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安韵回到诊室,伏案趴了一会儿。

    她后面的腺体正在发痒,揭开一看,又被润湿了。安韵是医生,伪装技术极佳,只有她自己能感知身体在这段时间的不适变化。想到今晚体检,她一手在后面的腺体不轻不重地按压……但它要的不是这个。

    自我抚慰难起作用。

    放空发呆片刻,最后只来得及换了个新的阻隔贴,就又得出发继续纪录片拍摄任务。

    那一行人大概是听闻了法庭结果,对安韵的态度有所改变,不大好意思,但施曼仍然不似最初时热情,不知是不是被她吓到了。

    安韵不是那类会因为旁人态度而过于敏感的性格,她在意的人和事不多,生活原则简单直接,对这种“转变”反应平平——不过很奇怪,原先本来也不讨厌这群人的,可等他们态度变好了,她反而还更厌烦了。

    行至下午,为了提高效率,团队分出两路,安韵和施曼组队前往一个地方。

    艾玛·史密斯研究所,别名脑籍所。

    “艾玛·史密斯是纯体教的领袖之一,也是坍塌时代以来影响力最广的沉思者。”

    沉思者,即拥有驱动级Ⅰ类信息素并且可以进行催眠洗脑的人类。

    非常少见。

    比如她们基地医生,虽然都是驱动级Ⅰ类信息素拥有者,但大概只有每月考核第一的那位拥有这项能力,还是很弱的那种,毕竟如果实力出众的话,早就被调到北联中心福城了。

    远远看去,脑籍所前伫立着一座全.裸女神雕像,意在坚持人类身体原本的样子,保持纯净,拒绝改造。

    雕像后面,因着借位,脑籍所门口那列小孩犹如驻于女神肩上的小黑燕子……嗯,近代燕子,虽然安韵没见过,但看书本介绍,大概就是那样的吧?

    北联有项列进生活法的规定,孩子们到了八岁,都必须要去脑籍所,里面有伟大的艾玛女士给人类留下的宝贵遗产——

    她通过特殊手段、留下的源源不断的信息素。

    代代以来,孩子们都在举世闻名的沉思者的信息素帮助下,接受乐观信念的输入,使自己在末日气氛下也保持长大生活的动力。

    正念着,施曼忽然止了声音,接着微微愕然地看向安韵。

    安韵看过去。

    是成恺和……顾永永。

    成恺一行人方才陪着金·李维回到住处,一路上,可谓气氛低迷。

    “我妈妈不是械人。”金只是反复重复这一句。

    一行人面面相觑:“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连尸体都没有。

    “先给我妈妈下葬吧……还有,完成她生前的一个愿望。”金呆呆地说,“不,也不能说愿望,只是……要去找一个人。”

    连军事法庭都驳回了。

    “我会继续上诉。”

    尽管在今天旁人才得知了更多细节,又有法庭的引导和宣判,但他们几个朋友还是心有忿忿,尤其成恺在庭上被安韵不指名不道姓地“怀疑”立场,更是不服气。

    诚然,械人该死该杀。

    也诚然,动维教分子该死该杀。

    那么多“诚然”里,问题只能回到他最初逼问的那个,至少在不清楚的情况下,她就没有抬高一分枪的义务?

    狭路相逢。

    顾永永眉头微蹙,又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眼神淡淡地同安韵对视。

    她看他干嘛?

    安韵思索了一会儿,带着施曼准备离开,结束今天的工作,然而成恺却第一时间堵了上来:“你现在扬眉吐气了是吗?”

    “还好。”安韵老实地说,“请不要妨碍政府工作。”

    成恺火大。

    施曼静了静,轻声对安韵说:

    “要不,我一个人回招待所?”

    安韵看着她。

    等施曼一走,成恺的气焰燃得更凶,顾永永出门一天只觉头疼严重,斜眼瞥见不远处有家犄角旮旯的药店,对成恺道:“你在这等我一下。”还想交代些什么,但一顿,颇觉无趣又熟练地吞了回去。

    后来他在想,其实这一刻,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想到成恺会做什么。

    那边,安韵扭头往前走,下一秒却被人挡在前方。

    “我们谈谈。”

    “不了。”

    alpha语气阴森:“得到法庭支持,现在更得意了吧,是不是还把基地必须的□□举措当成对自己的肯定了?你知道金有崩溃吗?”

    “我本来也没有可以否定的地方,我遵守规则和命令。”

    成恺见安韵继续往前走,只觉暴跳如雷,心里那无法发泄的正义感极速膨胀:“口口声声规则和命令,这套说法你给那群长官们说就够了,别用在这恶心人!你懂什么是队友吗?你懂什么叫队友情吗?你这个人是不是没有友谊也没有家人,才那么冷血恶心!”

    安韵终于慢下来,心想怎么这群人老听不懂呢?

    “我看是你平日太蔑视规则,忘记了?”她掷地有声,“无论何时何地,一经发现械人便要采取——啊!”

    成恺猛地扯住安韵的头发,那柔顺强韧的触感停留在手心,挠得alpha全身都不对劲。

    “闭嘴!现在又说我蔑视规则?我蔑视的是借规则伤害队友的人!你扪心自问难道没有抬高一分枪的义务吗?你有什么资格在庭上那副嘴脸的!”

    安韵被逼得往前倾斜:“在禁区的又不是你,离得最近的又不是你,听到指令的又不是你,你给我松手!”

    成恺人高马大,如此情景激起了他骨子里那股暴虐欲。

    “对,”他说,“反正每月评级最低的不是我,能力最差的不是我,交不到朋友的也不是我。”

    放开!

    心底的声音在吼叫。

    成恺扭曲的脸近在眼前,安韵一手握回自己的头发,一边因为alpha的数落和压迫扣着肩膀。

    低级!

    恶心!

    虚伪!

    她低着头,那么瑟缩和被动,连肩膀都微微颤抖起来。

    成恺占领上风,正挥斥方遒说到气头上,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下意识松开了手,然后——

    安韵慢慢抬起脸。

    她的眼黑很大,平日看是天真,此刻却像毒蛇似的,幽深冷冽至极。

    成恺傻着往后跌:“喂……”

    只见一道手刃劈风而来,他眼瞳飞速收缩,下意识伸臂迎接,然而方才连自己头发都保护不了的omega却变得坚硬至极,掌侧触感犹如尖锐刀刃,“咔”的一声,竟直接将他小臂骨头打歪!

    成恺疼得不住大叫,训练有素的战斗本能在一瞬间逃散,唯有信息素被逼得全然释放,以期给予对手足够强势的威压,可那阵alpha的信息素和不凡的精神力竟像忽然生智了一般,即刻四处躲开,反惹得他头痛欲裂:

    “啊!”

    手刃再度切来,力量、速度、方向都完全非寻常军官所能及,老辣狠毒,仿佛就这一招便练了千万回合!

    成恺下颚一松,刹那间,人半空腾起,落地时被狠劈的半张脸已经失去知觉——

    顾永永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两手空空、神情厌烦地从药店出来,只见那成恺在迷朦天色下犹如一块巨型软物,毫无抵抗地砸到地上。

    人一愣,长腿方一跑开,又看见从那拐角处走出一个细长的身影。

    安韵?

    顾永永大步奔跑,先是蹲下查看了成恺的情况,惊异地发现他人已陷入昏厥,手臂弧度和脸与脖子的夹角都歪曲得不正常,呼吸也非常不稳。

    他立即起身奔向安韵:“怎么回事?”

    安韵的情况也有些不对劲,但顾永永一时没注意到,直至触碰时才发现自己的力度过大,险些要把omega推倒了。

    “你……”他蹙眉急问,“怎么回事?”

    安韵趔趄几下,没回头,似乎灵魂出窍,脸色苍白如纸,又一副虚弱木讷的样子。

    “喂?”

    事态紧急,顾永永握住她的手腕:“他怎么成那样了?”

    “说话!”

    他被今天种种惹得恼火,甩开她手腕时没克制住,让安韵又非常被动地踉跄一步。顾永永一愣,下意识做了个虚扶的动作,但很快又收回了手,确定无法从安韵那儿得到答案和帮助后沉声嘲讽:

    “还医生?”

    ·

    “成恺。”

    “成恺!”

    “放、放过我!”成恺全身一抖,险些把一旁的机器弄倒,声音因为半张脸神经受损而含糊至极。

    顾永永用最快速度给他就近找了医院,此时此刻,脸上起了些薄汗。

    “到底怎么回事?”

    “是安韵!安韵她!”成恺大叫着,但一瞬间好像有什么把头脑暂时掠夺了,很快记忆便如潮水退散,“安韵她……”

    成恺手臂打了麻药,下颚处高高肿起,可谓非常狼狈,但种种痛楚却抵不过发现自己丧失记忆的惊惧。不是完全想不起来了,而是一种十分刻意的模糊。

    “她、她……”

    顾永永花了半小时,确定成恺脑震荡。

    又确定他不可能有生命危险、等会儿有他哥来接,便起身赶回基地。

    终于赶上轻轨,顾永永长呼一口气,屈腿坐下,阔长的腰背也微微塌了,懒散疲累的样子。他刚出了汗,不算难闻的汗味混合极淡的信息素溢出,惹得旁边的omega一阵脸红。

    顾永永手拂了把额头。冷热交替,大脑简直快报废,打开震动的通讯器一看,又是他爸在催婚。

    他脸色微凉,手指抬起又收回,闭了闭眼,这时却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自己脚边,一看,原来是旁边omega的东西掉了。

    顾永永主动帮忙捡起,微笑着递过去。

    那omega本就一直暗暗注意他,见状,一边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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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羞涩道谢,一边又失望察觉到,这个笑容其实非常礼貌疏远。

    轻轨的运行声嗡嗡作响。

    顾永永开始回想方才的情景。

    虽然没看到全貌,但也不难猜测,大概是成恺又按耐不住去挑衅,然后……

    然后呢?

    给安韵打成那样?一个一级alpha军官给一个omega医生打得快半身瘫痪?

    他如果没记错,安韵的武力体力以及精神力都列于基地下位吧?

    顾永永晃了下脖子,想到安韵方才那副事不关己的古怪模样,眉头又皱了下。等他紧赶慢赶赶回基地,医院已十分冷清了,不过所幸还没到下班时间,他走过一排诊室,路过安韵那紧闭的诊室门时略略顿住。

    “罗西医生。”

    罗西正在写文件,见有人进来,抬起头。

    “你再不来,今天的号又错过了。”

    顾永永嘴角一提,他五官俊俏,平日又很放松舒展,所以做什么都带有股轻佻,这样一个轻笑似乎是他的惯常表情:

    “这不赶到了么。”

    前几天因为家里的事情,困在家烦了几天,再不拿到药他也忍不了。

    罗西边听他说边点头,正要打开数脑模型导出机,想到什么,先往平台里搜了一番,接着歉疚道:“不好意思呀,我刚刚搜了下你想要的药,它今天的供应量已经没了。”

    “没了?”

    “对。这段时间清扫任务很频繁,估计很多人都有跟你一样的症状,这款供不应求呀,不过我前些天看了药房采购单,之后会加大供应量的,今天的话可能没法……”罗西说,“我先替你申请吧。”

    顾永永按捺不爽,语气自嘲:“好吧。”

    等了一会儿,却没等来导出机运行的声音。

    他睁开眼,只见罗西正盯着电脑屏幕,好像在确定什么,半晌转过头宣告:

    “安韵帮你申请了。”

    顾永永神色没动。

    “啊?”

    “你是不是在三周前去她那里就诊了。”

    “对。”

    “是不是在她那里做了模型。”

    “对。”

    “你是不是……”罗西说,“总之我这里显示,你已经在‘医生安韵’的申请下开到了药,上周日就成功开到了。你现在去药房拿,估计他们还留着你的那份,或者你登录平台账号检查消息,安韵应该跟你知会了声。”

    顾永永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半晌,岔开的长腿微微合拢。

    “哦。”

    罗西看着他,笑了下:“现在去吧,抱歉啊,没帮到你,不过也幸好……”

    “嗯,没事。”

    罗西又低下头,继续工作了,在他快走出办公室时轻声开口:

    “安韵医生很负责的。”

    顾永永脚步一滞。

    走廊空无一人,他在路过安韵诊室时停下来。门紧闭,大概今天不排班。

    门旁有个类似信箱的东西,顾永永的手掌轻轻摩擦裤边,半晌捻开外面的罩:里边什么也没有,除了一本可撕可留的意见反馈表。

    内壁被擦得干干净净。他都没留意过有医生用这个玩意儿。

    走了一会儿,大脑好像才反应过来,顾永永拿出设备,登入自己的医疗账号,果不其然,安韵在上周日就给他发了消息。只不过顾永永这个人身体素质良好,很少就医,对所谓规章制度也是随心放浪至极,连消息提醒都不懂得打开。

    话又说回来,其实在基地里看医生不就这样嘛,去了、交谈、拿药,谁还用平台传话啊,老掉牙。

    他看完信息,接着走出医院,往稍远的基地公用储物箱走。

    等走到了、找到印有自己身份编号的那一个小箱,才倏地发现,这里离医院、药房,都蛮远的。

    但这里全天开放,没有时间限制,最适合爱踩点的军队混子。

    顾永永按下自己的拇指,“叮”的一声,箱门摊开。

    这时已经到了傍晚,天色蓝黑,基地外,轻轨路过耀出灯光,那阵金色飞快地驰过,穿越建筑和窗户,隐隐约约照出这一片的灰尘……

    看着那丝丝渺小尘埃,顾永永慢慢往后靠,忽然想起了不久前那次小队集结。

    阳光盛大的一天。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差点擦到旁边omega的手臂,手臂与手臂之间也漂浮着尘埃。

    那种感受,不知所以地说自己“没闻到”、还被几个兄弟哀怨地递来一眼的感受,还有方才被她欲说又止注视的感受,和此刻的心情略微重合。

    就是很怪。

    连头痛都潇洒转移,要为这份奇怪的感受让步。

    居然没有丝毫歉意的法庭被告。

    把人在大街上殴晕的怪力医生。

    到现在,里边躺着的一板胶囊——

    半晌,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跟那药盒撞了一撞。

    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