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光答道:“江娘子往南面沉香林的方向去了,许是聚兰斋有事要办。”
搭好的竹帐挡住日光,杜筱清冰冷俊美的面庞大半都浸在阴影里,看不出情绪,唯有一双粲然的凤眸温润生辉,他温声道:“江娘子既然来了,不如请她前来一同狩猎。”
元光莞尔,领命而去。
这厢,天柱山山脚的沉香林中,林莽里翠绿的枝叶顺风流淌,树荫婆娑,江定安立在林中,被繁密枝叶切割得细碎的日光落在她身上,素色裥裙上落满了微光。
她身形清癯纤细,肤色白皙,容色出挑,正在劈砍沉香树的采香使侧目看了她一眼,目光微动:“小娘子,不在城中好好待着,怎么跑到咱们这绵延群山来?”
话中隐含的轻佻令人恼怒,跟随江定安前来的跑堂对他怒目而视,“这是我们聚兰斋新来的掌事娘子。”
采香使自然也听说了聚兰斋现在似乎由一个年轻的娘子暂时管理,他心中不以为意,如此貌美,大约是攀附上什么郎君公子才得来的职位吧。
江定安圆融的眼眸微冷,她收敛面上客气的笑容,气势不怒自威,那位出言不逊的采香使不敢再盯着她瞧,心虚地移开目光。
分明江定安才算是掌事娘子,他却对一旁的跑堂说:“你们来作甚?黄沉香已经送过去了,至于你们所说虫粪没有清理干净,”
他佯装为难,“你们聚兰斋今时不同往日了,白家当时何等风光,人家在金鳌洲响当当的字号,也没有让我们帮着处理。”
他虽然按下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口,满是轻蔑的眼神赫然在说:白家尚且如此,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拿乔?
跑堂是聚兰斋的旧人,对白家掌事时的情形一清二楚,出声反驳道:“当时白家掌事,你们都是亲自处理好了送过来的,如今怎么变了?莫不是看着我们落魄。便要来踩一脚?”
江定安陡然开口:“这位大人,我从前也是在天柱山采香的采香女,是香农处理虫粪,还是送到香号自行处理,我还不清楚么?”
见自己的推辞被毫不留情地戳破,采香使面色微变,“你从前是采香女,那更好,反正已经做惯了,从前做得,怎的如今就做不得了?”
江定安道:“虽然白家出事,但是聚兰斋依旧是杜家的分号。采香使说得好听,只不过是杜家雇来的香农,若是东家知道有人领着杜家的俸禄,整日找借口偷闲躲静,你说他会如何想?”
杜家主出了名的吝啬抠门,若是被他知道......那采香使仔细忖度,很快换了一张笑脸,“这位娘子说得有理,多亏了您提醒小人。这样吧,你们差人将沉香料子送回来,我派人尽快处理干净。”
江定安微微一笑,“不必麻烦了,我们已经将料子一同带来了,”她侧过身子,两个粗壮跑堂合力抬上竹箧,采香使想不到她准备得这么充足,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
解决完黄沉香一事,江定安带着跑堂们正准备原路返回。
待他们一干人走出沉香林回到开阔的山脚处,杜家的车队还停留在此处,江定安按住随风乱飞的幂篱,正要迈上等候已久的牛车,蓦然被人叫住;“江娘子!且等等!”
穿骑装梳垂髻的元光疾步向他们走来,她肩上束着一根靛蓝攀膊,露出两截雪白皓腕,笑容明媚:“江娘子,我们长史在此狩猎,亦有年轻娘子在此踢蹴鞠,江娘子不妨前来试试。”
江定安当日以为杜筱清会派遣武兵前来猎雕鸮,又或者他亲自前来,杜横收到消息会遣人埋伏,谁知是杜家阖府连同城中世家浩荡游猎。
人多的地方必然会出乱子,她并不想趟这趟浑水,笑着婉拒:“元娘子好意,只是我还有事在身,急着回聚兰斋。”
元光也不强留,江定安已然坐在牛车中,谁知远处马蹄声急促,伴着一群少年男女的笑声,一群骑马的华衣少年转瞬间到了眼前,有人瞧见元光,高声呼唤:“元娘子!拦着那只雪兔!”
江定安下意识循声望去,看见满山黄翠中有一点极速跳跃的雪白,很快从身边越过,是只雪兔子。
元光没有骑马,手中无箭,笑着摊开手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江定安从前在天柱山上采香时,家中贫寒,她时常会在山中打些野禽补贴生活,练得一手好臂力,下意识拔下发髻上的木笄向雪兔前方掷去。
没了束发的木笄,发丝陡然披落下来,顺着从山中吹来的风浪漂浮。乌黑的头发衬托得她白皙的面庞越加柔白,好似一面含粉的璞玉,格外鲜活明艳。
衣袂飞扬的少年们勒停了马,不解地看着牛车上解钗披发的布衣娘子,有少年小声议论道:“那位陌生娘子好生愚笨,且不说木钗子扔不扔得中。就是要扔,也得朝着兔子扔才对。”
话音刚落,那只敏捷跳跃的白点跑到前方时,恰好木钗携凤而来。众人隔得远,也不知是否命中,只看到雪兔陡然倒下不动了。
少年们见状欢笑不止,对江定安道了一声:“多谢娘子!”,也不看江定安如何反应,旋即开始商量这只雪兔归谁所有。
他们正彼此谦让,江定安已经下了牛车,走上前去,一路任长风掀起幂篱,弯腰将被木笄命中的雪兔抱在怀中。
刹那间人声俱静,少年们面面相觑,一位身着玲珑华裳的俏丽娘子连忙喝住她:“你是哪家娘子?!怎么抢了我们的猎物?”
华裳娘子一面喊,一面驱马上前,绕着抱着雪兔的江定安走了几圈。
这娘子衣裳华丽,鲜亮的颜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一看就是达官贵人的女儿。元光蹙眉,急忙上前为江定安解围,“这位娘子,这雪兔是江娘子所猎,是她的猎物,怎么能说是抢了你们的?”
见是元光开口,那位华衣娘子面色稍缓,眼中闪过一丝畏色,柔声道:“元娘子,明明是我们先发现的,若不是我们将雪兔赶到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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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怎能猎中此兔?”
“此事是我们不占理。何况你要什么没有?何必拘于一只野兔?”一位身着红襦,身下马颈上扎彩头的娘子驾马从人群中出来。
元光见到此人,笑意柔和许多,道,“杜娘子不是在马场上踢蹴鞠么?”
杜婥朝她扬起马颈上挂着的彩头,“元娘子要是想要,我送你。”
原来是杜家唯一的女娘杜婥,江定安垂下眼眸,怀中垂死的雪兔还在轻微地动弹,残存的温热传到她手上。
她原打算带着兔子回家,让娘亲煮红烧兔肉来吃。现在看来,这只兔子有了更大的用处。
杜婥和元光说了几句话,华衣娘子被忽视,借机驱马来抢江定安怀里的雪兔。
江定安神色慌张,抱着兔子步步退让,头顶幂篱两侧的白布像只单薄白鸟擎在风中,散落的乌发被风掠起,不施粉黛的面庞昳丽动人,“这位娘子,实不相瞒,我家中贫寒,快要揭不开锅了。所以才.....”
杜婥见状猛蹬马蹬,挡在华衣娘子面前,目光含怒。侧头看向江定安时,眼中的怒气又如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眼好奇:“这位娘子,你臂力好生惊人,是如何练出来的?”
江定安道;“我从前是这山里的采香女,常年伐树取香,养出一身力气。让杜娘子见笑了。”
杜婥立时肃然起敬;“你与我一般无二的年纪,竟能自食其力,在群山中谋生。你好厉害!”
江定安闻言一愣,还未说话,只见那群身骑骏马的少年们听到杜婥的话后面露尴尬,拽着那位华衣娘子一声不响地掉头走了。
天柱山山脚下只剩江定安,元光,杜婥以及稳坐在牛车上的跑堂们,跑堂们见那群家世显赫的少年男女终于走了,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江定安也反应过来,面上没有一丝自得之色,淡道:“为了糊口辛苦劳作,天下人大多如此,我不过其一罢了。”
杜婥用纯澈的眼睛看着江定安,眼中既有疑惑,又有感慨。
她不再说这个话题,下马拉着江定安的袖子,笑道:“好了,你如此厉害,不如陪我一同狩猎,我们相互配合,定能满载而归!”
一旁的元光知道江娘子定会开口拒绝,谁知江定安却缓缓露出一个笑容,竟主动将雪兔递给杜文慧,“杜娘子帮我出头,这是谢礼。”
杜婥惊喜地笑了,也不推却,伸手接过,随即将雪兔装进马背上的皮囊袋中,拍了拍马臀:“走,我们去马场。”
坐在牛车上的跑堂们愣愣地看着自家掌事娘子被那位杜娘子拐走,元光眸色微沉,不知想到什么,随即来到竹帐下跟杜筱清说了此事。
杜筱清只说:“看到了。”他的目光落在远处马场上,一群华衣彩裳的郎君娘子中,混着一个布条束发的素色裥裙身影。
此时,派去林中搜寻的人前来回禀:“今夜天黑,雕鸮会出现在北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