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再也得不到答案了。
迸溅出的血色在滂沱大雨中逐渐被稀释,督察倒地没过多久,那些蛰伏在黑暗中的触手就将他拖进了小巷,触须摩擦皮肤的声音窸窸窣窣持续了片刻才消失。
面色惨白的年轻人从阴影里走出,捧起雨水将脸上狰狞的血痕洗掉,从他背后蔓延出的道道触手勾缠着一具无法辨认面目的尸体,连同地面上的弹壳一并悄无声息抛进旁边的下水道中。
路远寒站在井盖边上,注视着汹涌而上的老鼠等下水道生物将那具残缺的血肉撕碎。在被逼到绝处时他就已经冷静了下来,饱餐一顿后,更是恢复了应有的理智。
那双遒劲有力的兽爪显然并不是正常人类应有的,而他从安格斯的记忆中也验证了这一点。
除了从地海深处爬上来的畸变物,对于那些供奉着各种所谓神祇的人类,离祂们越近,信仰程度越深,受到感染发生畸变的可能性也就越高,在秘语者悬赏单上看到的例子就是一个很好的佐证。而到了那种程度,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了,感染者成了彻底的怪物,终日在癫狂下无法控制自己的举动,即使具有一定的行为模式,在人群中也会露出破绽。
但那诅咒亦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只靠武器难以与笼罩在阴霾中的地海抗衡,有不少猎魔人会借助献祭仪式向神秘的存在借取力量。其中表现稳定卓越的被编入缉察队中,为尊贵无上的伯爵府效力,而那些迷失在黑暗中的人们,则将走向死亡。
与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猎魔人相比,他们不必为生计发愁,哪怕遇到危险也能通过自身的力量解决,刚才那个名叫安格斯的督察想与怪物近身搏斗,却被路远寒开枪击杀。
这让他不由得庆幸,还好那一瞬间的判断足够准确,真要打起来的话,恐怕死的只会是自己。
这是他杀的第一个人,路远寒此刻双手仍在微微颤抖。在那种紧急情况下,他只能选择反杀对方,但这也让他发现了一件事,即使是非正常的人类,也能为他提供强烈的饱腹感,这或许意味着他可以通过猎杀怪物为生。
只是安格斯之死无法隐瞒,虽然已经毁尸灭迹,但他的失踪必将引起缉察队的注意,到时候这片区域被封锁调查,路远寒这个外来人就将置身于危险当中。
按照缉察队一向奉行宁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他们并不介意将所有嫌疑人都杀了。
所以他必须尽快想办法加入猎魔人小队,一方面为了寻找食物,另一方面,他要远离案发现场。尽管缉察队拥有绝对权力,视人命如草芥,但对于可能成为同僚的猎魔人还算态度平和,即使他们有着相当高的作案可能性,也不能随意处置。
一阵酥麻的痛感将路远寒的思绪带了回来,他能感受到小腿上的伤口正在逐渐愈合,不断有血肉滋生填补上被弹壳刮蹭的位置。
只不过这种新陈代谢的速度也有着相应的代价,随着一阵头晕目眩,他双眼表面的毛细血管迅速涨大破裂,迸射出的血糊住了剩下的眼白,从路远寒捂住眼睛的手指缝间流下来一滴滴坠在地上,为他眼前的世界蒙上猩红的血幕。
片刻之后,渐渐适应眼前深红一片的路远寒放下双手,将伞重新捡了起来。他有着强烈的预感,如果不及时处理,这双属于他的眼睛也将很快腐烂,而后被新长出来的血肉顶替。
在诊所处理好伤势之后,路远寒换了身衣物,从埃尔文的收藏柜里找到一副鸟嘴面罩戴上,重新回到了秘语者酒吧。
酒吧内有几个独立的窗口,无论发布还是接受委托都要在窗口处办理手续。根据埃尔文的记忆,想要保持隐秘的话,也可以在纸上写下关于神秘学的问题递进窗口,只不过解答收费高昂,他就是通过窗口联系上了通灵书的卖家。
路远寒在纸上写下他的问题,拿出四帝恩币,交给了窗口。他耐心等待了一会,便看到从窗口内递出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工匠,只是名字后跟着的那串数字让他眉头紧皱,他问的自然是怎么修复残缺肢体,以及相应的费用。埃尔文的积蓄基本都用在了神秘学上,刚才交给窗口的咨询费就是最后一笔存款,现在的路远寒口袋里只有几个便士,而要请工匠出面竟然需要两千帝恩币。
他嘴角撇了撇,又拿出刚从墙上揭下的另一张纸,赫然是猎魔人招聘成员的公告。在路远寒将填写好的基本信息交上去后,窗口陷入了良久的寂静。
路远寒不知道窗口是通过什么方式联系上猎魔人的,但他的听觉比以前敏锐了很多,捕捉到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正在朝自己靠近。
他转过头,看到一个体型健硕脸上有疤的男人正朝着身边人喋喋不休地抱怨:“让我带新人,怎么不去找那些缺外勤队员的人带?”
而旁边那个戴眼镜的则无视了他的话,向路远寒伸出手,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这个鸟嘴怪人的面罩:“不好意思,成为猎魔人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我们需要对你做个测试。很多报名者最后发现自己适应不了这份工作,这也是必要的流程,请不要介意。”
路远寒伸手和他握了握,随即拍开带疤男人摸向他脸上面具的手。
眼看着脾气急躁的同事就要张口,眼镜男立刻瞪了他一眼,制止了两人之间的冲突:“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格林,这是威尔斯,也算是你的前辈,等会由他负责带你进行测试。如果你对结果有异议,可以在结束后当场提出,我会对公平性进行评定。”
“好,我是奥斯温。测试的内容是什么?”
格林伸手推了推眼镜,对他简洁明了的风格很满意:“很简单,只是检验一下你是否拥有直面怪物的能力。教堂东边有群畸变过的野狗,威尔斯会教你怎样处理它们。”
在正事面前,威尔斯立刻收起个人情绪变得严肃起来,他将路远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像是在评估这个应聘者的身体素质:“没有接受过射击训练的人无权佩枪,等会给你发一把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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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用猎斧、锯肉刀还是长矛?”
路远寒思考片刻,给出了他的答案:“既然是处理野狗这种体型的生物,那就用锯肉刀吧。”
交代完必要的流程后,格林留在了秘语者酒吧,而路远寒则跟着威尔斯向着教堂出发。
由于他还没有通过测试,因此威尔斯让他在街道上等候了片刻,自己返回猎魔人协会取来了一把长斧和需要交给新人的锯肉刀。
路远寒将锯肉刀提在手中掂了掂,这把钢制的大刀质感很重,刀面上的锈迹似乎因血痕积得太深而无法清理干净,边缘处有一圈锋利的锯齿,不难想象挥舞起来将用多么迅猛的速度割下猎物的头颅。他现在提着刀,但刀柄稍有弯曲,长度接近一米,应该可以伸展开切换形态,在远近两种场合下都适用。
握上这把武器的瞬间,他甚至感觉到刚平息的触须又开始躁动不安。
“很趁手的武器。”路远寒点了点头,提出一个问题,“不过给新人发这种高杀伤性的武器,万一我和你在测试过程中闹出冲突怎么办?”
在前面带路的威尔斯头也没回,只是一抬手中的斧头:“你担心得倒是很多啊!死在这家伙下的怪物比刚才酒吧里的人加起来都多,你猜那么做会有什么下场。再说没有人会动不动就向别人挥刀,难道你是疯子吗?”
两人又穿行过几条堆积着废弃物的小径,就到了霍普斯大教堂附近。
雨水猛烈地浇灌在教堂的尖顶上,已经无人祈祷的建筑群在几道闪电的照耀下流露出微微泛银的光泽,隐约可以看到许多骷髅状的灵体如同薄雾缠绕在教堂顶部。而格林口中提到的野狗,就在教堂外围的一处路灯下聚集着。
由于畸变的缘故,从体型上说它们更接近狼,浑身的鬃毛被浓重的血污掩盖着,即使淋得浑身浸湿也仍然被秽物黏着在表皮上,满口尖牙上还挂着从尸体上撕咬的血肉,无疑是其罪证的体现。
威尔斯让路远寒先退后等着,他从身上拿出一只打火机,朝着处在最边缘上的野狗扔了过去。
被砸到的狗立刻凶相毕露,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急奔而来。
只见这个老练的猎魔人面色沉着,将武器横过来双手把持,挥出去的猛斧抡转半圈劈中了野狗的腹部,并不等正在抽搐的敌人缓过神来,又朝脑袋狂劈数下,让这条野狗彻底暴毙在了他的猎斧之下。
威尔斯甩下斧身上淌落的黑血,将死狗踢到了一旁:“像这样双手抡出武器,可以对敌人造成致命攻击,处理好的话甚至一次对付多个。当然,开枪是最稳妥的方法,我们使用的子弹对大多数怪物都有驱逐效果,不过你也看到了,在这种地方开枪会将附近的狗都引来,那就不是我们两个能解决的了。
你的任务就是像我刚才那样引一条狗过来解决,我会在旁边保证你的安全,打不过立刻退后,这种嗜血怪物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凶残。
怎么样,有信心通过测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