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忆师此时以一种奇妙的背后灵状态观察着6年前的刘天怡。
少年刘天怡佝偻着背藏在一群同学中间,初中的她简直朴素到丑陋,和大学里判若两人。
幻忆师像个鬼魂一样飘到房顶,看清他们在围观一架钢琴。
放在学校公共区域的钢琴自然不是什么好钢琴,这钢琴破破烂烂的,上面落了一层灰。
一个头上别着LV老花发卡的漂亮女生质疑:“这钢琴真能弹?”
幻忆师换了一个角度看发卡女生,这女生身上有种带着灵气的不用修饰的漂亮,她眼睛亮晶晶的,让人看了就觉得心情舒畅。
抱着篮球的男生大大咧咧坐在钢琴凳上:“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潇洒地一手转着篮球,一手掀起琴盖,旁边一群男生起哄:“郑颂,快弹一段显摆一下!”
第一个琴键被按下,沉重的木质琴盖突然砸在郑颂手上。郑颂痛苦大叫的瞬间,发卡女生的大笑声和刘天怡的尖叫声同时响起。
那刺耳的笑声停顿了一下,发卡女生如同寻找到猎物的鹰隼,一眼看见发出短促尖叫的刘天怡。
她笑得更大声了,故意责备郑颂:“你吓到别人了。”
郑颂脸黑了:“你瞎叫什么?”
又有男生起哄:“人家尖叫是因为关心你。”
郑颂看起来更不开心,他瞪着刘天怡等她解释。
刘天怡涨红着脸,完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她仓皇转身想要逃离这里,慌乱之下左脚绊右脚,竟然在平地上摔了一跤。
发卡女生这次没有笑,她的眼睛更亮了,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或者好吃的美食。
她走过去扶起刘天怡:“喂,你不会是喜欢郑颂吧?他砸着手你心疼成这样。”
“我没有!”刘天怡终于说话了。
“别乱开玩笑!”郑颂同时说。
幻忆师注意到,郑颂的脸更黑了。对于一个想在漂亮女同学面前表现自己的少年来说,被刘天怡这样的异性喜欢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另一边,发卡女生搀扶起刘天怡,亲昵地在她耳边说:“你可要小心呀,不能再摔倒了。”
伴随着一阵眩晕,幻忆师回到新历99年的大学教室。
这就是刘天怡永远停留的那一天,新历93年9月14日,似乎是刘天怡被霸凌的开端。
但从信件上不难看出,她在被霸凌后还有婉婷这个朋友。
翻开手账本,幻忆师从9月22日继续看。
自这一天开始,一直到10月20日,信件内容都是两个初中生好友间的闲聊,一起聊聊动画,一起说说**的坏话。
10月20日当天,刘天怡提到了**的发卡,怀疑发卡是假货,由此可以确定幻忆师看到的发卡女生和信件里的**是同一人。
从23日到25日,连续三天都是刘天怡在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婉婷没有回信。
新历93年10月25日。
【婉婷,你别不理我呀!求求你了,这个班上只有你愿意和我偷偷说话了。】
新历93年10月26日,婉婷终于给出回信。
【她们排挤你就排挤你,你怎么变得这么不正常,你跟他们说那些做什么?神经病呀!】
新历93年10月27日。
【婉婷,我买了两套动漫周边餐具,我实在是太兴奋了,从今天开始我们一起吃午餐!】
幻忆师把黑板上的9月14日改成10月23日,再次进入6年前的学校。
一群人把发卡女生围在中间,听她大声发表演讲,少年刘天怡孤身一人坐在教室边缘。
发卡女生举起手机给周围人看照片:“我家养的蜥蜴漂亮吧?昨天刚从隔壁市接过来的。”
幻忆师凑过去看了看。
“金灿灿的,像条小龙一样!”一个戴着白框眼镜的女生讨好地说。
对于这群初中生来说,家里有个小猫小狗都够炫耀了,更何况一只威风凛凛的蜥蜴。
而且这只蜥蜴还住在漂亮的恒温玻璃箱里,箱子里还有昂贵好看的布景。
很快,打球回来的男生也加入了讨论,被琴盖砸手的郑颂赫然在列。
刘天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奋笔疾书地写作业,但幻忆师感觉她在偷听同学说话。
很快,她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红着脸异常激动地站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将桌椅带出刺耳的异响。
她拙劣地模仿着发卡女生的声调:“我家也养宠物了,是意大利的品种狗,灵缇猎犬!”
众人的注意力被她吸引过去,发卡女生也产生一点兴趣:“有照片吗?我想看看。”
其余同学都用期盼的眼神盯着她,她的脸越发地红了,连耳朵都一起泛红。
她结结巴巴地说:“手机、我手机里有照片,开学前被我妈给没收了,回头我找机会把手机偷出来给你们看。”
同学们见状失去了兴趣,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各自散开去做别的事了。
发卡女生却不满意,她拿着手机翻找了一会,把屏幕转过去:“这是你家狗吧,你爸上次来接你,牵着它来过,我正好照下来了。”
“是它,是我家缇缇!”
同学们又围过来。
郑颂突然爆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这不是就是脸长一点的土狗嘛!”
这笑声很有感染力,同学们全跟着笑起来。
发卡女生好像很疑惑:“婉婷,你快过来看看,刘天怡家的狗到底是不是灵缇?”
刚才夸奖蜥蜴的白框眼镜脸色难看地走过来,她从刘天怡发言时就躲起来,此时明显一句话都不想说。
但她还是无视了刘天怡眼角的泪光:“看着不像。”
人群中又爆发出快乐的笑声。
戴着白框眼镜的婉婷蠕动了几下嘴唇,艰难地说:“说不定是田园犬跟灵缇的混血,这狗的脸......”
“其实我家还有别的小动物!”
婉婷的话被打断了,刘天怡脸上的血色在一点点褪去,她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笑容底下却隐藏着同学们看不出的恐惧。
她的喉咙与舌头似乎不再受其所控,自说自话起来:“我家还养了猫,缅因猫,体型特大的那种!”
同学们笑得更快乐了。
“还有蛇!那种猪鼻蛇......”
“为了喂蛇,我还养了仓鼠。”
郑颂问:“那这些动物都养在哪呢?”
“养在......养在家里。”刘天怡明显慌了。
“所以你家是野生动物园,猫狗蛇鼠满地乱跑!”
刘天怡已经说不出话了。
不知哪个学生开始喊:“刘天怡说她家是野生动物园!刘天怡说她家是野生动物园!”
那孩子边喊边跑,那声音越传越远,刘天怡的脸色越来越白,她求助一般看向婉婷,婉婷似乎也傻眼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发卡女生无聊地划着手机屏幕:“你下次拿手机来给我们看看照片,让我们也涨涨见识。”
又是一阵哄笑。
画面定格在刘天怡和婉婷的对视上,随后又是一阵眩晕感。不等眩晕感结束,幻忆师把黑板上的23日改为26日。
正午的太阳悬挂在头顶,刘天怡把手机藏在校服袖子里,无聊地揪树叶子。
这里似乎是学校高中部某栋楼后身,楼前来来往往的全是高中生,楼后静悄悄地空无一人,墙体和围栏间仅有过道宽,高高的围栏上长满了爬墙虎。
刘天怡在等婉婷,幻忆师笃定地想。
刚刚那段回忆导致刘天怡被婉婷在密信里骂神经病,并断绝了来往。而今天,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能让婉婷明天就和刘天怡一起吃午餐。
一个人影从远处慢慢走过来,刘天怡惊喜极了:“婉婷!”
婉婷在三米远的地方停下:“小声点,一楼宿舍里有人怎么办?”
幻忆师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一楼宿舍,才发现里面真的有人。
一个突兀到怪异的男生,他矮矮胖胖,邋里邋遢,正光明正大地隔着防盗窗窥探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那对初中生好友却好似看不到矮胖男生,刘天怡甚至又高兴地喊了一声:“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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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是小声喊的。
婉婷走近几步:“我喊你来,是想说一件事,我们要不去告老师吧,告诉老师她欺负你的事。”
“或者把事情闹更大点,你先告诉你爸妈,让你爸妈找老师,让老师请她家长。”
刘天怡答非所问:“我把手机偷出来了。”
“我知道。”婉婷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你把手机偷出来了,所以才发消息给你,约你12点见面,你说这个干什么?我在说告老师的事。”
“我拿手机是想给你看照片。”
婉婷愣住了。
“当当当当!没有照片,那些都是我编的,我确实是个骗子,是个开动物园的,哈哈哈哈哈哈——”
刘天怡模仿着郑颂,发出夸张的大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婉婷大吼:“你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你也知道你不是!是她在排挤你,你那天才不正常,像个神......像个开动物园的。”
刘天怡的情绪似乎平复下来:“小声点,婉婷,宿舍里有人。”
幻忆师惊讶极了,她又去看矮胖男生,那孩子对她笑了笑,笑得脸上的肥肉堆叠在一起。
然而婉婷却视若无睹,越来越激动:“我们去告家长,去告老师!现在就去!”
“然后呢?就因为这点小事去告老师,像个一点玩笑都开不起的幼儿园小孩,爱告些小状。”
“老师把她叫去批评,她以后确实不会欺负我了,她连话都不会再和我说,她周围人也不会理我。”
婉婷想说什么,刘天怡却不给她这个机会:“而且,你说的告老师,是‘我去’,而不是‘我们去’。”
“被欺负的只有我而已,你是她那个小团体的一员,这里没你的事。”
“或许,你可以离我远一点。”
一阵寂静。
刘天怡肉眼可见得放松,这些话似乎是她打了三天腹稿才想好的,今天终于倾吐出来。
而婉婷像是被什么砸懵了一样,久久说不出话。
忽然,婉婷一把拽住刘天怡的手转身就跑。刘天怡的手机没放好,从口袋里掉出来摔在地上。
她大喊:“喂!我的手机!”
婉婷停了下来,抢先一步捡起手机,评价道:“摔得好。”
“好什么好?我妈会把我扬了!你怎么跑这么快?”
幻忆师看见她们手牵手极力奔跑着,跑出过道,穿越操场,爬上楼梯。
而那个矮胖男生——幻忆师忽然开口:“你不在这里,但她认为你在这里。”
“或者说,在她的潜意识里,你必然在这里,听见她们说的所有话。”
幻忆师下完结论的一瞬间,男孩如同老旧电视机的雪花屏闪了闪,消失不见。幻忆师低头,看见自己同样扭曲闪烁的双手。
再回过神时,已经在教室里,婉婷对着全班同学大声说:“刘天怡给我看照片了,她家确实养了缅因猫和蛇!”
“还有缇缇小时候的照片,它妈妈是条灵缇犬,可漂亮了。”
教室里没人说话,所有人都在看她旁若无人地发疯,有人忽然反应过来:“赵婉婷,你是她家动物园园长吗?知道得这么清楚。”
一时间,“开动物园的”和“园长”两个词被学生们反复咀嚼,似乎能从中尝出某种快乐,大家哄堂大笑。
发卡女生问:“手机呢?我也想看。”
婉婷演技好差,她做作地把被摔裂屏幕的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惊讶且惋惜地说:“不好意思,刚刚手机被我摔了。”
发卡女生上上下下打量一圈婉婷,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哈哈哈哈......那你记得赔呀。”
幻忆师不清楚这个年纪的刘天怡能不能明白笑声的含义。
但幻忆师知道,这是在嘲笑婉婷用如此笨拙的演技骗人,也是在嘲笑她的懦弱,被欺负还不敢反抗的懦弱。
在尖锐的笑声中,刘天怡却像被一种快乐包围了,她也哈哈大笑起来,真的笑出了眼泪。
从这一刻起,幻忆师认为这不是一个游戏,而是刘天怡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