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黑帆暗涌(9)
    石门缓缓升起,露出了一片幽深的通道。

    杰拉尔正踩在微微突起的砖面上,见路远寒走进来,他才挪开机关,让神庙的大门重新落了下去。

    终于远离了那片浓雾,两人心中都松下了一口气。

    两侧石壁上点着一盏又一盏昏暗的烛火,路远寒将银戒按灭,看到旁边伫立着无数巨大雕像,它们肃然排开,容貌大多与镇上那名守卫相似,手上则拿着极高的钢剑铁斧,在两人经过的瞬间,骤然向他们劈下来,带起呼啸的厉响。

    路远寒早有提防,立即按着杰拉尔的肩膀,从一阵刀光剑影中闪过。

    与镇上的守卫相比,这些雕像要显得神圣一些,似乎承担了看守神庙的职责,只是用武器制造出了危险,却没有走下来追杀他们,并不会置两名擅闯者于死地。

    比起惩戒,这更像是一种对勇气、胆量和反应速度的试炼。

    路远寒不禁想道。

    他们用了大概三分钟跑到尽头,石砖的纹理蜿蜒成一条雕刻精致的通路,直到烛火消失,脚下的路也戛然而止,迎面吹来一阵让人浑身颤抖的寒风。

    路远寒望向对面,那里同样被火光映出一处入口,两座门洞之间隔着数百丈远,底下则是充满了蛇的洞窟。

    “嘶嘶…簌簌……”

    随着幽影涌动,不断荡起鳞片摩擦和蛇信嘶鸣的声音。

    一根又一根高耸的石柱从洞窟底部拔地而起,顶层面积窄小,勉强能用来落脚。柱身上则缠着无数条寸许宽的毒蛇,在黑暗中缓慢游动,那些冷血动物的眼睛闪着粼粼波光,望进去便像是跌进了深海之下,使人心生恐惧。

    杰拉尔倒抽了口气,似乎有些头皮发麻。

    “长官,在我们家乡那边,很多人都会用药草袋驱蛇,他们认为蛇是一种邪恶的象征,会给村庄带来灾厄,我倒是知道几个避蛇的方子……”杰拉尔一边说着,一边面带犹豫地打量着下方,“只不过这座洞窟里的蛇太多了,恐怕起不到什么效果。”

    路远寒也没指望靠一名水手通过眼前的关卡,神庙的提示很明显,他们得走上石柱,在极端的恐惧下小心翼翼地维持住平衡,才能抵达对面。

    一步踏错,就要摔下去被万蛇噬心。

    对于这种爬行动物,路远寒并不怎么畏惧,反倒微妙地想,要是能将下面的蛇捕捞上来,食物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杰拉尔。”他转身望着这名队员,将手上的黑骨固定得更紧了一些,极为笃定地做出了承诺,“握好这截骨鞭,我会带你过去的。”

    属于指挥官的声音从深黑的面具后传出,以往总显得冷峻、自傲,漫不经心,现在却成了最为可靠的后盾,抚平了杰拉尔内心多余的情绪。

    做好准备后,路远寒踏上为首的那根石柱,杰拉尔紧随其后。

    脚下的石壁并非毫无起伏,但两人走得极为稳当,也就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状况。直到倏然间蹿出一条背有斑纹的游蛇,咬上了路远寒的长靴,杰拉尔猛然停下,却见长官提着刀斩断了蛇身。

    银光闪过,蛇头应声落下,并没能咬穿那双金属跟的重靴。

    相较而言,杰拉尔的运气就要好得多,直至他们从最后一根石柱走下,也没有遭到毒蛇攻击。路远寒虽然毫发无伤,手里的刀却沾上了不少具有腐蚀性的液体,不得不停在门洞前,用拭纸将刀身清理干净。

    昏黄灯火下,两人走进内室,还保持着提防的姿态。却没想到里面没有杀人雕像,也没有蛇窟,只有一扇微微落灰的铜铸大门横亘在面前,将他们拦在了此处。

    路远寒凝神望去,只见门壁中央镶嵌着突起的刻盘,盘身上有一道用于指明读数的凹槽,周围共分了三百六十格精细的刻度。

    看上去要将刻盘拨动到正确的位置,才能打开这扇金属门。

    他不由得暗想,先是胆量,再考验耐心,最后甚至出了一道谜题,这座神庙的关卡设计得未免也太繁琐了。

    “长官,这门上的壁画是提示吗?”

    杰拉尔已经走到了门前,观察着雕刻的图案。

    壁画上有九个托着金盘的古人,他们或将盘子举在头顶,或放在脚下,盘中盛着数量不同的小珠,在最上方还刻着一行用于解释说明的文字,只不过痕迹模糊,两人都辨认不出那是什么语言。

    路远寒眉头紧皱,指腹抚上刻盘轻轻摩挲,表明着他正在思考。

    3、5、1、2、0、4、1、7、2

    不过瞬间,他就数清了每一个金盘有多少颗珠子。他试着用这些数字做四则运算,将上方视作相加,下面作为相减,指节掠过刻盘,将凹槽拨向得出的结果,铜门却毫无打开的迹象。

    风声响动,斜刺里骤然射出一支冷箭。

    路远寒反应极快,当即侧身避开了锋利的箭头,却险些让杰拉尔遭殃中箭。

    看来输入的不是正确结果,路远寒面色微变。他重新端详着门上的壁画,忽然灵光一闪,有了新的想法。若将这九人分为三行三列,加减视作正负,按照对角线作三阶行列式运算,那么:

    3×0×2+5×(-4)×1+1×2×7-1×0×1-5×2×2-3×(-4)×7

    最终的结果是58。

    他谨慎地将刻盘转向了答案,让杰拉尔保持警惕。好在这次没有冷箭,铜门倏然而开,扬尘飞起,露出了神庙最里面的忏悔室。刚走进忏悔室,路远寒就看到了一块告示牌,牌匾后蹲着只两侧长角的石兽,正幽幽地望着面前的外来人。

    “朝圣者,恭喜你通过了考验,你的心灵纯洁无暇,你的品质值得歌颂,上天将赐予你重生的资格……将手放上入口,就能前往圣所。”

    杰拉尔低声读出了牌匾上刻着的内容。

    路远寒观察到,那座石兽嘴巴微张,露出一道可供手掌探进的缝隙,而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他伸手挤进石隙,在深处摸到了一颗触感冰凉的宝石,仅靠指尖摩挲,就知道它价值不菲,要是拿去拍卖,恐怕能买下一艘小型探索船。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拿出宝石,反倒将手抽了出来,重新站在了告示牌前,打量着那几行文字。倏然,路远寒抚上石匾,将“入口”的刻文按了下去。

    随着门轴摩擦的声响,隐藏在石兽背后的门打开了。

    看来那告示牌仍然是神庙设下的陷阱,要是放松警惕,将石兽嘴中的宝石拿走,恐怕会触发什么机关,也就无从进入真正的密室。

    路远寒走进暗门,顺着漫长的阶梯一直往下,倏然白光亮起,将下方这座密室照得极为通透,他看到了不远处的祭台,以及台面上摆着的金杯。似有意识的灰雾簇拥着雕刻华美的祭台,而杯中盛着一片盈盈的水光,如月色下的海潮,不断荡漾出神秘的气息。

    看到那圣杯的一瞬间,他就听到了无数朦胧的呓语。

    理智提醒着路远寒其中的诡异,但他的身体却被蛊惑了,脚下一步一步由沉重逐渐变得轻盈,让他不由自主地朝着祭台走去。

    圣杯仍在呼唤着他,那阵雪光倾泻在他发尾,阴冷地缠上了他的脖颈。路远寒眼中亦盛着一片幽静的白,就在此刻,杰拉尔的呼吸似乎消失了,寂静中只剩下他沉默的心跳,在胸腔内微弱地起伏着。

    “喂!那个黑衣服的!”

    从背后传来的呼喊声让路远寒猛然惊醒,他回头望去,才发现后面竟然有一间囚室,有个海盗打扮的男人双手紧攥着栏杆,似乎被困在此地几天了,饿得两颊消瘦,正焦急地出声吸引他的注意。

    路远寒摆脱了那种诡异的状态,当即拿出飞刀,在手腕上划开一道伤口,鲜血顺着指尖滴下,剧痛感让他能保持神智清醒。

    “杰拉尔,停下。”

    他没忘记同样置身险境的队员,骨鞭一抽,从路远寒手中骤然飞出,轻盈地卷着杰拉尔的腰身,靠那股强硬的力量将人拽停了下来。

    男人倏然闭上了嘴,用疑惑的目光望向他,就像看着一个怪物。

    路远寒让杰拉尔背朝祭坛,不要让视线对上圣杯里的水光。他的目光落在了男人身上,扫过对方的断手、携带的武器,随即往高处延伸……从囚室直着往上数十米,就是石兽的位置。

    他猜测,男人应该是上一个拨动机关的人,结果触发陷阱,才摔下来困在了这里。

    “小子,把我弄出去,银白幽灵号不会亏待你的。”

    男人一边满面横态地威胁着,一边拖着身体挪近了些,看上去对自己所属船队的名号颇有信心。

    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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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寒这才发现,他伤得极其严重,连脊椎都摔断了大半,丧失了行动能力,恐怕是靠钩爪延缓了下降的冲势,才没有直接摔死。他再倒霉一点的话,就要高位截瘫了。

    银白幽灵号,他品味着这个名字,听上去像是一艘海盗船。

    留意到他若有所思的视线,男人不自在地拍了一下栏杆,口中骂骂咧咧:“妈的……听不到吗,让你救我出去,老子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要不是这座破庙,我早就拿着圣杯走了。”

    路远寒想,连海盗都觊觎的东西,必然是一件宝物。他对圣杯的价值有了大致的估测,只是要跟海盗船交涉的话,恐怕就无法和平谈判,得采取手段制服对方了。

    这座岛人迹罕至,探索队也是遇上特殊情况才停靠在了这里,如此看来,旅馆里死去的人和男人多半是同一批抵达岛上的了。

    路远寒心念陡转,脑海中的影像一幕幕飞快倒流,从持刀雕像、阴湿的浓雾一直跳转到那座旅馆,最后定格在了他搜查尸体的时候,在外来者手上发现的痕迹——表面被褐色覆盖,轮廓呈月牙型的伤痕。要确认死者的身份,这就是一个极为鲜明的标识。

    “急什么。”他俯身蹲在男人面前,极具压迫感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开口问道,“有一个手上长着半月疤的人,你认识他吗?”

    男人略显惊讶,又有点怀疑地望着他:“你是老维派来的?我怎么不知道他还请了外援……这贱人果然想篡权,早知道就该把他剁了喂鲨鱼,狼心狗肺的东西,也不记得是谁把他从死人堆里捞出来的了!”

    “长官,这人应该是海盗,所有出海的人都知道,他们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绝对不会信守承诺的,千万别把他放出来!”

    骨鞭略微抖动,杰拉尔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冷酷,或许是因为探索船与海盗之间本就是敌对关系,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同情一名海盗。

    路远寒生性多疑,当然不会轻信于人,更何况是一个刀尖舔血的恶徒。只是他还需要从男人口中套取情报,不得不先稳住对方的情绪,等到男人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再杀人灭口也不迟。

    他斟酌片刻,沉声编出了一套虚伪的说法:“杰拉尔,船上的人还需要食物,要是没有任何补给的话,恐怕撑不到我们回……”

    “喂!”男人满腹狐疑地开口了。

    “我说你这家伙……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往旁边看什么呢,这密室里还有什么机关陷阱吗?什么食物,什么杰拉尔,难道你手上那条鞭子是活着的?这鬼地方已经够瘆人的了,别他妈吓老子了。”

    男人还在那里念叨着什么,路远寒却倏然停了呼吸。

    背后似有寒意升起,杰拉尔的声音轻飘飘拂过他的耳膜,满怀恶意地钻进去,侵占了他脑海里所有思绪,就像在贴着路远寒的耳根吐气一样:

    “被怪物抓着毫发无损,走过蛇窟也一点都不觉得费力……长官大人,你说,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呢?”

    不!这怎么可能?

    难道这一路看到的都是幻象,是他自己斩杀怪物,抬起石门,最终到了这个地方?路远寒毛骨悚然,无法接受事情的真相,面具下的血管一根又一根扭曲蠕动着,杰拉尔分明是个活人,至少在前面几小时,他没有观察出任何异常……是从什么地方开始出问题的?

    要说一切都是假的,那自己为什么会知道杰拉尔家乡那边用来避蛇的方法,这也是大脑作祟,从异界的记忆中提取加工而成的吗?他的意识到底被篡改了多少!

    钢刀落地,激起沉重的声响。

    男人惊悚地退后,望着面前的怪人手指狠拧在地上,攥出一道道可怖的血痕。

    他的指尖被石子磨得鲜血淋漓,颤抖着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卷烟草,下意识摩挲片刻,点着后往嘴中送去,却戳在了漆黑的止咬器上,刹那间,薄雾如水一般从缝隙间流入猩红的嘴唇。

    打火机浸了血,金属上的斑点在火光下微微浮动。

    路远寒想起来了,离开旅馆时,他潜伏在走廊的阴影之中,压低了自己的呼吸,等待着老板娘从楼梯上出现。他脚下踩着某种温软的东西,比地毯细腻,比海雾更阴湿,还会因为重靴走过而发出潺潺流血一样黏稠的声音。

    ——那是杰拉尔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