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她来得比较早，盛出来的饭菜呈现着透亮的色泽，香而不腻，闻着很是诱人。
只是，宋翎想起那几口铁锅，面露难色，思考着解决办法。
吃下去是不可能的，宋翎还记得那条虫子在手里扭摆的动作。可林勇振的眼睛很尖，短短几分钟内就抓到不少人，被记在那本册子上结果也没好多少。
今天这个窗口换了个打饭阿姨，仍旧是面无表情地重复着盛饭的动作。
但这次没有出现幻象。
捏紧铁盘的边缘，宋翎往昨天坐的桌子走去，走得近些，大腹便便的年级主任的话传进耳朵。
“饮水要思源，吃饭当节俭啊，同学们，这都是食堂叔叔阿姨辛苦劳动的成果啊！粒粒皆辛苦，必须光盘哈。”
“今天林老师就站在这里看着，哪位同学不吃完不许走！”
“这能吃啊?谁知道又会变成什么鬼样子。”王成嘴上骂着，手上的动作很诚实，连饭带菜往嘴里塞。
宋翎对他刮目相看，经过昨天还能吃得下食堂的饭。
李其珍贴过来，忧心忡忡地捏住了宋翎的胳膊，“宋翎，这可怎么办?这饭?”
就在她靠近的一瞬间，宋翎鼻子一动，身子紧绷起来，下意识遏住呼吸。
李其珍不知道喷什么香水，留香时间很长，是无花果果肉清淡的甜，后混合着清新的脂粉味，甜而不腻，明媚而感性。很符合她这个人的调调。
而现在，宋翎胃里一阵翻涌，头皮发麻，胃中翻涌，努力做到面上不显。
深深隐藏在果香调背后的居然是腐臭味!
食物发酵发臭后的味道还能勉强忍受，这股味道让人生理性不适，仿佛脏器腐败、组织病变后混合的臭气，不断刺激着嗅觉器官。
出于人类本能的抗拒，宋翎很确信这是什么味道。
是尸臭!
她身上的香水味一直很浓郁，宋翎觉得这是她作为平面模特的习惯，没想到是为了遮掩味道!掩盖她身上腐臭的味道!
对了，她想起来，香水味也是突然出现的。
“怎么了?”李其珍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没什么。”宋翎几欲作呕，勉强挤出一个笑，“我只是在想怎么蒙混过关。”
女生依旧担忧地问来问去，手也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不放。
温热的手掌贴在肌肤上，宋翎却觉得毛骨悚然。
一想到对自己如此贴心的人竟然不知何时变成一具尸体，还依旧和自己一起行动，宋翎堪堪维持住表面的平和，搓搓肩膀，试图缓和渗入骨缝的阴寒。
李其珍，是什么时候出事的……宋翎不断地回忆每一幕，李其珍胆子小，连自己上厕所都不敢，时刻都跟着她们行动，根本没有落单的时候。
那只有一个可能，她在昨天中午吃下那碗肉之后就遭遇不测了。
宋翎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菜盘里，戳着米饭玩。
直到王成嘟囔着:“哎，那个男的怎么走了，老子吃完了居然不检查?像话吗!”
体型很显眼的中年男人果然跺着步子，慢悠悠地从后门离开，宋翎使劲眨了下眼睛，告诫自己接下来都不能露出马脚。
她缓缓站起身，“那走吧。”
这话是对着沈尧说的。
走到食堂外，沈尧抬腕播报时间:“还有三十分钟。”
看着他的机械表，宋翎油然生出羡慕之情，自己的表已经被天平吃得骨头都不剩。
面对他的催促，宋翎急忙点点头，“走吧。”
所有老师的办公室在另一栋楼上，构造组成极其诡异，都是一人一间，而且位置很小，一层楼足足有十几间办公室，整栋楼宛如蜂巢。每扇门上又粘贴着老师的大头照，一眼望过去诡异万分。
关键老师的个人信息用红色颜料雕刻在门上，一眼望去乌压压的场景让人联想到墓地。
不过这样也很容易找到老师办公室在哪，不会发生小概率乌龙事件。
在林玲黑白照片的凝视下，宋翎和站着的沈尧交换眼神。
对方站在稍远些的地方插兜，偏头假装看风景。
我进去了!宋翎眼神坚定，犹如即将上战场。
沈尧颔首。
先是装模做样地敲敲门，确认人不在后，宋翎未经允许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来才发现，里头比外边看起来还要狭小逼仄，只能放下一张办公桌和一把椅子，走几步就会撞墙。
办公室没经过任何装修，上下左右都是毛胚，让人轻松体验在废弃地办公的感觉。后边的水泥墙偏上的位置开了窗，也很小，最多探出去个头。
比寝室还要像坐牢，宋翎感慨，老师的办公环境堪称恶劣。
林玲的办公桌很整洁，桌面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和保温杯，教学书和辅导书都码放得整整齐齐，一眼望去，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电脑不知道密码，书一本本翻开来看会很麻烦。
宋翎不死心地拉开下边的抽屉，眼神一亮，如愿找到天蓝色硬边文件夹。
结果里面夹着的全是语文卷子，本校月考卷到各地模拟卷，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各名校联考卷!
副本里也要联考啊。
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宋翎只好放下文件夹，回头去翻看排列整齐的书籍。
这里一定会有东西，而且是有用的线索，天平总不能骗人吧?
那天平可是拿走了自己的手表，虽然手表也不值几个钱，可对宋翎的情感意义非凡!
一直翻到一本教辅，她心中一动，里面夹着几张A4纸。
语文组高考复习进度表:建议本周进行完第一轮复习，筛选易失分点，便于二三轮复习重心把握。以下是具体安排。
没用。
本学年学生放假表(班主任):本周六下午三点放学，周日三点前返校。
没用。
百日誓师安排表，宋翎定睛一看，全是校长的发言致辞。
最没用!
怎么全是这些东西啊?!
“咚咚咚!”
轻微却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宋翎轮换纸张的动作，她猛地从办公桌前直起身子，这才发现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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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缕发丝。
自己该走了。就算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是她和沈尧约定的暗号，如果外面有情况，沈尧会提醒她。
无论如何，她都得走了。
有条不紊地把所有东西放回原物，最后确认一遍，和一开始的样子无甚差别。宋翎才转过身子走到门口，她先是推开一小条缝，观察外面的情况。
没看到沈尧。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样。
太好了，安全。
“宋翎。”
就在她送了一口气准备出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满含亲切的女声响起，令她瞬间头皮发麻。
宋翎下意识地握住门把手想关上门。
只不过，一个更大的力道夺过了掌控权，缓慢地，不可逆地往反方向拉去。
门被从外打开，林玲的脸逐渐露出全貌，她还是挂着笑容，看她的目光犹如待宰的羔羊。
同时，一股颤人的寒意笼罩了这间屋子。
贴脸杀，感觉林玲在蹲守自己哈。
林玲眼中满是势在必得，她循循善诱:“宋翎，你在老师办公室做什么呢?林老师都在外面看着，你在里面待了很久啊。”
诡异的笑容和她亲切的语气很不相配。
周边的温度在快速跌落，刺骨的寒冷再次找上了她。
休息时间的走廊很闹腾，没人会注意这间不起眼办公室前对峙的两人。
这是危险的前兆。
看着被抓个正着的学生，林玲显然心情很好，脸上的微笑终于带了点真心实意，仿佛很享受这样压迫的感觉，“宋翎，再不说话，林老师就要惩罚你了。”
她吃好饭，在二楼远远就注意到这个学生，吃完饭之后没有回教室，反而是和另一个男生鬼鬼祟祟摸来办公室的方向，她立马就起了疑心。
自己的耐心等待果然是有用的,林玲心满意足。
抓到一只鬼鬼祟祟的小老鼠，偷偷潜进老师办公室，这下可谁都救不了她。
林玲的视线犹如吐信子的毒蛇，嘶嘶缠绕着，随时都可能啃噬自己，从而一击毙命。
只要自己说错一句话，自己绝对会血溅当场。
“林老师，”宋翎强忍住拔腿就跑的欲望，抬起头正视林玲，脸上并不是林玲想象中的恐惧，反而是神色苦涩，满脸疲倦。
一股不太好的感觉浮上女人心头。
“我在办公室等您，一直没等到就想着回去上课，没想到刚出来就遇见了。”宋翎说:“我想来找你聊聊。”
没想到是这样的发展，林玲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瞧着很是滑稽。
“什，什么?”
“转学到这里才一天，我觉得学习压力更大了，每天这样真的好辛苦。”宋翎看着她，一字一顿地回复。
女老师眼中翻滚过古怪的情绪，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上扬的嘴角下垂，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额头的青筋抽动着，瘦削脸颊挂着的肉不断抽搐。
“宋同学，你是不是没搞清楚情况，说这些是没用的。学习压力谁都有，怎么就你受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