到不可深探。
“没有感情的人类我闻所未闻。”与她并肩而行，身穿暗红色西装的儒雅男子轻皱眉头，金丝眼镜下的桃花眼此刻显露出几分匪夷所思，“我此前认为你的毕设就是比较淡漠的性格，也未曾往他没有感情这方面思考。他平日里就和正常人无异，会不会是误测了？”
此人名为柴缨，是司掌人间姻缘的红喜神，俗称媒神或者月老。因女娲后人的毕业条件正是创造出一个有感情的人类，而九重天之中当属柴缨与人间真情羁绊颇多，便被唯一女娲后人风云溪选做了直系导师。
在成为师徒的一百年间，柴缨尽职尽责地带着这个学生直至毕设完成。只是在一年前风云溪的毕设准备进入考核时，他却因上层缺人手被临时调岗到空间维修部门，穿梭三千世界修正bug去了。对毕设是否合格的考核评估的任务就交给了其他导师。
可柴缨千算万算，也没能想到自己全程跟进确认的毕设考核会不通过，当即紧急翘班回到九重天看看是怎么回事。因为时间匆忙，风云溪只能边跟他说明情况，边带他去找自己的毕设，因此便有了刚刚这一幕。
“这个情绪测量仪是从老君那里借的，是当今天庭里数据最精准的一个，不会误测的。”风云溪叹了一口气，抬手施法，一个温度计模样的东西出现在手心。
那温度计以0为分界值，具有记录毕设情感波动的功能。只是此时上面仅显示3。
“若两种情绪的极端数值可以达到80，平时的情绪值能稳定在10就算合格。目前他们用的是这个测量标准对吧？”柴缨认出温度计的作用，以防万一还是确认了一遍，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再次皱起眉头，“他的极端数值是多少呢？”
风云溪道：“负面情绪的极端数值是16，有所波动地持续了半月。不过那段时间我去了人界，因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来也问过了，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正面情绪的极端数值是18，是我从人界回来那天，带了点人界的新鲜东西去找他时产生的。”
“觉得什么？”
风云溪认真分析：“他会不会是想跟我去人界啊？”
柴缨挑了一下眉：“或许？”
风云溪又皱起了眉：“带未检验合格的人类需要向太学总部申报，但按照天庭的办事效率没个几十年批不下来，我倒是无所谓，但以人类的寿命来算……”
后半句话没说出来，但二人都明白什么意思，一时间无言。
此时空中响起一段振翅之声，二人才发现已经不知道何时来到了湖心亭附近，几只觅食的白鹤振翅而飞，在湖中凉亭盘旋着下落，簇拥着在湖心亭看书的白衣少年。
那群白鹤在少年人身侧闲庭信步，偶尔吃一口少年洒在地上的鹤饲料，扇扇翅膀发出清越的鸣啼。
远远望去，倒真像一幅仙人养鹤图。柴缨认出那人，浅笑一声：“我就说你娲皇宫的仙鹤怎么胖了不少，原来饮食有了专人打理。”
风云溪叹了口气：“除了看书养鱼养仙鹤，这地方似乎也没什么好玩的。若不是审批太慢，我倒是可以带他去人界玩玩。”
她顿了顿，抬起头，目光真挚又带着一丝恳求：“他是我心中最完美的人类。若他在情感方面始终无法合格，为了人界秩序平衡，他只能永远留在天界，但我想给他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利。”
“导儿……可以帮我带他找到自己的情感吗？这九重天之上，我只能相信您了。”
也是在此时此刻，向来稳重的风云溪终于露出一丝符合年纪的忐忑和茫然。
柴缨闻言偏过脑袋，与那双温润有光的双目对视，忍不住轻叹着推了推眼镜。
“帮你完成你的毕设是我这个导师应尽之责，何况你是我唯一的学生，我定会尽心。”
而且他也……对那个各项指标都极其完美，却没什么情感波动的毕设有很大的兴趣。
是真的没有感情，还是没有事物能挑动他的感情呢？
许是交谈声惊扰了觅食的仙鹤，就在二人接近湖心亭时，它们便摇摇翅膀飞走了。白衣少年若有所感，清澈的眼眸抬起，目光落到亭外，准确地与风云溪对视。
风云溪展露出笑颜：“早呀，凌渡。”
“早。云溪，柴老师。”
名为凌渡少年声音柔和清冽，极有涵养地将二人迎入亭中，温润的眼眸不悲不喜，如同平静的凌烟湖水，鲜少掀起波澜，显得极淡、极轻。
少年人的体态样貌都极其完美，哪怕只是人类，身上却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之资。
柴缨见过许多人类和仙神，但他们之中的许多都不及凌渡气质超然。因此无论第几次见到他，柴缨都难免在心中感慨其不愧是女娲毕设，实乃杰作。
据说他除了情感之外的其他评测都是完美，哪怕对感情的感知有所缺失，他也能在人界生活得很好吧？
柴缨微微沉思，却见凌渡在简短和他打过招呼之后，目光便一直停留在风云溪的身上，一刻也不曾移开过。而测量仪的数值却动了一下，涨了一点，变成了4。
柴缨挑了一下眉，双手环抱，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二人互动。
“云溪是来寻我的吗？”
“导儿听说我答辩失败，想来见见你，就来找你了。”
凌渡沉默了一会儿，眼眸垂下，测量仪又下降一点变回了3：“抱歉云溪。”
“这不怪你啦，你没必要对我说抱歉，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风云溪拍拍他的肩膀安抚，柴缨瞥了眼一旁飘在空中的测量仪，数值又变成了4。
柴缨：“……”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有人的情绪波动是以1为单位上下浮动的，不过好歹规律明显，虽然这种程度远远达不到合格，但目前看来……似乎隐喻着什么方向。
为了搞明白深层规律，柴缨决定挑起一些刺激点的话题，他状似不经意地道：“按照规定，不合格的毕设好像是要被销毁的？”
凌渡顿了下看向他，目光平静温和，测量仪的数字变都没变，还是4。
这边凌渡毫无反应，紧张的却另有其人，风云溪“刷”地一下站起来，将凌渡护在身后：“导儿，我不会让他被销毁的，你不要吓他。”
凌渡垂下目光，测量仪的数字变成了6。
柴缨：“……”
柴缨懂了，毕设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销毁，反而因为风云溪护着他而心情愉悦，虽然愉悦得一点都不明显。
风云溪似是不解他的反应，柴缨莞尔道：“我自然不会让我最优秀的徒弟失去她心爱的毕设。想要学会人类的情感，若条件允许，也不难……”
见柴缨顿了一下故意卖关子，风云溪便知他有办法，于是虚心请教：“那请问导儿，要怎样才能让凌渡理解人类的感情呢？”
柴缨想了想，手指轻点，几缕红光在他指尖缭绕一瞬，竟在桌上幻化出一叠厚厚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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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风云溪好奇地拿起其中一本看了眼，书名居然是《纯情校花，霸道校草狠狠爱》，觉得如遭雷击，震惊地抬眼看向他。
柴缨和蔼一笑：“我看这些书里的角色就有很充沛的感情，不如，你带他穿进去学习一下？”
风云溪犹豫了一下：“这……真的可以吗？”
“其实是这样的，最近我发现一些书中小世界开始进行了自发的融合，融合的原因未知，不过已经确定了是这些古早狗血文。”柴缨低下头，指了指一旁的书堆。
“虽然是数本狗血文融合而成的书中世界……但基本的情况和真正的人界也相差无几。而且狗血文里的角色一般情况下都有着丰沛的情感，你可以带着凌渡切身去体会那些，只有融入其中才能学会的东西。”
“而且这个世界是时空管理局管辖的，我作为时空管理局高层可以直接给你和凌渡开放权限进入，比去往人界的审批要快。”
柴缨看了看二人，笑道：“如何？”
风云溪还在皱眉思索，一旁的凌渡忽然道：“我愿意试试。”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表露出自己的意愿，风云溪有些震惊，忍不住看向他。
凌渡回望，认真地点点头：“我觉得这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风云溪也没再说什么，内心对于新世界也是多了几分向往：“那便试一试吧。导儿，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现在。”
柴缨打了个响指，只见他的身后红光萦绕，很快出现了一个传送门。
“虽然普通小世界不具什么危险性，但因为这个世界还在融合阶段，存在着大量数据bug。为了防止小世界崩坏，云溪，你需要及时处理书中bug，确保世界逻辑正常运作。此外云溪你的神力也只能在合理范围内使用，若因神力运用不当意外改写世界逻辑，也可能会导致小世界崩坏。”
风云溪点点头：“明白。”
柴缨又看向凌渡：“确保自己的安全，听云溪的话。具体的问题，我会派一个系统随身指引。”
凌渡点点头，面上情绪不显：“明白。”
柴缨神色放松了许多，眼中又露出笑意：“那便进去吧。时机差不多后我会联系你们打开离开的通道，当成一场研学旅行便可，加油。”
风云溪拉住凌渡的手走进漩涡，转头对柴缨露出明媚的笑：“谢谢导儿，我会的。”
待红光散去，传送门闭合，二人消失在此处。
柴缨望着传送门消失的地方，神色轻松地挑了下眉：“但愿。”
身上的传送法器突然亮了起来，柴缨心情颇好地选择接通。
刚一连线，对方便急忙道：“柴队您在哪里？刚刚显示78069341号小世界有两个人动用您的权限进入了。”
“我在九重天，那两个是我的学生。”
“学生？”对面思索了一下，松了口气，“原来是娲皇大人，那便无事。只是在今早我们检测到这个小世界在融合过程中诞生了一个成分不明的天道在操控世界秩序。看来柴队目前是选择让学生去处理了吗？”
柴缨的神情有些微妙：“……天道？”
“嗯？对。一般来说产生了天道的小世界我们不会进行干预，所以我特地来确认是不是有人盗用了柴队权限，但既然是柴队的意思，那就不是什么要紧事了。”
“……”
“柴队？”
“……我让她把毕设也带进去了。”
对面愣了一下，原本笃定的语气也变得不确定起来：“以娲皇大人的能力，就算多个人类，应该也没事……吧？”
二人一时间沉默，他们都很明白，天道的存在类似于小世界的神明。而风云溪又是带着外来的权限进入世界的，地位相当于外来的神明。风云溪他们到底有没有事，好像取决于……那个未成型的天道会不会突然搞事。
柴缨垂下眼睫，心中有些不安，试图单向联系降落小世界的风云溪。
【因不明波动阻隔，对方定位丢失，暂时无法连线……】
回应他的，却是空渺的系统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