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威宁侯府里上吊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两刻钟之内飞入了各家各院。
徐初檀直觉这事儿不单纯,便不顾翠露丹霜的百般阻拦,硬是跑出檀苑去一探究竟。
出事的地方离檀苑不远,半刻钟就能到。
那个上吊的丫头已经被解了下来,胆小的已经跑得不见人影,胆大的却围着那个丫头指指点点。
许氏婆媳胆小不敢来,只是委派了一个守门的过来传话。
“世子爷,不知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毕竟人死在侯府里,万事难逃一个说法,我已经让人去查她的身份了。”闻朝盯着地上那具凉透了的尸体,心底的预感十分强烈——这个丫头就是被闻期强占的那个。
“夫人的意思是……让您不要声张……”
闻朝没有理会那个老头子,只是抱着臂,往一旁走。
此时徐初檀匆匆赶到。
那名侍女被围得密不透风,徐初檀站在不远处却什么也瞧不见。
闻朝头一个注意到徐初檀。
他拧眉朝不省心的妻子走了去,言语中带着一些苛责,“别什么热闹都看!赶紧回去!”
他和她的重逢便是始于她好奇心重想看热闹。
徐初檀也不计较闻朝的责怪,只道:“郎君,我觉得这……”
“我也是。”闻朝伸手拉了拉围在她脸颊边的披风帽檐,直言道:“十有八九了……”
徐初檀面露沉重,“这姑娘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你先回去吧,此处有我打点!”闻朝怕那尸体暴露在徐初檀面前,便一手捂着她的眼睛,强行推她离开。
徐初檀不愿,伸手扒拉他的手掌。
“世子爷!世子爷查到了!这个丫头名叫刘三娘!是临时来咱们府上做工补贴家用的!腊月二十三便会回家!”越山匆匆跑来汇报情况。
闻朝还没作什么反应,主院派来的那老头便急得拍了拍大腿!
“坏事了坏事了!”那老头一边喊着一边转身往主院跑。
这话被闻朝和徐初檀完完整整地听了去。
徐初檀回过头,冷啐了一声,“那老头是许夫人派来的?”
“是。”
“倘若这个姑娘是家养的奴仆,她岂不是能轻轻松松地将这件事情盖过去?”
闻朝没说话,大抵他心里的想法与徐初檀的一样。
“你别催我回去了,我在这儿,就多一个人看着,省得某些人做手脚!”
徐初檀的态度很是坚决。
闻朝看了她那张略显苍白的脸许久,终还是同意她留在此处看着,不过为了防止她看到不该看的,他命令翠露丹霜将徐初檀挟入最近的一处凉亭中。
徐初檀虽然不满,但凉亭与停放尸体的地方不过隔了十来丈,若是真出什么差池了,她赶过去也是来得及的。
——
半个多时辰之后,带着长子、幺子出门应酬的闻昌回来了。
三人甫一回来,就被告知家中死了个侍女。
今午才干了好事的闻期暗道不好,刚想开溜,就被前来请人的越山拦下了。
“我家世子说了,三爷也一起去!”
闻昌皱眉,“老三也才十六岁,能帮上什么忙!”
“侯爷,小的也是按世子爷的吩咐办事。”越山微笑,他再请一次,“世子爷还等着呢。”
身为老子,却隐隐要被儿子给摆弄,闻昌对此很是不爽。
不过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闻昌还是先忍下了。
父子三人随着越山去到了停尸的地方。
路过凉亭时,闻昌瞧见了内里的徐初檀。
徐初檀也见着了他们三个,于是,徐初檀放下茶杯,站了起来,“父亲。”
“老二家的在这儿做什么?”
“此处人手紧缺,我过来为郎君分忧。”实际上,闻朝怕徐初檀受惊吓,便没有让她帮忙。
“这刚死了人,阴气浓重,二嫂还是回去吧,省得被亡魂冲撞了!”闻期见到徐初檀的那一刻便觉大事不妙,死到临头了!
徐初檀冷冷一笑,“我与那上吊的姑娘无冤无仇,甚至都不认识她……她为何会来找我?”
一瞬间,闻期的心跳停滞了几拍,他仅剩不多的温度慢慢褪去,只余下一身冰冷。
“二嫂是什么意思……”闻期从牙缝里挤出话。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留在此处看着罢了,省得出什么差池。”
闻昌与闻朗觉得气氛很是不对,但碍于他们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忽然,闻朝从前头走来了。
“父亲,大哥……去看看吧。”闻朝直盯着藏在父兄身后的闻期,“老三留下。”
“二哥将我请来作甚?若不是什么要事不若放我回去休息?”闻期冷汗簌簌,笑得勉强。
知子莫若父,闻昌听闻期那心虚的话语,便猜到了此事与闻期脱不开关系,他当即沉下了脸。
“老三做了什么事我这个做父亲的自会管教,你不必越俎代庖!”闻昌下意识护着小儿子。
“方才我查过了,那丫头今午被闻期强占了才一时想不开上吊……奸污妇女,在我朝乃是重刑,怎么?父亲还想要瞒下此事吗!”
闻期有些头脑发晕地踉跄了几步,闻朗看闻期就要失态,连忙握住了他的手腕,“强占?老三才多大,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话闻朗自己说得就没什么底气。
“是啊,你就听旁人的一面之词就来苛责你亲生弟弟,你还配为人兄吗!”
父亲与兄弟们摆明了要“沆瀣一气”,闻朝难得被气笑了。
只不过是皮笑肉不笑,眼中冷光乍现,周身的气压霎时落到了冰点以下。
甭说与闻朝接触不多的闻昌以及闻朗兄弟二人了,就连最不怕闻朝的徐初檀也不由得心惊肉跳一番。
“父亲大哥觉得是我冤枉了老三,不然就报官吧!若是查出与三弟无关,我自会与三弟赔罪,若是有关,那便上报大理寺决断。”
“不可!”
“不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是闻昌的,一道是——
姗姗迟来的许夫人踉踉跄跄地跑上前,将闻期护在了身后,她怒瞪着闻朝,“你莫要将脏水泼在我儿子身上!”
凉亭之外,闻朝一人面对着闻昌那四人,怎么瞧,都是闻朝处于弱势。
徐初檀对闻昌与许夫人的阻拦甚是不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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毅然决然地提裙走下凉亭,与闻朝并肩站着。
夫妻一体,无论何时,她都该与闻朝站在一起。
“想脱清嫌疑,那便请个仵作来验尸,听闻现在的仵作技艺精湛,能靠尸体上的痕迹找出死因与凶手……闻期,你敢不敢?”从前徐清晏在衙门当过差,徐初檀跟着耳濡目染,对仵作这一差事也有些许了解。
“不过是我从前得罪过你,你何至于诬陷我儿!”许夫人气得跳脚,“我同你道歉还不成吗!”
闻朝握住了徐初檀被寒风吹凉的手,将手心里的温度渡给她。
陷入如此僵局,徐初檀无措地看了闻朝一眼。
“乖,先回去吧。”闻朝俯身抱了抱徐初檀,与此同时,他压低声音,在徐初檀耳边道:“你去找越山报官。”
徐初檀权衡之后,同意了。
“这里有我在,你万事放心。”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闻朝解下腰上佩戴的令牌塞在了徐初檀披风的内袋里。
闻昌不信自己儿子是个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展露与妻子恩爱的一面的人,他对亲信使了个眼色,亲信立即悄悄地退下办事去了。
……
越山跟随闻朝多年,自然知道闻朝突然抱徐初檀那一下定然不只是抱。
徐初檀一走,他也借着要找地方解手的理由离开了。
一主一仆在檀苑聚头。
“夫人,世子爷有什么吩咐吗?”越山气喘吁吁地停在了徐初檀的跟前。
“你快点出去报官!千万别被人发现了!”徐初檀忙摸出闻朝塞给她的令牌交给越山,“动作一定要快!不然那个老头子还不知道要耍什么花招呢!”
越山知道檀苑的后院外不远处便是威宁侯府的围墙,从檀苑出去便是最快的。
“夫人!外头来人了!”方才还在大门边放风的丹霜冲进正堂禀报。
徐初檀显然与越山想到一处去了,她忙推着越山一路进到自己与闻朝的屋里。
徐初檀鞋子也顾不上脱,便踩上床榻,推开了那可容一个成年男子通过的窗扇。
“越山小兄弟,委屈你从这儿钻出去了!”
越山不在意这个,朝着徐初檀点头致意后,便踩上床,就着窗沿钻了出去。
徐初檀眼疾手快地关上了窗。
“二夫人在吗!”
“砰砰砰!”
闻昌派来看着徐初檀的老婆子已经冲破翠露丹霜的阻拦冲过来拍门了。
那婆子每拍一声,徐初檀的气就短一截,她扯着帕子扫去床榻、床沿的脚印,随后将帕子丢入床底。
“二夫人您快开门!”
“我们夫人的房间也是你这老东西能随意闯的吗!仔细我们夫人问你的罪!”
……
房门从里头打开了,穿着一身水红色中衣的徐初檀与那婆子迎面撞上。
“吵吵嚷嚷什么!”
那面目可憎的婆子看徐初檀穿着中衣,解了钗环,当即换了一副嘴脸。
“老奴不过是担心夫人,既然夫人……”
“啪!”
徐初檀对着那婆子的脸狠狠地扬了一个巴掌。
“你竟敢在我的地盘放肆!”
“来人!把这了老婆子押入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