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几乎是瞬间就清醒过来,他追上去,想留住朝颜,然而方才还在眼前的身影顷刻间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将离心底升起一股无边的绝望来,他无助地蹲下来,心里痛恨自己为何会做出如此之事。
突然间,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对,家。
那个白墙乌瓦的院子里还有她。
将离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他发了疯般的往南赶去。
目睹一切的落无忧在背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将离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家中。
那时正是暮春,一场大雨过后,白墙乌瓦旁的那棵树亭亭玉立,猩红色的山茶花艳丽无比,美得不似人间之物。
将离猛然推开院门,在看见那棵遗世独立的山茶花树还在灼灼肆放时,他松了口气。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再多看一眼,忽然一阵风吹来,无端的冷得人脊背生寒。
随后,他眼睁睁看着那正开得艳丽的山茶花树忽然开始颤动,树上摄人心魄的红花朵朵往下跌去,落到了潮湿阴暗的青石板上。
山茶花不似其他花一般瓣瓣而落,而是朵朵断裂。
她在最开得最艳丽耀眼的时候猛然落下,决绝而残忍,仿佛是在爱的最热烈的时刻决绝离开,永不原谅。
将离的心跌落谷底。
他踉跄几步,不可置信地跪倒在青石板上,脸色惶恐无助、懊悔、痛恨。他身旁躺着的是跌入尘埃的遍地的红。
那个少年郎在风尘仆仆后早已满脸风霜,何况是亲眼目睹断头花落。
他知道,她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后来,他摘下了那串铃铛,不再出世。
第二年,白墙旁的山茶花不再开花。
第三年,那棵山茶花不再发芽。
......
第五十年,院子里只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盯着山茶花的位置,久久不言。
到了第五十一年的时候,那个老人去世了。
他的灵魂徘徊于此,不愿离去。
这里成了闹鬼之地,周围的邻居也渐渐迁走了。
又过了几年,白墙乌瓦旁荒草丛生,这时,来了个道士,他听完了老人魂魄的故事后,布下阵法,那是个荒诞而又美好的梦。
老人在这个梦境中渐渐顿悟,缓缓走向轮回,而这个阵法却一直留在了这。
*
下一瞬,落无忧再次出现在屋顶,她调整一下情绪,睁开双眼,却见眼眶微微泛红的云殷寒正死死地盯着她。
云殷寒看见眼前重新出现的少女,心中压抑着的万千情绪霎时喷涌而出。
落无忧没看懂云殷寒眼中沉沉浮浮的情绪,被云殷寒这副模样吓到了。
她轻轻开口,“哥哥?”
这时,刚从各个房间里检查完后走出来的白秋尽和白隐迢忽然出声,“落落!”
落无忧往下望去,冲两人一笑。
云殷寒别开了眼,垂下的睫毛微微抖动,掩饰住了眼中的情绪。
落无忧又看着眼前的阵法,心中还有些疑惑。
为何回忆明明已经结束了,阵法还未消失?
落无忧往院子里看去,却见红衣朝颜从另一间房里走出来,叫道,“小道士,你睡了么?”
将离窸窸窣窣穿好衣服,才从房里出来。
他脸上挂着温柔的笑,“睡不着?”
朝颜点点头,将离关上门,走到将离身边:“那我陪你说说话吧。”
“好啊好啊!”朝颜一把抱着将离的手臂,用脸颊蹭了蹭。
落无忧眉头微蹙,为何将离的美梦还在进行着?
云殷寒见落无忧神色不对劲,抬眸开口:“有何不妥?”
落无忧轻叹一声:“我们可能出不去了。”
院子中的白秋尽闻言,抬脚往门口走去,她伸手推门,触碰到了一层屏障。
白秋尽回头看着落无忧,“果然出不去了。”
落无忧抬头望着没有任何变化的阵法,喃喃自语:“阵法真的是由那个道士布下的么?或者是,真的像将离回忆中那样仅由道士布下吗?......”
“这里真的只有我们是活物吗?”
云殷寒望向外头,点醒落无忧:“将离和朝颜来过镇上。”
落无忧脑中一闪,转头看向云殷寒,鹿眼亮晶晶的,她忽然微微一笑,脸上带着一丝自得神色。
那就是了。
朝颜和将离去过镇上,说明有人重改了阵法。
不仅是这个白墙乌瓦的院子,甚至整个小镇都在阵法中!
有几个细节落无忧还没想明白,然而真相已在眼前。
她忽然望向虚空,眼中尽露了然之色:“出来吧!我知道你们在看着我们!”
话音一落,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缓缓传来:“你这丫头长进了不少啊!”
随后,一道身着彩服、美的有些雌雄难辨的人影缓缓出现。
云殷寒手握残星剑下意识的挡在落无忧身前。
院子里的白秋尽和白隐迢也面露戒备之色。
落无忧微微一笑,笑意却未及眼底,
“多亏了魔阈屡次三番的试探。”
朱魇并不意外落无忧猜到那些事情与魔阈的关联,他只是浅浅一笑,并未答话。
白隐迢却面露鄙夷之色,“怎么?苍溟泽之时,你尚且与云大哥打成平手,如今云大哥修为精进,你竟还敢只身前来?!”
落无忧看了一眼朱魇,眼中一片冰寒:“他当然敢啊!毕竟如今他还有凶阵加持,自然不畏惧我们!”
“啊?”白隐迢不解地看了一眼落无忧,“落落这是何意?”
云殷寒依旧挡在落无忧身前,声音听不出情绪:“就是字面意思。”
朱魇哈哈一笑,“果然被你猜到了!既然如此,你们便永远留在此地吧!”
落无忧手中栖汩鞭猛然伸长,甩向朱魇,与此同时,云殷寒手中的残星剑化作一道残影飞向朱魇。
紫电阵阵,电闪雷鸣,搅乱一池黑云。
朱魇不敢硬接,直直往后掠去,堪堪躲过两人的攻击,随后瞬间在原地消失。
落无忧叫道,“大家小心点,这是个凶阵,遍及整个小镇,我们当小心为上!”
落无忧声音方落,天地开始翻转起来,灯光摇晃,刺得人眼睛生疼。
落无忧手中的长鞭在天地旋转的那一刻猛然卷像一旁,不知卷起了什么,才能让她稳住身形。
云殷寒在风中身形摇晃,落无忧情急中用手用力一拉,一把将云殷寒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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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
云殷寒只觉一只纤细的手一把将揽住自己的腰,他身体僵硬,脸上瞬间升起一阵燥热来。
然而,下一刻,天地间的东西开始翻动起来,狂风阵阵,环境的恶劣让他忽略了羞涩感。
白秋尽叫了一声“阿迢,跟着我!”
随后,她立即跑向一旁的柱子,紧紧抱着柱子。
瓦片掀落,有一片砸在落无忧的手背上,她吃痛的叫了一声,却依旧紧紧地抓着栖汩鞭,半分没有松手。
云殷寒手中灵力凝聚成一道结界护着两人。
在灯光暗了一瞬间,他看到了少女白皙的手背上已红了一块,沁出丝丝鲜血。
他蝶翼般的睫毛簌簌而动,眼底情绪起伏不止。
两人随着栖汩鞭的甩动而在空中甩来甩去。
白秋尽和白隐迢也催动灵力,保护着自己。
落无忧想破阵,却没有空闲着的手,她转头看向云殷寒,却只能看见云殷寒分明的下颚线,察觉到落无忧的动作,他微微俯身,落无忧靠着的胸膛随着他说话而微微颤动:“怎么了?”
靠的太近导致落无忧莫名的觉得云殷寒声音极好听,仿佛是高山积雪融化般清凉。
落无忧顿了片刻,忽然觉得想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你能不能,抱着我?”
云殷寒一愣,刚刚才渐渐平复的心跳又开始加快起来。
气血瞬间上涌,嘈杂而混乱的环境忽然被按下了静音键,耳边只有少女有些颤抖的声音。
落无忧见他迟迟不动,压下想要放开他叫他摔下的念头:“你愣着干嘛?快抱住我!”
云殷寒的思绪被落无忧充满怒意的声音拉回现实,他伸出泛白的手,小心翼翼地搂住了落无忧。
入手一片柔软,原来她的腰竟是这般纤细。
云殷寒有些无耻地想着。
落无忧没管云殷寒在想什么,她仰头看着天空,天空正呈现一种诡异的紫色,又开始旋转,渐渐变成一个旋涡。她抽回手,单手结印,紫色灵力霎时凝聚起来。
落无忧轻念一声:“止!”
她话音一落,指尖的灵力霎时化大飞向天空中的漩涡。
与此同时,落无忧猛然甩动栖汩鞭,紫电闪闪,长鞭搅乱旋涡。
片刻之后,虚空中的漩涡平静下来,旋转的万物也停了下来。
然而,万物却以一种诡异的姿势静止下来。
白墙乌瓦、树木均倾斜着。
落无忧松开长鞭,栖汩鞭化作一道流光飞入她布袋内。
她抬手轻轻地擦掉脸颊上的汗水。
云殷寒缓缓地松开放在落无忧腰间的手。
白秋尽和白隐迢从屋内跑出,见到两人,他们不禁担心道,“落落,云大哥,你们没事吧?”
落无忧走向两人,“没事儿,你们呢?”
云殷寒还不知在想什么,在一旁呆呆站着,白隐迢好奇:“云大哥?”
云殷寒回过神来,“没事。”
落无忧看着周围可称之为一片废墟的空间,“我们得在太阳落山之前出去,否则就永远被困在这儿了。”
几人往天上看去,只见天空正中央挂着一轮紫色的太阳,太阳泛着丝丝紫色的光芒,而其中心却是暗红色的,显得极为诡异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