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隆山中,重归静谧,肃杀已消,尽显凄凉,山中林间,缓缓行来两道身影,由远及近,方才看清来人。
遮面易黜满身狼藉,但依旧架着尚昏迷不醒的淳于复,这位而立之年便取下金盔的晋之大将军,如今似丧家之犬一般狼狈。
又行出约莫盏茶功夫,被易黜架行的淳于复,在山中颠簸之下,终有悠悠转醒之迹象,睁开双眸,隐约感知身旁有人一瞬,心中戒备瞬起,这位金盔将军几乎下意识的运转内力,掌风疾出,直袭身旁之人肋下。
可此时的淳于复早已疲惫不堪,掌风绵软无力,出掌一瞬,就被身架着他前行的易黜察觉,疾闪开来之时,口中急呼:「将军莫惊,是我!」
待得瞧清身旁人,淳于复立时收掌,不过仍心有余悸,先前在那凹谷之底,中了青衫之计,本以为那异兽已足够头疼,岂料后来所见,让淳于复此生难忘,且不论那无面俑将,极为棘手,单是那千余兵俑,都足让受伤跛足的自己不能抵挡。
在记忆中,自己全力施展,好不容易从兵俑围困下脱身,却被那俑将一戟击出数丈,五脏六腑就如被搅乱,钻心之痛差点让自己昏厥,反观那俑将,不似先前兵俑,自己长槊运内力一扫,便能轻松击溃。
暗惊那青衫少年,竟能在这看似荒芜的凹谷之中布下此等陷阱,心中已然定下心思,不能放过那少年性命。
可心中如此
想,但淳于复被那无面俑将一击伤了内腑,加之跛足之伤行动不便,又怎能抵挡,面对如潮水再度涌上的兵俑,只能勉力相抗...
奋力斩碎面前兵俑,力竭之感已然传来,余光微瞥,见那无面俑将驭坐下马儿一跃而起,手中那柄月牙戟直刺而来,淳于复只得微退,避其锋芒,怎奈跛足难行,手中长槊也非趁手银槊。
眼见已无法躲开俑将一招,淳于复只得勉力侧身,避开要害,生受这索命一击...鲜血喷涌,月牙戟刺入胸前,为免再受重创,只能紧攥月牙戟柄,察觉这月牙戟也是陶土材质一瞬,运转内力,想凭知天武境深深拗断月牙戟。
可还不曾等到自己运力,那无面俑将坐下战马已然扬蹄,向自己前胸猛然蹬踏而来...
抽回思绪的淳于复,用力摇了摇脑袋,自己受伤之下,难敌那凹谷兵俑,那俑将马蹄更是正中自己胸膛,昏厥之前,自己所见的,只是那俑将纵马挥动月牙戟,斩向自己首级之举。
微眯双目,淳于复抬眸迎上结义兄长目光,随即目光扫过他满身狼藉,顿时了然,在生死一发之际,看来是他赶来,从那俑将手中救下自己。
「兄长,那小子...」明了一切的淳于复,并未忧心其他,开口就问那青衫小子的下落。
易黜见淳于复果然问起,将早已准备好的应对说辞说出:「不瞒将军,易某见将军迟迟不曾
赶回,便循雪中痕迹追寻而去...万幸赶到的及时,在那诡异兵俑手中...至于那小子,我到时并不曾见到,想来早已身亡,当时情势紧急,加上忧心将军伤势,只一心想要救将军脱困...」
回想起青衫钻入凝冰深潭水面之下,淳于复哪会相信少年已死,强忍伤痛断然开口:「那小子狡诈的紧,哪会这么容易死...不行!易兄,你要助兄弟一臂之力。」
易黜怎会不知淳于复心思,眼珠一转开口:「且不论将军之伤,便是我与那诡异俑将交手,也不曾占得丝毫便宜,将军细想,以那小子身手,又怎能布下此等陷阱,若我所料不错,那俑将不单对将军攻击,只要那小子露面,定也逃不过毒手。」
见淳于复似被自己说动,易黜装出一副为难神色,欲言又止道:「更何况...易某肩负血海深仇...」
淳于
复听出了自己这位结拜义兄的言外之意,如他先前所言,肩负灭门之仇,不想以身犯险...不愿就此离去,可自己身上的伤,让回转凹谷之行,只能落在遮面肩上...心中一动,稍缓语气:「大哥切莫再称小弟将军,你我二人既已结拜,今后无外人之时,就以兄弟相称...兄之仇,便是小弟之仇,兄可放心。」
果然,一番「肺腑之言」让易兄感激涕零,就要下跪以待,淳于复见状,忙伸手扶住义兄下跪之举,
恳切开口,几让人听不出到底在收买人心还是真心实意。
「兄切不可拜小弟,你我既已是共进退...回转凹谷之行,尚需兄助小弟一行...那少年狡诈,且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武境修为,如此番走脱了他,将来说不定会成为你我用兵南下的最大障碍!再者说了,以兄与弟之武境修为,即便受伤,要取那小子性命,依然易如反掌。」
易黜心中暗暗冷笑,淳于复如此劝自己,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带他回往凹谷,取了那小子性命,这一切自然早在预料之中,此时距离开凹谷少说也有个把时辰,一来一回,以那小子心思,怎能不查危险,想来等到二人赶去,他们早已离开。
心中虽笑淳于复短智,可面上却满惶恐之色,顺势开口道:「既是将...兄弟之请,愚兄怎敢不尽心竭力相佐...兄弟的伤...」
淳于复一心要取少年性命,听得自己之言拿捏了义兄,当即大喜,忙扶住面前义兄,共转而回,直循来路折返而去...
直至两人身影彻底消失,林中才响起轻微沙沙之声,模糊身影从一侧林中悄然现身。
西隆深山毒瘴丛生,鲜有活物,且以易黜与淳于复两位知天武境之高手都不曾查察觉,足见此人修为之高。
瞧着两人远去背影,这人南望开口,但却不知意指谁人:「这两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早知此番北上如此麻烦,还
不如闷在门中,醉酒享乐的好!」
言罢似是想起了什么,单手指诀瞬出,闭目沉思片刻,许是依旧得不到回应,只得撤指。
从腰间撤下随身酒囊,仰首灌下一大口,拭去嘴角溢出的酒水,眉头蹙得更深:「此间能灭那万余人口的,看来就是这两人,唐剑莲花感应消失前,应是这附近,看来要寻到她,也只能跟着这两人了...眼光不错,可你哪知道这小子闯祸结仇的本事也是不小...」
瞧向手中酒囊,这人思忖片刻,终是一叹,好似酒鬼醉后胡言乱语般自言道:「谁让他是她心中之人,再说了,吃人嘴短,谁让我又喝了人一场酒来着...事情要紧,他已北上去往...不能再等,先寻到人再说...」
话音落时,静谧林中忽起无源之风,将此人身形遮掩,一息之后,风自散去,林中重归平静,再瞧不见此人身影。
——
凹谷崖边,两道身影正阻拦着面前白衣身影,苦苦规劝,远远望去,望不清面容,直至月光洒落三人身上,方才瞧清,正是先前被顾萧点中定身之穴的江凝雪三人。
少年以身为饵,引开追杀,换得三人安全,待得冲破穴道,寻迹至这凹谷崖边时,烟袋锅与江凝雪二人立查不妙,身前于烈或许不知,但江凝雪与烟袋锅二人在莫郡山中见过凹谷。
尤是江凝雪,与顾萧在凹谷之中曾与兵俑、无面将军交手过,
深知其中危险重重,那俑将之威历历在目,江凝雪瞥向凹谷之中平静水面,心中担忧顿满。
不过江凝雪仍在自我安慰,此谷虽形似莫郡山中那处凹谷,但此时已呈湖泊之状,或许少年并未追此湖中...心中暗暗思忖之际,却被烟袋锅轻呼声打断了思绪。
「江姑娘,于兄!」两人侧目望去
,见烟袋锅蹲伏不远处,打量着手中一物。
快步而去,直至烟袋锅身旁,江凝雪才看清他手中之物,正是先前三人潜入莫郡时所用飞天爪,少年在离开之时,从烟袋锅处带走。
足印踪迹,消失在这凹谷之前,飞天爪又出现此地,那便意味着自己心中最担心之事发生了。
烟袋锅自随江凝雪一路北上寻找少年,又与他二人在雁北经历了这许多事,早已明了他们的性子,见江凝雪冰寒目光扫过飞天爪后,转向一旁凹谷水面,瞬间知晓了她要做什么。
面前凹谷水面,尚不知其中隐藏了什么危险,木兄弟又下落不明,怎能再让她冒险,忙身形一闪,拦于江凝雪身前劝道:「江姑娘不可!这...这凹谷水深,且天寒地冻,这水面竟未结冰,实是诡异蹊跷,不能冲动行事!再说飞天爪虽出现在此,并不代表了木兄弟就这水中...」
于烈听得烟袋锅开口,反应过来女子要做什么,忙也劝道:「是啊,姑娘,木小兄武艺绝伦,又心思机敏,想来不会有
甚危险...」
尽管二人尽力劝阻,江凝雪却不为所动,寒光一闪,惊鸿已握于掌中,冷冽目光轻扫,让开口的二人不觉闭口,就在二人愣神一瞬,只听得「噗通」一声,江凝雪已施展闭气功夫,毅然钻入水中。
冰寒彻骨的水阻不住江凝雪心中决意,反倒体内寒玉诀如鱼得水,疯狂吸纳着水中寒气,白衣自如穿梭水中,向下潜去...
岸上两人,忽视一眼,烟袋锅将飞天爪系于腰间,将手中一端塞入于烈手中:「于兄,此地蹊跷,木兄弟引开追兵,万一江姑娘会有危险,我没法同木兄弟交代,这便下去助她,你若感知我用力扯动绳索,便速速拉咱们上来!」
于烈自知武艺不如此二人,虽也忧心木兄弟安危,但也知此刻自己留在原地,为他二人扯住手中绳索,才是为他们分忧的法子,于是接下绳索,向烟袋锅点头应下。
随着烟袋锅攥着飞天爪钻入水中,于烈担心江姑娘与尺兄弟二人若真遇到危险,自己之力恐怕拉不住二人,于是将手中绳索缠于腰间,又将一端系于身旁树干之上,终才放下心来静静等待两人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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