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川还未出口的话全都咽进肚子里，仿佛成了宫斗剧里冒犯了皇帝即将被拖下去处死的太监。
方川很会观察人，身后这个女人手掌粗粝，声音很具穿透性。而且这女人眼中时刻带着一种忠心护主，愿意为了程青厌赴死的态度……程青厌公司就算跟她签的是终身合同也没必要这么拼吧！
“拖下去！”程青厌也被这熟悉的氛围感染了，“……不是，带下去。”
“程青厌！你还有什么条件只管提，都可以商量的啊程总！”
方川的声音很快消失了，他被连嬷嬷拽着领子提了起来，又瘦又柴的身体在空中不敢喘气。
程青厌挥了挥手，没再管敢怒不敢言的方川。
她看不上方川，为了利益无所不用其极。这种人或许会被称赞懂变通，可完全没有追求的小聪明终将被反噬。
让他逍遥了这么久，反噬也该到了。
方川得罪的人不止她一个，从圈内一个小有名气的化妆师开始，已经有六个《花云衣》剧组的工作人员明确表示可以给程青厌作证，方川在剧组内确系有精神打压演员、暴力对待工作人员等行为。
【我是《花云衣》的化妆师，在剧组内负责女主演的妆容，给程青厌化过妆。程青厌还在剧组期间，方川导演多次对我化出妆容提出异议，剧组大部分工作人员都认为程青厌妆容合适，他给的意见改出来之后明显比不过之前的。我还以为是他审美跟我们不太一样，现在看来就是为了逼程青厌离开剧组故意为之。】
【我在花云衣干摄影的，之前确实不太喜欢程青厌，但她其实挺大方亲和的，进组之后大家都对她改观很多，具备一个演员的基本素养，也完全没有外面说的耍大牌、轧戏之类的情况。方导在剧组没有明说，但大家都清楚他是在各种地方排挤程青厌，有次我跟程青厌吃饭坐得近，她的盒饭比我还不如，就这样她也没说过什么。】
【不止是程青厌吧，其实剧组里好多工作人员都挨过方川的骂。我只是个跟在场务后面打杂的，每次方川拍莫贝贝的戏过不了镜心情不好，不敢找莫贝贝发火，就骂我们，甚至有个同事都被他用脚踹过。】
这些工作人员都晒了工牌，再杠精的网友也没法说他们在造假。
“程总，没想到你人际关系这么好，他们都愿意自报身份来帮你说话。”陶露感慨。
“不完全是。”程青厌道，“这里面有些是跟我关系好，也有些是之前得罪过我的人。”
方川现在眼见地失势了，而程青厌这边一派欣欣向荣，不仅有演员时期的热度，公司推出的几个艺人没瞎的都能看出资质极佳，未来说不准会走到什么样的高度。
那些得罪过程青厌的发觉她不是任人欺负，自然心中惶恐，想着在这时候帮她作证来讨好她。
有这些人的证词，再加上程青厌晒出的修改合同的时间，她微博里对方川的所有指控足以全部证实。
程青厌：“你把爆了身份来帮我作证的人记录下来，一起发给我。”
“好。”陶露说着，调出一条微博，“有个人得特别注意一下，是《花云衣》的原著作者，也发文说了这件事。”
《花云衣》作者名为毕若，绿江平台内粉丝六位数的大作者，在圈子里名声很大，每本都被改编成了影视剧。
程青厌微微挑眉，从脑海中搜索出对毕若的记忆。
这位作者很认真负责，明明可以收到版权费就把小说甩给剧组当个甩手掌柜，却从开机第一天就随组对剧本进行改编。演员轮班拍戏，她却一直站在片场，力求将自己的作品影视化后也能让观众满意。
只可惜方川极其背后的制作公司强势，毕若提出的许多意见都不能被采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作品除了主角名字以外与原作没有半点相似，后面她渐渐地也不愿再来了。
她发的微博并不像方川那么带着煽动力的情绪，只是冷静地陈述自己遇到的情况，以及行业内无数像她一样，买完版权想要圆自己的影视梦，却只能亲眼见到自己费尽心血创造的孩子成为资本卖情怀的工具。
只是在最后一句，提了一嘴圈里要是能多一些程青厌、严志明这样尊重作品的制片人和导演就好了。
毕若的粉丝对《花云衣》影视版失望透顶，都舍不得说她一句，现在看到这条微博更是如同被抛弃的孩子见到母亲一般，委屈感喷涌而出。
【原来若若也和我们一样难过，一样只是被资本绑架了而已……】
【花云衣是若若准备了三年才写出来的啊，方川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还有脸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卖惨，最惨的若若在事发之前甚至连一句都不敢抱怨！】
【突然好羡慕隔壁《真千金》的编剧能遇到程青厌和严志明，以及琦季的这一群演员，听他们编剧说任何要改动剧本的地方程青厌都会去找她商量怎样改动才最合适。】
程青厌对毕若在《花云衣》剧组受到的种种冷待叹了口气，正在给她编辑私信，不料聊天框内已经弹出了毕若的消息：
【青厌，你好。虽然该叫你程总了，但每次想到在剧组里你拿着实体书一脸惆怅地问我XX片段女主的内心活动，就还是忍不住喊你小青厌。我发的微博你想必看见了，以前我卖的版权，导演不说多么尊重我的意见，起码明面儿上还是尊敬我的，我怎么都没想到方川能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更想不到我离开剧组以后你受了这么多欺负。直到出了这种事，我才发现青厌你不仅是个尊重演戏的好演员，你真正的天赋原来在经营公司上。《真千金》我也看了，听其他朋友说这部剧是你全程监督拍下来的。如果我的新作想要找到真正能将它用影视化展现出来的人，我想只能是你这样的人。青厌，你愿意与我再合作一次吗？】
程青厌还没说话，一旁的陶露已经是快要晕倒的模样：“毕若大大的新作！她竟然提出要跟我们合作，我们要火了！”
程青厌笑道：“她新作是什么都还没发出来，就这么激动？”
调侃一句后，程青厌也清楚毕若的书在文圈的影响力，跟她初步商议了一下合作形式，接下来便是等着她将存稿慢慢发在绿江之后才好详谈。
“是部民国悬疑文。”程青厌道，“我们公司目前几个艺人还是太吃天赋了，叫他们去演与自身太不相符的角色未必能撑住。”
陶露身为娱乐圈老油条，乐观道：“不怕不怕，戚弥玉和江执这两人，脸在江山在。”
程青厌：“……”
程青厌：“那确实。”
*
被寄予厚望的戚弥玉，正巧在接受关于程青厌的采访提问。
此时第一轮公演已经结束，戚弥玉蝉联三次投票第一，是当之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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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新星顶流。
面前的小记者显然对他很有好感，对上级交代自己一定要问的问题有些犹豫：“弥玉，你经济公司的总裁程青厌近日深陷舆论危机，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网传戚弥玉与老板程青厌关系很好，小记者怕他会不高兴，压低声量说：“答得官方点就好。”
戚弥玉看上去并没有不悦，只是神情有些落寞：“关于这件事，我也很自责。陛下平日里在我们面前从未提及这些事，我就也没发现异常，没想过她竟然受过这么多委屈。”
“陛、陛下？”小记者不解。
戚弥玉的助理解释道：“璧夏，这是程总的外号，公司里艺人们都喜欢这样喊。”
小记者被戚弥玉回答的情绪感染，也觉得愤慨难平，话中难免带了些个人情绪：“这件事不怪你，谁也想不到一向备受好评的方川竟然是这样的人……”
身后有同行拽了拽她的袖子，她才把其余的批判忍了下去，匆匆结束了采访。
戚弥玉垂下眼帘，走回练习室。
赛程太紧，练习室里不论白天黑夜都有一堆练习生在努力练习下一轮演出的歌舞。
只是哪些是真的挥洒汗水，哪些只是想来多蹭镜头得到个努力练习的名声，就很难分说了。
“弥玉，让你买的咖啡呢？”余罗带着同公司的练习生走进练习室，露出一口白牙。
他与戚弥玉的长相风格完全不同，偏向俊朗，对许多地位不如他的练习生的颐指气使都被包装成了大大咧咧没什么心机的兄弟打闹。
初舞台结束后，余罗表面上不说，暗地里跟关系好的兄弟吐槽了无数次戚弥玉一个毫无背景的练习生竟然抢了他的风头。
他一开始是故意团结其他也看不惯戚弥玉的人一起排挤，但做得有些过火，忘了厂里各个角落都时时有摄像头。他对戚弥玉的言语挑衅被录了下来，好在他背靠大公司，导演没有直接放出去，而是找经纪公司谈了条件，把这些素材都压在了文件夹，没有放进正片。
经纪公司打电话狠狠骂了他一顿，直接说如果再出现这么明显的黑料就不会再保他。
余罗这才有了一些真正录制节目的实感。
通过与小弟们的商量，余罗决定用脑子，排挤欺负戚弥玉肯定还是要的，只是不能做得太明显，得既让戚弥玉难受，还让他没法说。
余罗先是大张旗鼓地给戚弥玉道歉，戚弥玉当场就接受道歉与他“重归于好”，被剪进了正片。
虽然弹幕都在疑问他为什么要道歉，但余罗认为这下所有人都会认为戚弥玉跟他关系好了。
从那之后，余罗就借用哥俩好的样子，处处干扰戚弥玉，一会是他跳不来舞让戚弥玉通宵教他，一会是叫戚弥玉给他端茶递水，缺了什么都是戚弥玉跑腿。
“余哥，”戚弥玉慢吞吞地走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要的那款咖啡卖光了。”
这一出没在余罗的意料之中。
他心中有些不满，但碍于镜头不能表现出来，还想装走兄友弟恭地模样拍拍戚弥玉的肩膀。
谁知他手堪堪挨到戚弥玉的衣服，戚弥玉身体就紧绷得一抖，面色都比刚才瞬间白了许多：“余哥，对不起，我真的去看过了，已经卖完了。你别再打我了。”
所有人的目光连同摄像头一起转向了余罗。