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阵中阵(二)
    “以多欺少,好不要脸!”少女话音刚落,一颗松果当空飞来,猛然破开红衣女子面前的符印。

    红衣女子向旁边掠去,躲开那颗松果。

    “你是谁?”

    她抬头望去,只见枫树摇曳不停,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连绵不绝。

    一道紫色人影忽的显现,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儿足尖轻点,从灿红似火的枫树上轻轻跃下。

    那少女鹿眼桃腮,容貌俏丽,头绾双髻,干净青涩。

    她身着一身紫裙,紫裙边缘有暗色花纹,裙子上有一圈圈银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腰间系着一串银铃铛,随风而动,清脆悦耳。

    脖子上挂着一项银圈,上方是一个长命锁。

    少女的双髻上银光闪闪,额间的银制花钿垂落于眉。

    若说红衣女子为罂粟花,这紫衣少女便如春天嫩柳般俏丽可爱。

    “我还想问姐姐,你是谁呢?”

    紫衣少女微微一笑,露出一对儿小虎牙,鹿眼清澈,语气显得委屈又邪气。

    “姐姐,幻月大陆上会使用魅术的不多吧?还是以一介分.身来围攻残星楼少主,这般修为……”

    云殷寒心中惊诧,这般厉害,竟只是一介分.身。

    红衣女子似乎并未想到少女竟可识别自己的身份,惊诧万分。

    又见这少女身份不凡,不知是敌是友,便知此次任务确实是完不成了。便低声道,“撤。”

    “等等啊!”

    少女身形一动,“我话还没问完呢!”

    随即,一把鞭子盈握在手,鞭体若隐若现,若有若无,泛出淡紫色的光芒,宛如紫电。

    她足尖轻点,宛如飞鸟般轻巧飞起,同时右手挥鞭,那条鞭子节节变长,寸寸闪动着闪电,紫光大盛,搅动风云。

    激起阵阵树枝摇晃声和银饰品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

    红衣女子本不愿与其交恶,没成想,少女却直接动手,她心中一怒,再次结印。

    同时,黑衣人再次散开,云殷寒瞄了一眼正斗作一团的红紫两道人影,不想其他,专心运剑。

    一圈圈红色符印在红衣女子面前缓缓成形,她双手一推,符印飞速旋转,飞向少女。

    少女笑着舔了舔小虎牙,挥舞长鞭,一道道紫色残影飞速前进,与红色符印混做一团。

    天空黑云搅动,电闪雷鸣,一面是红光,一面是紫电。

    壮观且恐怖。

    两种力量相持片刻,随即发出“砰”的一声,两人之间的灵力大球猛的炸开,两人都急急往外栽去,宛如两颗流星般迅猛至极。

    紫衣少女在空中连连翻了十多个跟头才堪堪停下,心肺灼疼,嘴角一条血痕触目惊心。

    红衣女子残影寸寸消失,只留下一句“小妹妹功力了得啊!”

    而云殷寒那头的黑衣人也只剩一个。

    云殷寒用残星剑抵着黑衣人脖颈,问道,“你们为何人?为何拦截我?”

    云殷寒话音刚落,那黑衣人身上便散发出一股死气,不过片刻,黑衣人便跌落于地,当场死亡。

    云殷寒脸色一变,随即用残星剑挑落黑衣人肩头的衣服,只见一个黑色骷髅印在其肩头,狰狞且诡异。

    “咦,这是……”紫衣少女靠近一看,惊呼出声。

    “魔阈。”云殷寒淡淡的声音响起。

    竟是魔阈中人,怪不得身法、步法都不一。

    魔阈是幻月大陆上除六大楼外独立存在的一个组织。

    魔阈不是门派,也不是宗族。

    里面的一部分为“影子”,即如卧底一般蛰伏在六大楼阁,另一部分为散修,各自修炼,互不相关,全凭机遇。

    一般情况下,各自接受任务,独立完成,情况特殊也有合作完成的。

    魔阈中人肩头都有一个玄色骷髅头,狰狞可惧。

    “他们为何要杀你?”少女疑惑的声音响起。

    云殷寒同样不解。

    少女突然伸出右手,手心里停着一条黑虫,通体为黑,形似指甲,那只虫子微微蠕动。

    云殷寒身上起着一层鸡皮疙瘩,心里激起一股恶心感。

    少女并没注意到云殷寒发青的脸色,只是把虫子打入黑衣人的尸体。

    她邪魅一笑,道,“别以为死了我便拿你没办法了!”

    随后,少女娇喝一声,“还不醒来!”

    不过片刻,尸体便开始僵硬地移动,随后竟慢慢站了起来,除了眼睛木然,动作僵硬外,竟是与活人一般无二。

    云殷寒心里惊诧至极。早闻苗疆女子擅蛊,今日一见,果真是非同凡响。

    “为何要杀他?”少女笑语盈盈地询问死尸。

    死尸摇了摇头,发出“吱吱”的声音,与年久失修的木门被打开时发出声音的一模一样。

    少女一怒,猛的挥手,劲风霎时将死尸重重推倒,发出“轰”的一声。

    少女无趣的站在一旁。

    云殷寒行礼致谢。

    “多谢姑娘相助,想来他只是一个小蝼蚁,并不知高层的目的吧。”

    少女看着云殷寒,哼道,“谁说我在帮你!我不过是想知道他们为何来我青枫撒野罢了!”

    云殷寒嘴角抽了抽,并不说话。

    “你们残星楼可一点儿都不干净啊!”

    不然怎会连残星楼少主的行踪都被魔阈之人摸得一清二楚。

    说罢,少女忽的伸手,那只蛊虫“咻”的一声,从那具尸体里飞出,回到她手上。

    而后,少女足尖轻点,枫树树枝摇曳,竟不见少女身影,空余清脆的银铃声,声声入耳,不绝如缕。

    ###

    伏魔山。

    大雪纷纷扬扬,如棉絮、如鹅毛般洒下,似是要掩盖六合,掩盖一切的罪与恶,使人间只剩美与善。

    潋滟宫覆压五百余里,隔离天日,在皑皑雪山顶巍然屹立。

    宫墙上白雪覆盖。宫内灯烛遍地,五光十色,宛如星海。

    微风乍起,鲛纱飘动,层层叠叠,宛如海浪。

    宫外冰天雪地,宫内春光融融。

    此刻,正殿拂雪殿内,一个红衣女子正托腮而寐,身旁站着一个白衣少女,她手持羽扇为红衣女子扇风。那少女灵动娇媚,却面无表情,仿佛神游在外。

    红衣女子猛的惊醒,白衣少女抬起眼帘,无声询问。

    红衣女子并不答话,心中却想着:

    可恶!竟毁了我的一个分.身。这个究竟少女为何人?

    这正是方才围攻云殷寒的红衣女子,她真身在潋滟宫内,而与她交手的紫衣少女竟杀了她的分.身。

    不行,得快些动手,若是云殷寒回到残星岛便胜率极低了。

    “娥汐,拿水镜来。”

    被称作“娥汐”的白衣少女点了点头,越过屏风拿过水镜。

    红衣女子右手一拂,一道红光拂过水镜,镜面风起云涌,一个人影对镜而望。

    “火宫主怎么脸色苍白?堂堂火魅宫主外加十个影子,竟不敌一个黄毛小儿?”

    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自水镜里徐徐传来,语气中充满了幸灾乐祸。

    火魅忽略朱魇的嘲讽,直入正题。

    “朱魇,这单任务你得与我一同完成。”

    语气娇媚,却是不容置疑。

    水镜那头的朱魇一身华贵七彩衣裳,眼尾细长,美得雌雄莫辨。他比火魅少了两分魅,多了两分刚,却亦是妩媚动人。

    “呵呵——你这是在求我么?”

    朱魇高傲的话音刚落,另一头便传来笑嘻嘻的骂声:“我呸!我们主子是在通知你!你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也配我们主子求?”

    朱魇此生最厌恶别人骂他“不男不女”了,他是一只孔雀精,身披彩衣,亦雌亦雄。

    听闻此言,他脸色一变,气急败坏道,“漓羽,你等着,我这就来潋滟宫扒你皮!”

    随即“哗”的一声,关掉水镜。

    刚踏进拂雪殿的粉衣女孩儿顽皮地吐了吐舌头。笑道:“主子恕罪!这孔雀精不激一下是不听话的。”

    ###

    且说云殷寒顺着官道一路走去,暮色渐合,如火球般的太阳被高大巍峨的山蓦地吞下,天地间只剩一丝丝光亮。

    云殷寒想着快些赶路,寻家客栈先行住下。

    云殷寒绕过一个弯道,便见一点亮光微微亮着,在暗夜里仿佛一点萤火,稍有不慎便会被黑暗吞没。

    云殷寒加快步伐,走向亮光。

    “阿丁,关上鸡笼。”

    一道慈祥苍老的声音自屋内传来。一个男孩应了声“好”。

    他举着火把走到院子里,一走近鸡笼,鸡便“咕咕咕”的叫了几声。

    阿丁一面关笼门,一面开口道,“帮你们把门关起来,山上的黄鼠狼可是一直惦记着你们呢……”

    “可否借个宿?”

    云殷寒清冽的声音忽的响起,小男孩吓了一跳,猛的跳起,手中火把答的掉落。

    “对不住,对不住……”云殷寒连连道歉。

    听到动静,屋里的老妪走了出来。

    阿丁忙道,“阿奶别出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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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风大!”随即冲云殷寒笑了笑,“哥哥随我来。”

    阿丁家虽简陋却干净。家中只有十岁的男孩阿丁和奶奶相依为命。

    阿丁和奶奶异常热情,倒是叫云殷寒有些不自在。他与他们一同吃过晚饭,便与阿丁一同睡下。

    躺在床上,阿丁一直追着他问问题。

    “哥哥,你是习武的么?”

    “嗯。”

    “哇哦,好威风啊!”阿丁崇拜道,虽在黑暗中,但云殷寒似乎能看到他惊奇的表情。

    “那哥哥收我为徒好不好啊?”阿丁真诚道。

    云殷寒愣了愣,半晌才道,“好啊!但是哥哥现在有事,等以后哥哥再回来找你行不行啊?”

    “好啊……”阿丁开心地回复道。

    之后便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他翻了个身,梦呓道,“阿丁要习武,要保护阿奶啊……要拯救苍生。”

    云殷寒听着阿丁的梦话,心里蓦地软了一块,仿佛被浓浓的善意与温暖填满。

    他突然意识到:万般皆苦,众生皆蝼蚁,可,心怀温暖,心怀善意,有人相陪,即便为蜉蝣、为蝼蚁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可是上天偏不遂人愿……万一,连做蜉蝣、蝼蚁的机会都没有呢?那又该如何?

    *

    次日一早,云殷寒便告别阿丁和奶奶,继续赶路。

    他在北枫岭上不知走了多久,却依旧在原地转圈。

    他一手结印,一手持剑,剑气四射,凝成一道蓝光向几十丈外斩去。

    那里虽然只有几棵树,但是乍一看,又好像有些不同。

    此时正是仲秋时节,青枫山脉一带长满了火红的枫树,漫天遍野如烈火般的红色。

    而此刻,云殷寒眼前竟稀稀疏疏的落着几棵绿松,青翠欲滴,宛如盛夏时节的树林。

    云殷寒觉得有些蹊跷。

    他玄蓝色的剑气竟然如同水入海绵般消失了。

    云殷寒眉头微皱。

    果然被困于阵法中了。

    他竟在不知不觉中被困于阵内?

    他朝东走了半柱香后又绕回原点,他抬头,空中的太阳竟没有移动半分。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铜制的圆盘。

    这个圆盘中央是五角星形——这正是残星海的形状。

    这个圆盘可用来辨别方向,而此时,盘中的小指针竟在一圈圈的旋转着,速度竟是越来越快。

    剑气消失,时间凝固,没有方向,残星盘失灵!

    云殷寒飞身而起,残星剑在他脚下吞吐着玄蓝色的光。

    他在高空中俯瞰整座山脉,奇怪的是,目光所致,尽是白雾。

    他退回方才所在的地方,环顾四周。

    既是阵法,那么必定有阵眼。只要找到阵眼,便可破阵了。

    云殷寒走了几步时,一道强光猛然刺来,刺得他眼睛生疼。他不禁眯了眯眼,后退几步,那道光又离奇的消失了。

    他朝那道光的方向走了几步,只见一只银镯子静静地躺在草丛中。

    一看便知这是青枫苗疆女子的贴身饰物。

    云殷寒迟疑半晌,方才拾起银镯。

    令他惊讶的是,这只银镯子的精美程度不亚于他之前所见过的任何饰物。

    纤细的银镯表面刻着一株纤细的忘忧草,纤草摇曳,栩栩如生,宛若见其身,闻其香。

    云殷寒转了转镯子,只见上边刻着两个苗文小字:

    无忧。

    想来是这镯子主人的名字吧。

    无忧无忧,百世无忧!倒是个好名字。

    想着,云殷寒将镯子放入储物袋中。

    云殷寒的目光又投到那几棵松树上,叶尖露珠闪闪发光,他的心里猛然一动。

    云殷寒右手一动,丝丝缕缕的灵力渐渐凝聚,那些露珠汇聚成一个小水球。

    他轻轻一捏,水珠与灵力同时四溅开来。

    阵法破除后,映入云殷寒眼帘的是几丈外的大枫树以及树上的紫衣少女。

    云殷寒眯了眯眼,逆光打量着树上的少女。

    只见,那个少女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眉眼清秀,尚未褪去青涩。

    不是昨日的少女又是谁?

    少女手中握着一个酒袋,正在仰头喝酒,甘冽的酒水顺着少女白皙细长的脖颈滑下,在阳光下发出剔透的光芒。

    此时,秋风微微拂来,火红的枫叶随风飘扬,有一片停在她的头发上,愈显灵动。

    少女见到云殷寒,收起酒袋,娇嗔道:

    “大哥哥,你竟破坏了我的阵法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