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是齐王军中的小校。
小校固然算不得什么高阶的军职,可当他带着麾下的兵卒,替齐王殿下办事的时候,从来都是威风至极的!
那些做活的民夫,没有一个敢跟他唱对台的,那些需要腾房子的百姓,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偶尔遇见不肯听话的,他也有的是手段对付。
但今天竟有了例外!
那个年轻的小子居然根本不理会他们,径直就往废墟走去!
王五当即大怒,手一伸,就朝孟霁头上抓去。
那是他的拿手好招——
根据他这些日子的经验,但凡被他抓住了头发,再随意来上那么几脚,那些黔首便只会嚎啕,再也不敢往他们的屋子里扑了。
可就在他的手要碰到孟霁的时候,孟霁竟是脑后有眼似的,堪堪那么一低头,就躲了开去,继续快步拎着那个小贩往前走去。
“给我站那儿!”王五抡起拳头就朝孟霁砸去。
然而孟霁只是轻轻巧巧地挪了一步,就让他这一拳砸到了空气中。
身后传来了“噗嗤”一声笑,但是当王五恼羞成怒地扭过头去的时候,他的那些手下,又全然是一副同仇敌忾的神态了。
王五狠狠地刮了他们一眼,“看什么看!给我拦住他们!”
话音未落,那些兵卒立刻一拥而上,将孟霁同那小贩围了起来。
孟霁扫了一眼,眼前这些兵卒的数目,粗略估算几十上百总是有的。
她不欲与这些骄兵硬碰硬,是以适才一味躲闪,在她来讲,这已经算是相当退让了,但是显然,这些兵卒并不领情。
她紧了紧拳头,却依旧按捺住自己,尽量好声好气地开口:“诸位,我不是要跟你们捣乱,我只是想要救人而已。”
“你能把我们都打趴下了,你就可以去救人,”王五恶狠狠地做了个一起上的手势,“都给我上!”
那些兵卒一见长官下令,立刻持棍冲她招呼了上来。
孟霁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她先是一把将那已经吓得两腿哆嗦的小贩推了开去。
刚一回身,一根三指粗的木棍已经卷着凌冽的风声,砸到了她的眼前。
孟霁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侧身灵巧地让过这一棍,接着一脚就踹在那持棍兵卒的手上,那人吃痛,手一松,木棍朝地上落去。
孟霁把那木棍往上一踢,稳稳地接在手中,当胸一个横扫,竟直接扫倒了一片兵卒。
说起来,其实自从离开南中,孟霁的武力值就没能完全发挥过。
她不是叫人暗算,伤了眼睛,只能闭着眼打架,就是让人下了药,头昏脑涨地摸瞎跟人拼刀子。
可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她都不曾输过。
孟霁对文史经籍是半点兴趣都没有,时间都被她花在了练武上。
说她是个武痴,也不为过。
而她淬炼武艺的方法,也非常简单粗暴——
她从小是在山里,和虎豹一起滚大的。
小虎豹们长大一点,她也长高一点,小虎豹们的气力大一点,她的气力也跟着大一点。
其身手之敏捷更不用讲了,就算是跟大型猫科动物比,她从来也是胜多败少的!
这些普通的兵卒,又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不过眨眼的功夫,大半兵卒已经被孟霁像是虐菜一样,放倒在地上了。
那个小头目王五见势不好,一面指挥着手下兵卒围攻孟霁,一面自己却往人群后缩。
然而这条几十人的防线就像是纸糊的一样,被孟霁随手一撕,就轻而易举地被扯破了。
王五眼前一花,整个人忽的双脚离地,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擒住了,并且还被人家打横举过了头顶!
他拼了老命想要挣扎,却好似一只被猫叼在嘴里的老鼠,丝毫也无法挣脱出来。
这里因为是市廛,之前是很热闹的,就算路人们不敢上前,总有人会远远地凑个脑袋来看,可自从这里打起来,大部分瞧热闹的人就躲了开去。
官兵们占上风的时候,那些路人还敢远远地从墙根街角探出个头来看,等到孟霁大展神威的时候,聪明的就赶紧跑掉了——
谁知道那些大头兵吃了亏,会不会拿他们撒气!
反应稍慢一点的,在看到自己身边已经没人了的时候,也会慌慌张张地跟着溜掉。
但偏偏有俩汉子,不怕死一样溜溜达达地走过来看热闹。
在看到孟霁把王五隔空抛向那些兵卒,并且砸倒了一片的时候,当中那个大高个甚至还抚掌叫了声好!
那架势,似乎恨不能自己也冲上来参与一下。
孟霁回过头来,冲那高个儿拱了拱手,便又朝着那小贩一偏头,示意对方走前面。
那小贩已经看傻了,鼻涕眼泪都挂在脸上忘了擦,此时才反应过来,却是不敢耽误,立刻嚎着“阿父”就往废墟奔去。
那群兵卒刚从地上爬起来,要朝孟霁追过来。
有一个跑得最快的,已经到了距离孟霁两臂远的位置,就在这个时候,孟霁脚步一顿,回头扫了他一眼。
那兵卒浑身一抖,慌忙左右看看,却赫然发现根本就没有同袍同自己并肩作战!
举起的木棍不敢砸下去了,他惊恐地看了眼孟霁,忽然怪叫一声,朝自己脑门上来了一下,顺势倒在了地上。
孟霁给他这操作搞得有些愕然,面上却不显露,只是冷冷地朝后面那些兵卒看去。
她这眼神兴许当真有极大的杀伤力,那些兵卒甫一接触到她的目光,竟不敢再前进一步,个个惨叫一声,就往地上倒去!
孟霁这才摇了摇头,抬脚追进了废墟。
房屋倒塌后,一切都被掩埋,一眼望去,根本就看不到伤者在何处。
孟霁见那小贩急得快哭了,忙提示了一句,“你阿父平日爱待在哪个位置?”
“我阿父平日里最爱坐在……”
小贩踩在废墟上,茫然无助地转了个圈,失去了屋内参照物,要准确定位位置,确实不大容易。
“嘘——,别出声。”孟霁凝神细听,废墟下隐隐约约传来一个虚弱的呻吟。
那小贩也听到了,瞬间他的脸色就白了,循着声音扑到瓦砾上,开始使劲刨地上的碎泥砖,“阿父!稍待片刻!孩儿这就来了!”
孟霁也过去帮着刨。
正忙活着,又一双手参与了进来。
孟霁扭头一看,认出是适才在外面看热闹的一个。
此人大约三十左右,穿着一件上好的深蓝色蜀锦直裾,显然身份是不低的,却毫不讲究地把下摆往腰上一系,将袖口随手往手肘上一撸,就这么徒手刨起坑来。
三人齐心协力,终于从废墟里刨出来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
也不知道伤哪里了,老头满身都是血,不过幸运的是,人还有气。
孟霁松了口气,直起身来,往外走了两步。
就是这个时候,孟霁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齐王如今势大,全洛阳没人敢触他霉头,你当街殴打齐王的兵卒,就不怕惹火上身吗?”
孟霁拍了拍手上的泥灰,回头去看,只见说话的是围观党的另一人,给她鼓掌叫好的那个。
小伙子二十啷当,是个大高个,往那儿一站,看着就特精神。
孟霁把一颗极小极锋利的砾石,从掌心里抠出来,无所谓地将渗出来的血往身上一擦,“怕他做甚,我不过一个布衣小民,钻进人堆里就不见了,他能找到我?”
正闲聊着,忽然那老头一声惨叫。
三人扭头一看,那小贩抱着老头的上半身,正往出拽。
小贩越是用力,那老头叫得越惨。
“阿父,你且忍一忍。”小贩满头是汗,试图安抚老父。
“脚……脚……压……压住了!”那老头子赶在自己快被拉成两段前,虚弱地提示自己那莽撞的儿子。
那小贩一惊,慌忙放下老头,又去刨老头脚边的泥砖,却是在刨了几下后,看清了情况,不由发出一声了绝望的呜咽。
老头子的小腿正被落下来的大梁压了个结结实实!
大梁一根少说也有好几百斤,三五个人哪里抬得动!眼下这种情况,却叫他去哪里寻人来帮忙?
难道他真要眼睁睁地看到他的老父命丧于此了吗!
就在小贩不知所措的时候,却忽然瞪大了眼睛。
那个好心的义士,竟徒手举起了大梁的一头!
这怎么可能?!
一时间,除开那个近乎昏迷过去的伤者,屋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盯住孟霁。
“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你阿父救出来呀!”孟霁见那小贩还在发呆,忍不住催了一声。
“诶?诶!诶!”那小贩反应过来,连忙去抱他阿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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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帮忙挖坑的也反应过来了,他眼睛亮亮地盯住孟霁,“不意郎君竟有抚梁易柱之力,不畏强权之勇。在下长沙王王府主簿,姓祖,单名一个逖字,字士稚,祖籍范阳。却不知郎君尊姓大名?”
孟霁抱着房梁就愣住了。
这大概是她穿越过来后,见到的第一个在历史书,啊不,在成语故事中读到过的人物。
孟霁忍不住打量了一下祖逖。
对方抱着拳,很殷切地看着自己,那双还没顾得上放下来的袖子下,露出来的小臂就显得十分有力气。
……所以大约这就是半夜不睡觉,爬起来练武练出来的成效?
孟霁想了一堆有的没的,其实也不过一息而已。
她支着房梁,不便拱手,便只是道:“在下孟霁,字明彻。家居南中朱提。”
祖逖同那大高个交换了一个眼色,继续道:
“孟郎大才,不当埋没于乡野。长沙王近日获迁骠骑将军,军府初开,尚缺一参军,孟郎若是不弃,在下愿为郎君举荐。”
孟霁想也没想,就摇了摇头,“兄台好意,孟某心领了。不过孟某实在是志不在此。”
如果孟霁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瞥一眼这个废墟,祖逖二人大概会相信她的说辞。
可她那一瞥之下,眼里分明流露出了一丝不屑掩饰的厌恶。
祖逖二人便立刻明白了——
孟霁看不上齐王行事,并且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齐王的这个从兄弟定然也是一般鱼肉百姓的宗室王。
如此义士,自是不愿助纣为虐。
祖逖待要说什么,那个大高个开口道:“你若不想至长沙王麾下,可愿到陛下跟前效力?”
见那老头已经被挪走,孟霁放下大梁,拍了拍手上的土,想也没想,便回了一句,“皇帝跟前?做宦官呐?”
大高个一窒,“非也,以孟郎的身手,完全可归于左军将军麾下,做一殿前宿卫的武贲。”
……皇帝的禁卫军是这么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么?
如果不是祖逖就在一边,如果不是这个大小伙一身衣衫华贵更甚祖逖,孟霁几乎以为这是个骗子了,她狐疑地看了看对方,“还未请教,这位是……”
“我吗?不过是长沙王麾下一曹掾而已,”大小伙顿了一下,“鄙姓马,马六。”
“……那位左军将军是……?”孟霁好奇地问道。
祖逖解释道:“……其实也是长沙王。拱卫宫禁,乃长沙王的职责。”
“二位如此厚爱,孟某不胜感激。只是我来洛阳,不过为带个消息而已,消息带到,我就得回家了。”
“孟郎岂无报国之志?”祖逖皱了皱眉。
孟霁露出一个礼节性的笑容,“边地小民,素来野惯了。岂敢谈什么报国。”
说完孟霁就转身去查看那个受伤的老头了。
祖逖还想再劝两句,马六摆了摆手,“算了,人各有志。”
祖逖便闭了嘴,不再说话,也去看那老头。
他们说话间,那老头就一直在呻吟,血也一直滴滴答答地往下滴。
他那儿子把自己的衣衫撕成一条一条,想要给老头裹伤口,却始终无法止血。
“你自己别瞎折腾了,”孟霁蹙眉道,“这附近有医馆吗?赶快送过去。”
“有!有!要走十来条街。”小贩给孟霁一提醒,抱起他阿父就往外走。
一路走,血就一路洒。
“这老者受这么重的伤,这么颠簸怕是不成。”祖逖的眉头也皱得很深。
“咱们的轺车借给他们吧。”马六走过来,朝着不远处招了招手,立时便有人赶着一辆轺车过来。
那轺车四面镂空,伞盖上缀着光灿灿的锦缎,一看就特别华贵。
小贩抱着他奄奄一息的爹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惊呆了,不敢拒绝,也不敢答应。
“如此,我便不客气了。”孟霁倒没在意这些,她接过了车夫递过来的鞭子,直接跳上了车夫的位置,催着那小贩上了后座。
只留下一句,“回头用完车,我还到长沙王府来。”便赶着牛走了。
齐王那些兵卒,见孟霁要走,蠢蠢欲动地想要跟上去,却又在那小年轻一瞪眼之下,纷纷挤成了一团鹌鹑。
马六背着手,看着自己的车子晃晃悠悠地走远,眯起了眼睛。
“这个少年,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