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葵还在那儿努力记名单,章楼开口:“梵天寺没来。”
周葵分出一只耳朵偷听。
戚京墨:“就算梵天寺再与世无争,七大派之一,怎么可能一个人都不来?”
章楼:“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气氛有点沉重,周葵眼睛再次看到林空鹿,忽然兴致上来了。她兴冲冲从乾坤袋里掏出笔墨,提笔就划掉了他后面的评价,然后在上面空白处写——长大以后也是个混小子!
她收笔,欣赏自己的大作,顺便跟章楼他们解释:“旧相识。”
章楼艰难说:“秘境开启前,这个名单会念的。”
周葵更高兴了:“真的?”那可太好了,还有什么比这个能更添乱子的呢!她来都来了,就再送给春水剑派一场大热闹吧!
戚京墨听到也忍不住笑了:“既然这样,姑娘笔借我一番,我也给我的旧相识来一笔。”
章楼浑身警惕,果然戚京墨划掉了他的评价,写,道貌岸然伪君子。
章楼闭眼,睁眼,伸手:“笔给我。”
戚京墨牢牢攥着笔不放:“这不是我的笔,我怎么能给你呢?宝遇兄。”
周葵瞧他俩争个没完,果断拿出新的笔:“不用争,我这里还有!”
戚京墨吸气,闭了下眼,就看见自己的名字后面跟了一句话,狂妄,蛮横,自大,暴君。
戚京墨的笑容也消失了。
周葵看他俩玩得很开心,琢磨再写点什么,灵光一闪,笔移到了自己的名字后面,划掉那行评价,写,未来的天下第一!
章楼和戚京墨同时看向笔下的名字:“周葵?这也是你的旧相识?”
周葵疯狂点头:“相信我,她很厉害的!”
章楼和戚京墨若有所思:“那确实有必要会上一会!”
周葵心里在想,可惜,我们恐怕是没机会再会了。
周葵最后在名单上转了圈,实在没什么能再写的了,不情不愿收了笔。
她现在脑子里就已经在想秘境前念名单的摸样了!
他们或心满意足,或神色复杂收拾完现场,默契看一眼,一起悄悄撤出了春水剑派。
再次站在安全的地方,周葵心才落了地,这一趟惊险万分,谁估计也想不到他们进去就为了在人家名单上涂涂画画。
这两个新朋友真不错,可惜他们在这里认识,实在不方便交心!
周葵心里有点不舍,还是洒脱拱手:“二位,后会无期。”
她不等对方回应,转身就走。
分别还是干脆一点吧,她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帅极了。
只是原地,章楼站在那里半天,问戚京墨:“你认识的人多,这是杀手的特别道别方式吗?”
戚京墨想了想:“应该是祝愿我们之后不要碰到她做任务,碰到她不是好事。”
章楼看着周葵的背影,嗯了声,下一刻,也消失在了原地。
戚京墨没在意,懒懒靠墙待了会儿,起身:“该回去了啊。”慢慢走出了街口。
***
周葵高高兴兴回了入凡镇,没算进镇子,她打算先在边缘处找个洞把果子吃了,不然不好回去见小长老。
一想到马上就要回去了,周葵的腿就在控制不住打颤。
周葵正在琢磨哪里能有安静安全的地方,就听到远处一阵惨叫,继而是更大片的尖叫。
周葵的什么心思都立刻全飞了,即使这么远,她也能闻出那股熟悉的味道,那是刻在她的记忆和灵魂里,终生不散的血腥气。
她什么都顾不上,径直就往过走。
声音的方向是一座华丽的宅院,老远就看见还有人在往外跑。
有人边跑边哭:“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
“肯定是镇子上那几个修仙者,他们把魔来了!”
“林员外一家全死了!魔杀人了!”
周葵心里一瞬间就沉了下去,怎么会?他们只是待了这么一段时间,每次用灵石都很小心,怎么会引来魔?
“别乱想,没有魔气。”一只手及时拍了下她的肩膀,晏开阳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她身边,一边还有担忧的高冷七他们,最后是桂师兄。
周葵这才意识到,她的经脉确实没有一点不舒服,周围确实没有躁动的魔气,她揪紧的心脏这才缓缓松动。
晏开阳放开她,大步往前走,高声呼喊:“蜀山在此,入凡镇没有魔!”
凡人们愣了一下,随后更惊恐地蜂拥奔逃:“是修仙者啊,快跑啊!”
晏开阳脸色都有些黑,他吸口气,再出声,声如洪钟:“不必跑,蜀山何曾欺瞒过你们一次,今日若是真的有魔,我当第一个战死在此。”
凡人们这才犹犹豫豫停下来:“真的不是你们引来了魔?”
晏开阳:“是不是魔,去看看就清楚了。”
晏开阳就带着身后一堆凡人们往那座宅院走,还没靠近就看见宅门前大片的血迹,怪不得人们全都知道这里出事了。
晏开阳停步吩咐:“周葵,你带人护住他们。”
周葵赶紧招呼高冷七他们护在人前,她持剑,跟着散开,就是周葵站好一转头,一边就是那个医馆大夫,周葵冷汗都出来了,这人看见她给那个青年果子了,不会认出她来吧。
不过她暗暗打量半天,发现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刻意避开了他们,好像光是看见他们这身道袍就会遭殃。
周葵庆幸自己这回及时换好了衣服。
晏开阳独身警惕走上前,上台阶的时候一柄空弓在手,上了台阶已经搭上了一根箭。
他用脚踹开了门。
这下,不光是晏开阳,身后的周葵、高冷七、凡人们都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一地死状凄惨的尸体中,一个干瘦老头含笑坐在那里,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和花白胡子,他喉咙里哼哧哼哧出气都难,比那一地尸体更像尸体,却还是在笑。
好几次,人们都觉得他要咽气了,他又出了气。
周葵总觉得这人有点面熟,悄悄上前几步。
她上前,她身后的凡人们也赶紧跟上前,一个个伸长脖子往里看,看一眼,瘆得慌吸气,还是要再看一眼:“这人谁啊?咱们镇子有这人吗?”
“没见过,都这样了,也不可能是从外地来的吧?”
一圈人问下来,竟然没一个人认识他。
周葵的视线却死死盯住了这人未被血迹沾染的衣料,是不久前她才见过的粗布衣。
周葵忍不住走上前去,老头见到她,那双涣散的目光才缓缓看了过来,这下,周葵更确认了,就是之前的那个青年林诉别。
晏开阳在林诉别看过来的时候就把周葵拉到身后,周葵摇了摇头,走上前。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母亲呢?”
谁料一听到母亲,林诉别的声音立马更吭哧吭哧,他气急了,忽然断了,就好像死了一样,可一会儿,又重新缓和过来。
这回,他的眼睛流下了泪,嗓子仿佛被风沙磨出了血:“母亲,死了。”
周葵震惊:“怎么会?那东西应该有用的。”
林诉别语气骤然充满怨气:“母亲本来活了,可是他们说,觉得目前是被我的妖法活过来的,就把她压在井里,淹死了。”
周葵一瞬间想骂那些人,可眼睛里看见的却都是那些人的尸体和鲜血,几百人,就这么惨死在宅子里:“然后你就杀了他们?”
林诉别忽然笑了起来:“我怎么做得到啊,他们要杀我母亲,我拼死也拦不住一个人,我怎么能杀人?”
他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我只是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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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永远不要再见到他们罢了。”
周葵觉得这人实在很可怜,又实在很不对劲。
晏开阳说:“逆福之体。”
周葵疑惑,林诉别却不惊讶:“原来这样,我这个是叫逆福之体吗?听起来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晏开阳:“至今为止,人类只出过一个逆福之体,体质主人为凡人,没有灵根无法修炼,也没有任何比别人强的地方,就连寿命也一样。”
“但是,当逆福之体真心说出祝福,事情都会违逆他的心愿实现。并且,每用一次,都会加快衰老,直到垂老矣矣,然后保持这样的状态和模样,一直活到寿终。活着就是活受罪,可再痛苦都死不了。”
林诉别忽然控制不住哈哈大笑,笑到一半倒了下去。
周葵想去扶,却听见那人伏在地上哭,他的动作依旧像当初医馆门口,他伏在母亲身上哭一样,他哭得那么像个失孤的孩子。
她发觉,自己还不知道他到底多少岁。
“怪不得我小时候会忽然长大,怪不得母亲会缠绵病榻多年,最后还送了性命。”他愤怒都没有力气,“贼老天,你凭什么!我只是想母亲健健康康陪着我啊。”
他喊到一半,忽然大口大口呕血,黑色的血块掉出来,砸在下面的血泊里,融为一体。他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周葵不知道怎么办,忽然身后传来大夫的大吼:“妖怪!是林家的那个妖怪!是他害了人!杀了他!”
“妖怪!杀了他!”
“仙君,快杀了他,为大家除害啊!”
周葵握着剑的手都快不会动了。
这人虽然有错,但真的要杀了他吗?
晏开阳面色不动:“我刚刚说了,他死不了,只能关押。”
周葵的手又回暖,关起来也行,总比杀了强。
凡人们根本听不进去:“怎么会有不死的东西?你不愿意为我们杀,我们自己来。”
他们这回比之前逃跑可勇猛多了,一个个就要从门口挤进来,晏开阳赶紧拦住,那边高泠七他们也反应过来,一起拦人。
周葵也要过去拦人,晏开阳忽然回头:“等什么呢,周葵,把人绑起来带走。”
周葵这才愣愣收手,拿出根绳子往回走,但走到一半,她又觉得,就对付这样一个人,真的还需要一个绳子吗?
林诉别看周葵在那儿犹犹豫豫,笑了:“没关系,如果是你,我愿意跟你走。”
就在林诉别话说出口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忽然不受控制倒飞出去,轰然砸塌了厚重的院墙,血肉模糊摔在了街上。
半天他都没有动,周葵着急上前,他竟然又飞出去一截。
周葵都懵了:“小长老,你不是说祝福才有用吗?”
晏开阳出奇有点烦躁:“我也不知道,有记载的就那一例。”
周葵都不敢再动,可是那边凡人们眼见更义愤填膺:“这妖怪太可怕了,绝对不能让他活着!”
“是啊,我们得罪了他,他要是记恨我们,诅咒我们怎么办!必须杀了他!”
还有人退了出去,眼看着要绕到后面。
周葵急忙大喊:“我不信我抓不到你!”
她大声朝着林诉别跑了过去,林诉别也就不断后退,人从街道上不断往外滑,血拖了一路,周葵心都在颤,还是一路咬牙不管不顾冲了出去。
周葵脑子清醒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一片偏僻的郊外,林诉别不知道去了哪儿。
周葵找不到人,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既然追丢了,那就没办法了。
她时间不多了,还要赶在秘境之前消化淬天果,只好暂时先走了。
周葵忐忑不安想,你可千万别再暴露了啊。
到时候就真的要被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