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六章-心腹之患
    王悦儿面上,再不见先前的惊诧,看似平静,实则心中波澜早如海之波涛,这才明白所谓江湖之中,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是何意义...

    自己在威州之时,习练功法,自以为无论军中士卒,还是张、吴两位伯伯,皆已不是自己对手,这江湖之中仍由自己去闯,但瞧见青衫少年绝伦剑法仍被那黑袍佝偻之人压制,才知自己是那井底之蛙。

    想要开口问询身旁老者,却见他竟不见一直以来的从容之姿,目光望向木屋外纠缠的三道身影,竟显出几分紧张神色。

    自记事起,王悦儿还从未于萧爷爷面上见过此等神色,那双苍老目光之中,似永远都是从容不迫,永远都可料得先机...

    正当忧心身旁老人之时,却被金锐之声拉回思绪,回眸望去,只见空中纠缠的三道身影,已然分开,两名少年身躯,直坠而下,而那佝偻身形,却显从容,如同风中落叶,踏风而落。

    看来短暂交手,不言胜负,起码已是上下已分,佝偻身形缓落之际,显然已有追击之象,危急之时,却有两枚漆黑弹丸破空而至,袭向那佝偻身躯...

    佝偻老狗瞬间察觉,唇角划过冷蔑一笑,当即弃了追击之势,依自己心中既定之计而行,手中拂尘随意一挥,无形内力掠动无形,迎上两枚弹丸。

    “嘭——”弹丸爆裂,黑雾顿时弥漫,将佝偻老狗视线阻挡,这老狗似并不着急追击,而是暂避黑雾,后跃缓落。

    张、吴二人虽不曾听的萧相点破青衫少年身份,但二人皆在大世子帐下领兵多年,青衫少年莫说样貌,便是神态与面对强敌时的傲气,也如当年世子殿下一般无二,如今怎会眼睁睁看着他砸落地面泥泞之中。

    几是同时,二人身形齐动,想要接下少年身形,但不曾想,两人心中所想早被一旁老者尽收眼底,一声喝止,令两人齐止身形。

    此刻莫说张虎德,便是吴奋,亦不解萧相所为,忙是开口:“先生...他不是你...”

    话才出口,吴奋立察失言,当即闭口,不敢再妄自多言,对他与老张来说,萧相之言,便是军令,军令如山,两人哪还敢再移动半分,只得将目光望向坠落青衫身影,暗中祈祷。

    老者虽是止住了张、吴二人,却无法阻拦那碧衣身影,尤是瞧得青衫坠落,顿时花容失色,甩出两枚弹丸之后,已是疾跃而出,欲往相助。

    可她毕竟没有青衫少年那般修为,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身影坠向地面,正当心急如焚之时,却见青衫手中两柄神兵,快若流星,竟比两人下坠之势更快,不仅追上两人身形,更是在越过一瞬,两柄长剑横向交错,剑光交织成网,将青衫二人身形牢牢托住。

    落定身形,青衫少年面上青白一闪,显然在适才交手中又被那佝偻老狗的阴寒之气所伤,不过随着与小杰一并站定身形,青衫少年面上已瞬间恢复了血色,不过那双星目之中,隐显不解,望向那缓落的佝偻身影。

    身旁小杰,不知青衫所想,适才自己出手相助,本欲快剑相逼,见对方闪避开来,自以为占得些许上风,便将剑招尽数施展,欲再快几分,为青衫争得更多时间...但却不曾想到,对方闪避败退,竟是早为自己设下陷阱,对方手中那柄拂尘神出鬼没,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肋下破绽之处...

    若被其拂尘一拂,参照先前巨树,即便不死,恐也会重伤,万幸青衫如月剑光及时赶到,在对方杀招显时一瞬,替自己格挡开来...不过为自己拆招一瞬,小杰也敲得真切,青衫胸口,结结实实中了那佝偻之人一掌,分神一瞬,自己肩头亦是中掌,这才有了两人齐坠之景。

    如今分落,顾不得其他,小杰如狼目光紧锁佝偻身影,微微侧首,向身旁青衫开口:“木兄...伤势如何?”

    “不妨事...不过...我却有一点不明...”青衫少年一如小杰一般,不敢从那佝偻身影移开半分...看似轻松回应,实则适才胸腹所中一掌,早已搅得体内天翻地覆,不过强敌在侧,未免小杰等人忧心分神,便强运内力,压住体内翻涌气血回应。

    恰碧衣少女,也同赶至,瞧得青衫无碍,终是稍稍放心,未免他分心照拂自己,不在开口多言,只立身一旁,与他并肩对敌。

    肩上伤势虽是不轻,但对从小便吃尽苦头的小杰来说,倒还能忍,听得青衫回应前半句,终是松了口气,待听得后半句时,稍一思忖,顿时明白了青衫少年言外之意,蹙眉回道:“你是说...他...”

    “不错,以他修为,适才你我二人破绽已显,莫说重伤我二人,便是取下你我二人性命,也不在话下,如今你我还能平稳落定...不知此人到底在盘算什么...”青衫尽道心中疑惑。

    二人对话甚轻,除却身后的碧衣少女,甚至连身后木屋前众人皆不曾听闻,但当话音落下,却听得渐渐消散的黑雾之中,传来那佝偻老狗阴冷笑声。

    “嘿嘿嘿...两个小子,不多谢老夫手下留情,还有心情来揣度老夫心思...年纪大了,总要活动活动筋骨,再出手...老夫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佝偻老狗之言,不仅青衫三人听得真切,木屋前的几人一样清晰入耳,王悦儿粉面凝重,身形微动,便要前去相助,但却被身后老者一言唤住,忙是回首,虽未开口,可那双湖水般清澈双眸之中,似有千言。

    老者此前还露出些许忧色,但当听到佝偻老狗之言,目中担忧一扫,重现智慧星光,面对王悦儿不解目光,毫不避讳,微微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正当木屋前老少二人暗中交流之际,那佝偻身影已是破开尚未消散的浓浓黑雾,冲各持手中剑戒备的青衫少年二人而来...

    小杰欲往迎敌之时,被身旁一把按住,侧目之时,青衫身影携剑光早出,唯留声传耳中:“此佝偻之人擅使调虎离山之法,我担心你我同出,被他有机可趁,你且替我守好霖儿与木屋前那公子...”

    听得青衫之言,小杰这才想起,如适才那佝偻刺客趁着两人败退之时,偷袭病恹恹的公子,岂不太容易得手,后怕之余,也在庆幸,这佝偻刺客倒是短智...

    思忖之际,如月剑光已再迎敌,青衫身影已然没入即将消散的黑雾之中,瞧不清身影,但却能听得青衫朗声传出。

    “前辈,此前晚辈输了一阵,今此再行讨教!”

    林深静谧无征战,兵气销为日月光...

    青衫剑气瞬将黑色浓雾之中映亮,众人尚看不清其中发生了什么,只隐约瞧得剑光四射,两道身影交错纠葛...

    不消片刻,真气四散,将黑色浓雾尽数震散,消弭一瞬,两道身影也终显露,凌于半空,少年手中反握的古朴长剑,被佝偻刺客拂尘麈尾所卷,而月光长剑快若奔雷,已显残影,反观佝偻刺客一手以拂尘控住青衫少年古朴长剑,只能以另一掌应对少年月光快剑...

    挡、披、拦、推,不似青衫快剑,佝偻刺客每一掌势皆令木屋前,不通武境的唐延英皆能看的清楚,如此慢腾腾的掌势,偏将周身要害守地滴水不漏,青衫快剑竟一丝破绽都无法寻得。

    观战地几人无不惊叹,就连锦衣公子,都不觉开口,低声称赞:“好一招以静制动,以慢制快...那小子剑法虽快,但遇此掌势,也讨不得丝毫便宜。”

    话音才落,身旁却传恨恨之声,原是王颜一直紧盯交手的两人,此前青衫稍败坠落之际,王颜目中满是兴奋之色,但当瞧得青衫并未丧命,目光中又显几分失落,此番青衫、佝偻再度交手,王颜已在暗暗祈祷青衫命丧佝偻刺客之手。

    锦衣几人从容观战,但木屋前的几人,除那位已归从容的老者,剩余几人皆紧张万分,莽汉不顾吴奋阻拦,抢着开口问道:“先生,为何阻拦我与老吴相助,难不成...”

    话才至半,木屋前已有一道略显疯癫之声传来,打断了莽汉开口:“我说老张,你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先生用计,你可曾见过失算之时,既先生阻拦,定有他的主张,你我几人,安心便好...”

    莽汉循声望去,只见那身穿破烂鹤氅的上官人言,兀自蹲于木屋前一角,不停把玩着他那几枚铜板,见状莽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若非先生在旁,只怕要冲上前去,揪起那破烂鹤氅衣领,给他几记耳光。

    倒是吴奋,瞧出了几分端倪,自己这位七弟上官,虽一直不曾开口,但他从小迷恋卜卦之道,每逢要紧事前,总会摆弄他那几枚破烂铜板,眼下看似轻松,从他那双不时瞥向与佝偻刺客交手的眼神看来,他只是故作镇定,实则心中比谁都要紧张才是。

    吴奋所料不错,上官人言心中已是万千念头闪过,自青衫少年出剑迎敌之初,上官人言心中大定,没想到当日岭州小楼风时只登堂境固的青衫少年,短短数月,已有如此修为,不仅不弱于自己,甚至已隐有超越之势。

    可当瞧见他败落而坠,若非先生开口,只怕早已按捺不住出手相助,可先生在他心中既是师父也是朱主帅,无论师命还是军令,皆不能违抗,只能将心中紧张寄于自己手中铜板之上。

    与莽汉交谈数言,倒令紧张稍缓几分,从莽汉那收回目光,眼眸深处仍满忧虑,顶下心思,再抓起地面几枚铜板,高高抛弃,待得铜板落定,凝目望去,登时喜上眉梢,喃喃开口。

    “乾下坎上...是为需卦...守正待机...困龙得水好运交,如意时运渐渐高...嘿嘿,我就说这小子,不是短命之象...”连连卜卦,皆上上、中上卦象,上官人言终不再忧心,蹲于地面,抬眸望去。

    一如卦象所言,似青衫少年也知任凭自己断月再快,也无法破开佝偻掌势,而对方似抱着戏耍之心,既然对方轻敌,不妨抓住此机,方有破敌之法。

    定下心思,青衫快剑不停,甚至隐又再快几分之势,实则已在暗中观察对方掌势,纠缠数招之后,终是看出了些许端倪,唇角划过些许弧度,断月疾点对方面门,待得对方抬掌欲挡自己一式剑招时,剑势立缓...

    既快不能破,何不以缓制缓,且看对方如何应对,显然少年剑招突变,出乎佝偻刺客意料之外,明明料敌先机之掌随着青衫长剑缓下,竟挡了个空,反而之前密不透风的掌风之下,显出一丝破绽。

    如此难得机会,青衫少年怎会轻易放过,缓下的剑式再转,快若闪电,剑锋凝月之寒意,递将钻入,越过对方掌势,破开中门,直刺胸口心脉之处...

    佝偻刺客对这慢快剑势,尚未适应,面对破开自己掌风一剑,若再不设法应对,恐怕真的要被这江湖后辈所伤。

    无奈之下,不得不松开锁住青衫古朴长剑的拂尘麈尾,终是少年月光长剑刺破胸膛一瞬,回护抵挡,麈尾一扫,将那满凝杀意的月光长剑荡开,回身退去...

    一招占得先机,青衫眸中星光大盛,怎会放过此等良机,立时追将而上,本只月光长剑一柄,如今步光脱困,双剑齐出,剑招更为犀利。

    依照此前之法,断月主慢,步光主快,如此张弛,令那佝偻老狗一时也难应对,堂堂宗师之境,竟也一时慌乱,甚至有些无措,不得不连退三步,避让少年剑势锋芒...

    “好!”

    木屋之前,锦衣公子,瞧得此景,终是按捺不住,为青衫少年剑退宗师叫好,而那病恹恹的唐公子,竟也一扫眸颓势,双拳紧握,难掩心中兴奋之色。

    但也只是短短一刻,唐延英又泄气几分,并非病势来袭,而是转念想到,齐云武林有此后起之秀,将来如是齐、唐再起兵戈之时,此人说不定会成为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