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黑暗将时间无限拉长,不知道漂过多久,才见前面有个蒙蒙亮点。
随着光点逐渐扩大,也逐渐暗下来。
越往出口走,雾气越大,罩在半空,四周一切变得模糊不清,几人竟不知何时出了地洞。
此时天色已暗,弯月悬空,山林间飘散着白雾,船下的水流渐缓,分成两支,没有船桨拨动,小船自己随意选了方向。
燕辞归呼扇着眼前雾气,打趣道:“这飘飘乎的,真宛如仙境啊。”
鸟叫虫鸣,加上这月黑风高夜,还仙境?眼下就算前面出个鬼门关都不突兀。
任卷舒道:“先别贫嘴了,小心些。”
阵阵白雾散去,两岸的树木清晰可见,任卷舒回头瞧了眼,离地洞的出口不过十几米远,脚下的小船停在流动的河水上,原来刚才飘动的是白雾,不是她们。
燕辞归也注意到小船的怪异,小声道:“这船处于流水之中,却能不进不退?”他抬头左右查看,“船停下的位置靠右,腾步而起,定能跳到岸上。”
“确实可以,就算是寻常百姓都能跳过去,更不要说我们。”雪芽盯着岸边,“若是遇到这种情况,正常人无非就两选择,一跳过去,二用手划水,慢慢将船移过去……”
她眼眸一暗,敏锐察觉到腐坏的气味,正在潮湿闷热的林中快速涌动,“有东西过来了,先别下船。”
几人伸手握紧武器,静观其变。
只见林中黑影上窜下跳,行动十分敏捷,黑黑的一团,看不出形状。
不对,不是它的气味,雪芽不适的捂了下鼻子,此时其余几人才闻到那股味道。
无应贴在雪芽身边站立,似要将她拦在身后,眉眼间的神情平淡,看来不是什么难应付的东西。
“开饭了,开饭了!”
这声音尖锐,又夹杂着难以掩盖的笑声,直直刺进几人耳朵,听着贼不舒服。
还没看清那团黑影,四周已变幻出十多个鬼魂,与安德城的那些不同,相较来说更为厉害,至少修炼的四肢健全,能修整自己的仪表。
无应先行冲了上去,燕辞归想跟上帮忙,被雪芽一把拦下,只听她轻声道:“他一人,足矣。”
燕辞归道:“我去帮帮他。”
雪芽摇头道:“他以恶鬼为食,你就别和他争了,还有东西等着收拾呢。”
“1、2、3!三个人!这次居然有三个人!”它桀桀怪笑道,“这次送了这么多?那群人怕不是已经疯掉了,都疯了。”
那笑声戛然而止,停顿片刻后,又急促道:“不对!…不对!有妖!居然有妖过来。”
话音未落,一个黑团子在林间弹出,落到地面上也就半米高的小东西。
它架着两个小胳膊转过身,两只红红彤彤的爪子并没有化形,任卷舒没忍住想起了农户门外挂的辣椒,就是这个样子,莫名有些喜感。
一双赤眼死死盯着他们,两颗小尖牙抵在下唇,黑黝黝的脸庞长了两只大耳朵。
只听他“哼”了一声,开口道:“你们两只妖跑来凑什么热闹?”
“哎?”任卷舒笑了下,“你这小妖,就许你在这为非作歹,还不允许我们过来看看了?”
“什么小妖小妖的?我叫山罔。”他红彤彤的小手指向燕辞归,满脸气势问道,“你们为什么和人一起?还有安德城怎么把你们都也送来了?”
任卷舒道:“为何不能和人一起?这又是哪来的规矩?安德城,他们不知道你是妖,把你当做‘山神’,自然也不知道我们是妖,就这样送来了。”
“既然你们是妖,那就是我山罔的半个朋友。”他舔了舔嘴唇,“你们为何不把他吃掉?”
燕辞归这就听不下去了,“你这小妖会不会聊天,为何非要把我吃掉。还半个朋友?朋友哪有说半个的?”
山罔看向他,冷声道:“你闭嘴,这可没你说话的份。等一会儿,我要先将你的舌头割下,再将你的嘴撕烂吃掉,一点一点地啃食脸颊,等你死了再在吃掉心肝……”
他还没说完,雪芽已拿着爪刀刺过去。
任卷舒一惊,想要伸手拦时已经来不及了,想过燕辞归可能会冲动,没想到窜出去的竟是雪芽,这可不像她的性子。
山罔见他们一同扑上来,“唰”的分身成六个,呲牙道:“你们两个既然帮着一个人。”
雪芽冷声道:“我今日便先割了你的舌头,让你也尝尝这其中滋味。”
山罔也善于近身攻击,红彤彤的爪子极为锋利,外加分身配合,别看刚到膝盖高的小东西,身手敏捷,穿梭间只见残影。
任卷舒稍微没留神,背后便被偷袭了一掌,打的不痛不痒,山罔没有对她下死手的意思。她瞧着身旁两个小家伙,叹了口气,“你要是没有为非作歹,还能带回去给灵久做个伴,可惜了。”
两个山罔分身应是没听懂,歪了歪脑袋,身体成防御状态,她不动,他们也不主动出击。
再看燕辞归这边的两个山罔,完全就是饿狼扑食,不放过任何能咬到他的机会,而且下口就是往死里咬。
“腿,我的腿……”
雪芽手握爪刀,利落刺进山罔的后脖颈,随之而起的是一声声惨叫,分身瞬间移回本体。
山罔捂紧后脖颈,赤眼怒视着雪芽,猛地扑上前,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了你!”
雪芽飞出爪刀,侧身躲避,眼前的山罔与爪刀周旋,分身却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尖爪狠狠划下,她后背的三道血印迅速晕开。
随后便是一声鞭响,山罔被狠狠抽在地上,脸面朝下砸出一个大坑,任卷舒恨声道:“我看你找死!”
这一鞭打出去,光是声音都震得耳朵痛,山罔自知寡不敌众,更不是她的对手,当即唤出黑水困住他们,转身逃走。
“应变无停,随吾之意,破!”燕辞归急忙施法,将困在几人身上的黑水破除。
任卷舒一把拖住雪芽,慢慢坐下,运作妖丹帮她疗伤。
“不用,小伤,别……”
“别说话。”任卷舒打断她,整个后背的衣服都被浸红,还没事?
无应在旁边急的不行,又半句话都说不出,眼底溢出瘆人的寒意,转身就要去追山罔,定要他魂飞魄散。
“无应!”
任卷舒喊了一声,根本不管用,这家伙就跟没听听见一样,莽着劲的找过去。
雪芽弱弱的唤了他一声,“无应。”
“唰”的一下,人就回来了。
任卷舒无奈抿嘴,瞟了他一眼,这人真是……
没法说。
无应在她手心描画,半响抬头看着她,泪水压的眼角泛红。雪芽轻轻摇头,柔声道:“老实待着,听小卷儿的话。”
听小卷儿的话?无应看向任卷舒,点头示意了一下。
山罔受伤后,身上的妖气便掩盖不住,给他们留了一路线索。任卷舒伸手在雪芽后背试探,伤势已无大碍。
“把这个吃了。”燕辞归递过一个小药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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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补药。”
任卷舒倒出药丸给雪芽服下,又倒出一个塞进自己嘴里。
“哎?你又没受伤,你吃什么?”燕辞归急忙将小药瓶收起来,“这药可没有多少,不仅材料难寻,还耗时,就只有这么一小瓶,都得用在刀刃上。”
“知道了,知道了,别念了。你念经文时,都不见得能念这么顺。”任卷舒道,“寻着妖气找吧,八成躲进老穴了,先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她说着蹲在一旁,拍了拍自己肩膀,“雪芽,我背你。”
雪芽道:“不用,我哪有这么娇贵。”
无应看了眼雪芽,又看向任卷舒,想说‘他背’,急得团团打转又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只能拉起雪芽的手描画。
任卷舒看着两人,就这点事她还能看不出来吗?轻轻咳了两声,开口道:“无应,你背阿姐吧。”
手指在雪芽手心顿住,无应抬眼看向任卷舒,使劲点了点头,转身蹲好。
雪芽本想拒绝的,结果被几人赶鸭子上架,推又推脱不掉。
燕辞归和任卷舒在前面开路,小声道:“我怎么看着,你要有姐夫了?”
任卷舒笑了下,低声道:“你倒是不瞎,怎么?羡慕了。有本事让同其尘也给你找个嫂嫂。”
燕辞归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道:“不就在这呢嘛。”
“你在嘴里嘟囔啥呢?”任卷舒锤了他一拳,“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燕辞归看着举到面前的拳头,一把按下去,“卷儿姐,我怎么可能说你坏话呢。就是在想啊,到底什么样的人,能赢得我卷儿姐青睐?”
“这个有点多啊。我得仔细想一下。”任卷舒漫不经心道:“天水苏家的小公子不错,长得唇红齿白,说话讨喜。临风台刀法最强的刁师兄也不错,身材魁梧,长相硬朗,特别是那宝刀耍的出神入化。还有紫金山的小和尚,经文念的最为好听,而……”
“停停停!”燕辞归急忙打断,“不是,你怎么还去听和尚念经啊?也不是,哪来的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人?”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人,这都是我三百多年的所见所闻。”任卷舒顿了下,“虽然,有些可能入土了,那也是我青睐过的人。”
他那木头师兄弟竞争对手,怕是一座山头都装不下。
燕辞归狐疑,又小心翼翼问道:“他们也青睐你?”
“那是自然。”任卷舒语气自然,随手拨开面前的乱树枝。
“那念经的小和尚……也青睐你?”
任卷胡点头道:“嗯,不行吗?”
燕辞归倒吸一口凉气,这不能吧?
“怎么?”任卷舒故意道:“我瞧你也挺欢喜的,不如……”
“哎哎哎!卷儿姐,你少拿我开玩笑,我可不傻,第一次让你唬住情有可原,后面不可能再上当了。”说到这,燕辞归多问了句,“你说说我那大师兄,怎么样?”
任卷舒顿了下,紧接着道:“同其尘?就属他最笨,嘴笨脑子也笨,反正不讨人欢喜。”
燕辞归急忙辩解道:“他还笨,你都知道他之前学法术时,基本一遍就能练下来。要说嘴笨,其实嘴也不笨,有的时候一句话就能噎死人。我跟你讲……”
燕辞归这张嘴,一开闸就说个没完,同其尘算是让他抖搂干净了。
任卷舒听的认真,时不时应和上两句。
顺着山罔的妖气追寻,越往深山走,越觉得有股若隐若现的妖气,很难捕捉到,但是感觉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