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北联政府军种分为三类,一类是常规精兵部队,一类是她们特情精兵部队,还有一类就是执行官部门。

    执行官军事权限极高,身份则是高度机密,偶尔会来下巡精兵部队参与禁区行动,但她们这些普通军官无法得知姓名,队长则必须让渡部分指挥权力。

    说是部分,但在执行官面前,但哪有什么话语权?更何况刚才的情况确是是她失职,队长立定报告,刚深吸口气组织完话头,alpha又再次开口,语气也听不出情绪:“——四点二十一分。”

    脑中一闪,队长当机立断:“E606小队现在向禁区出发,所有人注意,这位执行官将参与本次清扫活动,与我一起行使指挥权力!”

    安韵一言不发,回到位置上。

    执行官下场监视,连顾永永都站直了。成恺一边往前一边忍不住用余光斜视,一阵心悸和暗怒,又怕执行官追究方才的事情,又恨安韵把自己激成那个样子,思绪之间,却又忍不住想到她方才那刻的神情。

    矩形深黑的军用卡车就停在前方,队伍按照排列挨个填补座位,安韵刚坐稳位置,就感觉到左边的队员偏了偏身,手肘无意撞到她的手臂,二人的距离霎时被拉开。

    她那么滞了几秒,向车门外看去。

    右边就还剩一个座位。

    队长和执行官站在远处交谈,而那顾永永一手支着车顶,大半个身子几乎把光线挡住,这一回,安韵终于看清他长什么样——事实上在两周以前他还来了她的诊室,常规治疗,常规交流,谁也没要注意谁。

    此刻一看,顾永永头发黑短,皮肤偏白,眉眼与脸部轮廓都呈现出一种还似少年般的阳光气质,右边的太阳穴上有颗痣,而喉结很明显。他嘴角噙着抹笑,眼睛则微眯起来。脑子里回想起当时的病人报告,想起来,他似乎跟她一样,都是二十四岁。

    跟金一样,顾永永人缘极好,其中,异性缘还更好一点。

    一个有点玩世不恭、但总体友善可靠的基地队友。

    顾永永也看着她,另只手已经扶在座底了,安韵下意识再往一边靠拢,想要给他上车留出空间,但他嘴角忽地一淡,下颚微微抬高,盯了她一秒。

    那是一种疏远而玩味的眼神。

    接着,屈身钻往最不舒服的后座。

    这时两道脚步声响起,安韵已无暇顾及顾永永的反应,倏地收回目光,正视前方。

    紧接着,那道气息骤然袭来。

    执行官很高,约莫一米九,他们的作战服内部柔软贴合,外部却很是坚硬粗糙。隔着两层面料,抵着安韵的肩膀,相触时带来的强烈侵略几乎让人窒息。

    执行官一动不动,手臂很粗,把防护服撑实了,看起来分外的重,搭在腰侧两旁。

    安韵另一边的队友都稍微坐正了些。

    安韵也没动,车里谁都没动,这么端坐着到了禁区外围。

    巡查塔的工作人员下来核对情况——远远看去,只见禁区外部是一面高高的防护网,截至网内一百米,都是放射性污染物浓度尚处正常范围的地方。

    禁区分三环,再往里走是第一环,放射性污染物浓度渐渐拔高,但还在防护衣能防护的程度。

    但到了第二环,如果防护装备有一丝泄露间隙,人体就会暴露在可怕的污染浓度下,面临可怖的“辐射病”的威胁。

    而第三环内,是一座混凝土石棺,据说面积大得有近现代地球的一个乡村那么大,几乎耗费了近星时代幸存者两代人的时间才得以建成。

    它如静兽般蛰伏,牢住底下无法估量的爆炸核反应堆。

    禁区这个斜长而地形各异的区域,是近星时代期间爆发的核战受毁地之一,地球上唯二没有受到毁灭而无法居住的地区,已分别被北联政府和七联政府占领,是人类最后的居住区域。

    “各部门准备,各巡查塔请注意……E606小队,现在是下午五点二十分,禁区内的电子设施会因为放射线侵蚀而逐渐失灵……”工作人员说,“纯人类至上。”

    危险吗?

    大多数情况下,具有武器的清扫队伍成员都占据着绝对的武力,禁区内尚存的变异物不多——除了械人,还有一些幸存但变异的近代动物。

    具体到械人上,它们无法生育后代,并没有那么强悍的“身体素质”抵御几十年来的放射性污染物,目前来看,几乎所有械人都只在第一区活动,且并不成气候。

    危险或许只来自禁区本身,但还有一点——

    某些时候,在禁区内一类被新发现的放射线影响下,人类在接触变异物时会被它们狰狞恶心的形态影响到大脑和精神力,从而降低可能防护能力。

    这也是每个队伍必须要配备武力、体力都较弱的随军医生的缘故。

    自那场末代浩劫,幸存下来的人类也发生了异变,进化出了腺体和信息素,性别之分也就按此了。

    坍塌时代伊始,人类对这个新器官和莫名其妙、各种各样的气味束手无策,历经好一番研究,在信息素里则发现了一种特别的感应波。

    大多数时候,对大部分人而言,信息素属于普适级:作为一种新体内激素用以调节身体各种情况,反映、影响发情和易感时候的身体情况。

    信息素的各类气味,具体则由基因决定,还编了个基因-信息素谱系表。

    而有少部分人,信息素则是属于驱动级的。

    驱动级Ⅰ类是通过自己的信息素散发出一种感应波,用以调节、影响他人大脑水平。

    这一类人——包括安韵,通常就成为联盟医生。

    她们能通过机器得到人脑的复制模型,进而得到大脑参数,通过控制信息素浓度、头脑专注力和其他指标——一种统称为精神力的东西,对人的大脑和精神情况进行调节。

    这是依照模型不断调整、训练的结果。

    随军医生无法携带复杂的机器,但都能掌握常见情况,无需机器辅助、得到复制模型,判断情况并进行救助就好。

    据说最厉害的驱动级信息素,甚至还具有洗脑植入的功效。

    而坍塌时代曾出现过令人咂舌的驱动级Ⅱ类,研究发现,这一类人可以使用感应波控制特殊材料制成的物体。

    但进入到基地时代,驱动级信息素占有人群都成为不会向公众公布的隐私。

    不过么,在远海区这个特情精兵部队基地里是没有Ⅱ级的,常规精兵部队则更不用说了。

    隔着防护衣,可那股带着酸腐的烈浪仿佛仍在不断侵袭。队伍每个人都小心翼翼跟着指示前往目的地,肃穆而谨慎。

    一片荒芜的平原。

    他们的任务,是要清扫在第一环发现的五个变异物尸体,并进行该区的监控器替换——

    禁区总面积过大,监视器通常只在第一环内安装,尽管也给它们加了防护层,但往往过段时间就会被这里的放射性破坏直至失灵。

    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队伍的人大概也都渐渐适应了。

    最前头是队长和安韵,尾部则是执行官。

    队长时不时回过头,想看执行官有没有要发号施令的意思,巧合的是,每一次执行官都恰好看着她这个方向,只不过目光……似乎并不聚焦在自己身上?

    安韵专注至极,事实上每次进入禁区她的精神力就会高度集中,仿佛必须如此才能压制住一些疯狂喷涌的东西似的。

    大概六点时,队伍到达目的地,完成了监控器替换和清扫尸体活动。

    看到几条变异物的尸体,队伍成员不约而同地往后微滞,等待着那阵官能上的冲击过去。

    下一瞬大脑好像被某个带着强烈恨意和毁灭欲望的烙印烫紧,所有人的行动都变得干脆利落起来,把那五个已面目全非的械人就地清除。

    E606队伍提前三分钟返回巡查塔下,进行交接和总结,最后结束本次任务。队长宣布,留下防护装备并进行体表放射性水平监测后就可以解散。

    任务全程,安韵没有可发挥余地。

    队长率先褪完,正靠近执行官,却扫见他脱下防护手套的手掌渗出的一点血迹:“执行官!您……”

    “同清扫没关。”

    他似乎反倒不满一个下属对此善意的打量,语气寡淡警惕:“来之前的伤。”

    队长沉吟,在心中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然而方才确实没有任何可能导致人体受伤的情况,只好说:“可以让我们的随军医生安韵帮你及时处理一下。”

    见他没吭声,队长一个扭头就要喊安韵的名字,但这时执行官突然打断。

    “不。”

    “您确定吗?”

    过了几秒。

    “家里有医生。”

    “……哦。”队长吞下不解,只能作罢,视线转回去,只见安韵有点闷闷不乐似的,垂着头往监测室走。

    再回过头,又看见执行官凝眸盯向成恺的方向。

    ·

    晚上八点,安韵离开了基地。

    基地站岗军官不由自主地偷瞄了她一会儿,内心一阵复杂。

    金·李维事件太出名,事发之后,整个远海区能跟军部沾上的人几乎都知道了这件事,也都认识了安韵的名字。两边都进行了审查和拷问,据说很快,第一轮法庭判决就要开始了。

    原本安韵应该暂时以停职处理,但因为医生数量实在是少,所以上边还是让她暂先保持原样,而为了特情精兵部队人员的情绪考虑,她基本只能处理一些低级且不讨好的工作。

    以往这个时候,安韵应该去停车场取车,立刻驱车回家。北联政府有一条隐形规定,民众请“避免”在外逗留太久,还有其他的:不准吸毒、不准饮酒,在游戏测试期间,还会有通用的宵禁时间……

    安韵一向遵守规矩。

    但今晚,她步行到轻轨站,手掌一扫,找了窗边的位置。

    夜已深了,浓郁得像是一口远古的喷墨,把整个远海区都添上灰暗的涂层。霓虹并不多,路过区中心时才渐渐明亮起来,但碎得连不成一条完整的光河,安韵眼睛微微放大,抬头看向大厦顶部那一面宣传屏。

    “据北联航天局昨日访谈,近智彗星还在以几乎完美的路线冲向地球,这个自近星时代就发现的历史上最大的彗星,曾让人类陷入纷争、绝望和混乱之中,但到现在我们会明白,人类终将生存下去,无论在第一现实还是第二现实……”

    列车停靠,上来了一大帮人,有一对omega朋友在安韵旁边坐下。

    “说说,婚配中心的结果是什么?”

    安韵稍稍往窗贴近。

    “什么结果?”

    “她对你信息素的依赖度啊。”

    那人大概有些难以启齿:“百分之八十。”

    “我的神啊……那你们……”

    “婚配中心已经介入特殊监控,半年内我们不会遇到的,也会安排他调往远海区。”那位omega男性的语气低落,“应该很快要给我分配一个伴侣了。”

    “百分之五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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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好的,超过七十就要单向依赖了,你这个太恐怖了,太恶心了,就让她们给你分啊。”

    omega大概还有点恋恋不舍,但在这个时代,大家并不抗拒婚配中心对伴侣的介入——虽然在发情或易感时可以使用抑制剂,但总归对身体有影响,功效也会渐渐降低,还有一种方法是做手术改造腺体,降低发情频率和程度,但是金额很高,价格居高不下:政府并不提倡这种极端的方式。

    多数人选择的是交往,只要有了自己的固定标记伴侣,体内信息素水平就会得到平缓,形成人类可控的规律。通常在二十岁之后,婚配中心就会开始介入人们的婚姻情况了。

    如果不这么做,通常要面临健康和工作的双重歧视。

    聊着聊着,又换了个话题。

    “要不要发你?看到一个依赖度百分之八十七的片,我的神啊……”

    安韵猛地站起来:“麻烦让一下。”

    下了站,刚好就在樱树街。就这时,背包里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安韵拿起来一看,随即嘴巴抿紧,没有去接。

    放回去,又震起来。

    放回去,又震起来。

    第三通电话过后,通讯器终于像死了一样,她一直低着头走路,现在终于能好好看看这两边的街景。也谈不上景,断断续续的几家店,还有道路两旁或投屏或人工仿造的假樱树——自坍塌时代的末日核战,很多植物和动物物种都灭绝了。

    前方蓦地传来一道声音:

    “安小姐?”

    是管家叶石定信。

    安韵身高一米七五,恰好同叶石定信平视。他是一个beta男性,有一张窄脸,五官还算清隽,内双,但下颚和嘴唇的形状微微有些量感,身材则均匀清瘦。

    这位非常称职、忠实、本分的管家,自然而然接过安韵手里的包:“安小姐,怎么还没回家?”

    安韵摇摇头:“你怎么在这?小曲呢?”

    叶石曲是叶石定信的外甥女。

    “小曲在家,我来这边买点东西。”他的脚轻轻向前移动,好像在仔细观察她的状态,“你看了我的短信吗?项先生今天回家。”

    安韵好像只关注前者,语气有点严肃:“你怎么让小曲一个人在家呢?”

    叶石定信微微屈身,非常礼貌周全:“好的,我现在就回去了,小姐要不要跟我一起?”

    见安韵没动作,叶石定信安静地等待了一会儿,提议两人去旁边的甜品店坐一下。

    外头,虚假的樱花摇曳了几轮。

    叶石定信拿出一张软布,将安韵的皮包擦得干干净净:“小姐……”

    “回去吧,早上我已经买好草莓蛋糕放到冰箱了。”

    车子停在别墅前,叶石定信在门口同她道别。

    他住在山底下的房子。

    安韵在诺大的别墅前静默几秒,拿出通讯器看了眼时间,接着抬头。房子里没有光亮,院子也还是她早上出门时的样子,她的嘴角轻轻一撇,而后走向大门,然而对准了几次身份识别器都没有任何响应。

    刚想回头去问叶石定信,身后一道汽车刹车声却猝然而至——

    她的脖子一颤,好像里头的神经被某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狠狠勒住,用力扣紧识别器,想让它对准自己的眼球,但下一瞬,一阵冰冷的力道擒住她的手腕。

    很奇怪,明明是alpha,但在很多时候,这个人的体温却比她的还低。

    安韵一动不动。

    她身后,执行官的面罩还没褪下,倒是嘴角那块不知被什么划了一下,犹如一抹阴恻恻的笑。

    但项廷开是基本不笑的。

    alpha握着的力度很大,没松开,没有任何情绪地看了她约莫十来秒,而后用自己的虹膜识别。

    “叮——”

    安韵用力一甩,却没把黏在手腕上的力量甩开,反被那人握着肩膀按低靠近识别器,这才发现原来机器被换了,没多久新机器就成功录入了安韵的虹膜。她微微有点愕然地看着打开的大门,嘴角紧抿,一眼也不回头就往前走。

    项廷开的目光像是没有生命存在的空暗黑洞:“你把我的记录删了是什么意思,我是出差,不是死了。”

    她一言不发,脸绷得很严。

    项廷开站在原地解开面罩,没追上去,脸色冷厉又漠然。然而变故在一霎那发生,不知勾到哪儿了,alpha腺体上的阻隔贴被连带着挑起一个小角,接着那股浓烈而直接的金属味信息素便势头强盛地溢出——

    几乎在第一时刻安韵被狠狠钉在原地,而项廷开亦同时僵硬。

    慢慢地,她的气味也轻轻透出。

    百分之九十三的信息素依赖度,两具三百多天没有缓解的身体。

    他们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双手都不由自主地被刺激到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

    项廷开率先靠近,如古井般波纹不动,声音低哑:“大晚上赏樱?”

    安韵骤然抬头,心里头好像被什么斩了一下,胸膛起伏几次,忍住开口的冲动,低头攥紧通讯器把里面的定位器关了。

    见她还是那副不肯交流、忽视自己存在的样子,项廷开表情微微发冷,用那只厚重军靴插进她的双脚:“说话。”

    没有开灯。

    那是纯粹而压抑的黑暗。

    安韵清亮的眼睛一寸、一寸往上,好像有点疑惑似的,终于砸出他远差回来的第一句话:

    “你怎么不死外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