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引进窦掌柜专用的书房时,江定安还在揣测到底发生何事,直到眼前朴实无华的木箱被打开,内里满满当当的银锭险些晃花她的眼。
再一抬眼,便看见杜筱清端坐在长桌后,一身极其低调的圆领灰袍,青木笄束发,眉目俊朗无俦。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张昳丽惊人的面孔,依旧好看得令江定安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再看面前一箱敞开的银锭,杜筱清难不成是有事求她?
江定安这么想着,也就直言不讳了:“杜佐官有事求我?”
杜筱清道:“江娘子聪慧,”他将假扮世家娘子前去聚兰斋购莞香的计划跟江定安说了一遍。
她一言不发地听完,目光从杜筱清身上移开,落到银锭上,蓦然注意到长案上的布包裹上。
杜筱清好似知道她心中疑惑,“案上是某为娘子准备的衣物。”他问道,“江娘子可愿答应?”
江定安从来不会与银子过不去,自是含笑应下。
她拿起包裹走到屏风后,隔着黄花梨云石拐子纹插屏,朦胧看见杜筱清走出了书房。
她换好衣裳,只觉布料遍体冰凉柔软,是上好的料子,仔细梳理了发髻,又一一将首饰头面戴上,才缓步从屏风后走出。
江定安此时身着绯红半臂,披祥鹤淡紫云锻披帛,下着八副流金杭绸裥裙。
头梳惊鸪髻,乌发分为两股盘成振翅的鸿鹄,左右各一股挺立的羽翼,鬓边戴一只玲珑白羽簪,耳扣双环流珠耳配。
浑身上下颜色明亮动人,娇美的容色比名贵襦裙还要夺目。听到动静从门口折返回来的杜筱清看见她不由一愣,淡道:“江娘子气质不凡。”
江定安语气客气:“杜佐官眼光也不错。”杜筱清对女儿家的首饰衣裳一窍不通,这身衣裳乃是托元光购买的,他实话实说:“衣裳乃是元光买的。”
提起那个三旬牢中被她支走拿外裳的女娘,外表冷酷实则内心柔软,江定安眼中倒是有了些许笑意,只是一想到元光为杜家人做事,她眼里的笑意又淡了许多。
换好衣裳,江定安坐在杜筱清安排好的华舟上,西下从水路来到聚兰斋。
女使为她戴上垂珠幂篱,左右两个执锐侍卫为她开路。江定安时隔多年又当了一回高门娘子,并无欢欣之感,只觉得有些不适应。
与聚兰斋的侍香娘子对话,她尽量表现得沉稳娴雅,亲和的态度中又蕴含冷淡和倨傲,开门见山:“不知聚兰斋的莞香到了没有?”
那侍香娘子被她出行的阵仗所慑,嘴唇嗫嚅,似乎想答,才刚吐出一个“到”字,眼神一变,好似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般警惕地闭上了嘴。
江定安顺着她的视线方向回头,一转头便看见廋掌柜背着手,目光冷凝地盯着她。
廋掌柜甫一开口,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怀疑:“这位娘子面生得很,不知从何处来?”
她知道廋掌柜是在试探她的出身来历,这个问题怎么回答都会有漏洞,索性直接回避,从容道:“我虽出身不显,却知道买物不论家世,只看一样东西——”
她轻轻拍掌,皓腕上一对足金雕凤镂彩的金钏相触,发出轻灵脆响,跟随前来的护卫闻声将足有一臂宽的方形木筪搬了进来,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江定安微一侧目,罩在头上的幂篱微转,侍立在她身侧的两个女使虽未看到她的神情,却已然意会,旋即上前合力将木筪打开一道窄缝,露出一线金灿灿的华光。
在场之人安静了下来,针落可闻,江定安再看廋掌柜,连他都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道金光看。
江定安道:“我从琼州熟人口中得知聚兰斋售卖莞香,为了给家中年迈祖母庆生,携重金不远万里前来,如此诚意,掌柜还要相拒?”
廋掌柜显然已经被金银打动,到底还是心存疑窦,犹豫了一会儿,道:“这位娘子,随我来吧。”
他语气已然放缓许多,甚至还有些许温柔。
江定安嘴角微翘,虽然她不久前来过,但廋掌柜眼高于顶,不会将她一个城北寮步香市中的侍香娘子放在眼里。
她笃定了廋掌柜不会认出她,才敢答应杜筱清假扮身份前来买莞香。
廋掌柜先是吩咐江定安的护卫仔细看管木筪,随后亲自领着江定安和女使们来到聚兰斋后院一处厢房。
廋掌柜屏退众人,只留江定安在屋中,他没有立即拿出莞香,反而叫她取下幂篱。
江定安声音微冷:“掌柜,我家中讲究男女大防,若你非要我取下幂篱一睹真容,不知能否承担起代价?”
廋掌柜亦知这是无礼之举,可他就是莫名觉得此女的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斟酌一番,顾虑到这位娘子出手阔绰,那一箱金银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到底还是不敢冒险让她摘下幂篱,“罢了,我信娘子。”
江定安冷哼一声,隔着一层薄纱看着廋掌柜绕到满是卷轴竹简的博古架后面,再走出几步就不见人影了。
他消失得太突然,就连江定安都心中一紧,她等了好一会儿,正在想要不要走上前去探究一番,那里是不是有暗道之类的。
刚走进两步,廋掌柜的身影蓦地出现,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盏玉盘,从博古架后绕了出来。
等他走进,江定安这才发现和田玉玉盘上还有一方橙黄玉筪。即使此处采光并不明亮,玉筪依旧光泽流转,单看容器便知里面的香料绝非凡品。
廋掌柜将玉盘递到跟前,朝她笑道:“这位娘子,这便是天下闻名的莞香了。”
江定安伸手去接,廋掌柜却把手一缩,不让她碰,浑浊的眼中满是自得,道:“娘子可曾听闻数年前享誉南粤的李家莞香?”
他顿了顿,故意卖个关子,谁知面前这位衣裳华贵的娘子好似不感兴趣,甚至有些不耐地转头看了看四棱槅窗外的天色。
江定安看似不耐烦,私底下悄悄捏紧了幂篱的一角,目光依旧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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槅窗上,心里已然掀起了轩然大波。
李家倒台已是十年前的旧事,她以为南粤香业已然忘却了曾经四海皆知的李家香坊。
谁知,如今竟还有人打着李家的旗号招摇撞骗。
廋掌柜不知她心中所想,也不好再卖关子:“这莞香与李家莞香同出一源,原料产地与配方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又道,“娘子运气好,赶上这批莞香是李家人亲手所制。”
江定安立在原地,如遭雷击,那一刻仿佛天地倒悬,只剩各种复杂的情绪在脑中翻腾。
过了良久,她听到自己有些干涩的声音:“什么李家,不曾听闻。”
她话中皆是轻慢,廋掌柜也不恼,李家倒台都多少年了,现在年轻的郎君和娘子们要是知道李家才奇怪呢。
他感叹道:“娘子年轻,不知道也正常,”
他不再絮絮叨叨地说这些陈年旧事,将白玉玉盘轻轻搁在书案上,打开正中的黄玉筪,还未点燃就已经香气四溢。
江定安坐在锦杌上,伏低身子靠近白玉盘,仔细地辨别气味。
色泽与莞香别无二致,都是淡黄色,至于味道,很是清雅宜人,也有五六分相似。
她接过廋掌柜递来的银香箸,慢慢拨了几下香料。
廋掌柜见她一直沉默,许是在犹豫。倏忽想起方才那箱金子,一向冷硬的面色微微扭曲起来,勉力扯着嘴角往上,大概是想露出个讨好的笑来。
江定安专注于拨香,一抬眸便看见廋掌柜脸上奇怪的笑容,手中的银箸一颤。
这香料与沈莲塘带来的香料差不多,顶多就是换了个更高级的包装,不知为何那些高门娘子们会花重金来买。
廋掌柜口中所说的李家人亲手所制,她是一个字也不信,这粗制滥造的玩意与当年爹爹娘亲做的差太远了。
至于原料产地一致也存疑,当年李家采用的原料一部分是进入深山老林采摘,进山数月难得一两香材。
大部分都是盘山地雇香农种植,等待沉香树受伤结出香脂,往往需要数年。
江定安忽的想起沈莲塘在城外别院燃香时做了手脚,以浸泡过天香子的火折子点燃银丝炭,二者结合,有致幻迷神之效。
她蓦然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缓缓道:“掌柜,我身在闺阁,从未见过莞香,为免祖母不喜欢。能否为我燃香?让我试一试?”
听到这个请求,廋掌柜突然哑了声,陡然将黄玉筪闭上,“若是大庭广众之下点燃此香为祖母庆寿,怕是不妥。”
难不成聚兰斋的莞香仿品是帐中专用之香?
江定安道:“自是送给祖母房中使用,好让她夜夜安眠。”她又问道,“为何这香不能在宴会上使用?莫非有什么问题?”
她问得直白,廋掌柜脸上的笑意褪尽,思及钱财,还是准备耐心解释。
谁知此时槅窗陡然晃动起来,穿堂的长凤从中流过,振起幂篱,吹起白纱,露出幂篱下一张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